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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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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風獵獵,人心蕭瑟。

  衣衫襤褸的蜀軍俘虜正在晉軍鐵騎押解下陸續登船,準備回返蜀地。等候上船的俘虜不足兩千人,這只是第一批次釋放的人員,按照和司馬白的約定,萬余蜀軍俘虜將在一年內,分做數個批次先后送還白帝城。

  這個條款對于李氏來說,無疑又被晉國捏住了一道軟肋。

  夏口城外被俘的蜀軍多半是李壽父子的嫡系部曲,不論從實際需要還是從穩定軍心考慮,都是無論如何不能輕易舍棄的。這也就意味著在未來一年內,蜀軍別說派軍襲擾報復,哪怕暗地里施展些小伎倆惡心晉國,都得慎之又慎。

  一敗涂地,不過如此了。

  這含恨忍辱的地方李勢一刻也不愿再待下去,剛從司馬白的刀下脫身,便連同東征隨行人員坐著第一批船先走了,只留下了龔壯銜接晉軍處置善后事宜。

  站在岸邊,看著蓬頭垢面膽氣盡喪的一隊隊蜀兵,聽著滔滔的江水聲,龔壯一時間痛徹領悟了何為付諸東流,心頭落寞一時無以復加。

  他相信,不出意外的話,有這一年的時間,足夠司馬白堪平內亂了。到時晉軍對荊州的掌控將會恢復如初,蜀軍再想東顧,恐怕將比登天還難。

  難得天賜國運,就這樣丟了!

  對外荊襄難望,關中不敢望,隴右遙遙無望,對內則因大軍新喪,乏力震懾宵小,所謂天府之國,已同天牢大獄無異了。

  一招敗落,滿盤皆死,大才如龔壯,亦不知蜀中李氏的前途最終將通往何處。

  他正自傷懷之際,忽見不遠處不知何時多了一隊人馬正在沿江巡視,而為首之人一襲赤甲如血,馬上懸著一寬一窄的一對極長刀劍,煞白的左眸離著老遠便被太陽反射出幽光,正是大晉龍驤上將軍、武昌郡王司馬白。

  龔壯下意識的就要避開他們,剛轉身卻聽后面有人大聲喚道:“龔先生,請留步!”

  一直押在他身旁的兩個晉兵應聲攔住了他,龔壯無奈站定了身子,回身面向那隊人馬。

  他雖不知司馬白尋自己有何事情,但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好消息,說不得又要胡提一些苛責要求。

  望著風輕云淡毫無顧忌走上前來的司馬白,龔壯咬緊牙關,眼角不斷抽搐。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只是一介書生,倘若也有司馬白那身武藝,哪怕不及司馬白,他寧可拼著被碎尸萬段的下場,也要讓司馬白血濺七步!

  “這深秋江景雖然肅殺,但瞧來卻也別有一番風韻,龔先生覺著呢?”司馬白一照面便笑呵呵寒暄道。

  “外臣愚拙,不及大王雅致。”龔壯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這大王二字從龔壯嘴里風輕云淡的說出來,一旁的謝安立時色變,而司馬白一怔之后,連連擺著手:“豈敢妄稱一個大字,先生慎言吶。”

  別說司馬白區區一個郡王之爵,自古以來,縱然是稱孤道寡者,也未必敢受人敬稱一聲大王。遠的不提,魏武帝曹操、晉太祖司馬昭是何等人物,還不是在進封魏、晉王爵加了九錫之后,才被部屬以大王相稱?

  其實諸如君上、主公、大王等等,原本也只是一個稱謂,可有了那二位擺著,漢末以來,世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大王二字何其意味深長!

  而大晉朝距今最近的一個大王,不是別人,正是司馬白的老爹,當年永嘉之亂鎮藩建康的晉王,中宗元皇帝司馬睿!

  龔壯依然淡淡笑著,有意放大了聲音,好讓司馬白左右部屬聽到:“何來一個妄字呢?區區郡王,上邦朝廷不下數十位,多是無功無業生而襲承,而殿下赫赫之功,又豈能與他們相并為伍?”

  “殿下嘔心瀝血,披肝瀝膽,率嫡親虎狼勁旅先敗羯趙再復江陵,些許時日還要堪平武昌內亂,以此扶大廈于將傾之功,便是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也是輕酬了的。”

  龔壯侃侃而談,語意誠摯,但稍歷朝政傾軋之人就能辯出字字誅心,不知道的還當這是肱骨之臣在旁敲側擊的勸進呢!

  謝安臉色已有些發白,如非一時弄不清司馬白究竟是什么心意,他恐怕當場就要拿針縫了龔壯的嘴皮子。

  可周圍人卻是聽的心氣澎湃面色潮紅。

  也是巧了,今日隨在司馬白身側的,都是些出身寒末的兵頭子們,這幫人一字一句聽在耳朵里早已頻頻點頭,尤以二學子、勝七等人為甚,只覺這些話真是句句屬實,再公正不過了。

  說殿下嘔心瀝血,披肝瀝膽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稱自家這些豪杰為虎狼勁旅也頗是中聽,至于嫡親,那還需多說?

  而那句扶大廈于將傾最是說到了這幫兵頭子的心坎里,淺白簡易的比喻一聽便懂。兵頭子們一路刀山火海殺到現在,要論起究竟掙下多大的功勞,其實誰也說不真切,如今聽龔壯這么一比喻,心中頓時紛紛有了具象,是呀,一座要塌的房子,是殿下帶著咱們給撐起來了!

  房子要是塌了,這日子還過個屁!

  這得什么犒賞才能圓過去?!

  已不乏有人心生怨戾,倘若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諸公能有這敗軍謀士一半的良心,都不枉大家一番出生入死。

  至于入朝不趨、劍履上殿那八個字,倒有多半人搞不清是什么意思。

  勝七杵了杵最有學問的二學子,悄聲問道:“什么是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二學子神情凝重,點著頭,只回了四個字:“不明覺厲!”

  “汝等只當戲言聽聽便忘了吧,忘不掉的,趁早滾蛋。”

  默默不言的司馬白終于有了反應,瞪了身后諸將一眼,又沖龔壯攤手苦笑,“我是誠心想向先生請教些事情,先生何必害我呢?”

  謝安聞言長吁一口氣,看來自家主公還沒有被勝利沖昏腦袋,不過這龔壯在談笑風生之際就能惑亂人心,真算是一號人物!

  起初說這些話,龔壯實是一時的意氣所動,既不能手刃司馬白,那便惡心惡心對方也算解氣,其實也是硬扛了一后背的冷汗,因為司馬白是極有可能殺他以明心志的。

  哪料到司馬白竟默然靜聽,更只是輕輕斥責了部將,這真是大出龔壯意料!

  龔壯感覺到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東西,但也不敢再冒險撩撥司馬白,只是撫須笑了笑:“敗軍之士,不敢班門弄斧。”

  “先生不必自謙,當下除了先生,我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請教了。”

  “哈哈,有趣,你我兩軍才剛剛兵戎見罷,我恐怕是最不合適的人選吧!”

  司馬白也不與他辯解,目光炯炯盯著他,說了兩個字:“教治。”

  嘶...龔壯深吸一口氣,原來如此,是為了武昌啊!

  這個讓皇家王權寢食難安的毒果,蜀中李氏才剛剛品嘗過,差一點就魂飛魄散,現在輪到你司馬氏了。

  “某還真是懂一點,不過,某為何要為殿下解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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