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東陽。
東陽江畔的那座方圓六里的中式城堡,在美洲北部大草原上散發著如夢似幻的色彩。
說她如夢似幻,是因為此時的新東陽城四周全部是處于氏族社會階段的印第安人,這些人的文化水平比南面的更低,他們不能建造長屋,而是居住在簡單的窩棚里。
不過他們依舊是勇猛的獵手,他們是大草原最有經驗的獵殺野牛的部族,作為個體,他們中的青壯男丁也是勇猛的獵手。
不過他們與偶然來到此地的許都相比就不夠看了,首先許都他們裝備的戰馬就是黑腳人不敢正面相看的,另外,許都手下配置的長槍、雁翎刀、火銃更是黑腳人沒有見過的。
故此,一開始,許都便以強大的武力占住了東陽江畔最好的地方,占住后又通過聯姻,在那里站穩了腳跟。
十余年后,許都的新東陽已經在城池周圍擁有農戶接近三千,擁有裝備了各式甲胄的士兵八百,還有三百騎兵,許都以及他堂弟、明國武進士許嘉應都是善于統兵之人,精銳千余士兵,相當于黑腳人的上萬人。
故此,當許都在黑腳人的懵懵懂懂中忐忑不安地將城池建設起來后,一顆心終于放下了。
三年前,他又花費了大價錢將城池包了磚,讓其愈發堅固起來。
十余年功夫,許都才從浙江遷移過來了三千戶人家,大多數還是通過“淘金”等為噱頭忽悠過來的,不過在這地廣人稀的加拿大大草原,仍是極有實力的一股勢力。
許都的聲望在上次擊敗蘇人部落后達到了頂點。
那之后,周圍的黑腳人、蘇人、內茲佩爾人向他進獻了大量的美女和牛皮。
許都是讀書人,心目中自然也有治理地方甚至國家的策略。
對于那些土人,許都采取了“羈縻”的策略,在新東陽城的北面,專門設置了榷場,用于雙方物資的交易,大量的牛皮、人參被他以廉價的布匹、食鹽換了過來,然后運到浙江換成更值錢的物品。
對于那些土人頭目,他采取類似于后世滿清針對東海女真那種“賞烏林”的政策,每年賞給土人頭目一定數量的服飾、布匹、鐵器、食鹽、糧食等物,同時讓土人按照自己所轄部民數量“進貢”一定數量的牛皮。
同時他搜羅大量民間女子,冒充自己的女兒,嫁給周邊部族酋長,自己也收納諸部酋長的女兒為妻妾,在這個過程中,又與滿清采取的政策頗為類似,不過許都在“嫁女兒”時,諸部必須拿出大量的彩禮才行。
依靠這些政策,許都不僅弄清楚了周圍部族的人數,還形成了他是“宗主”,周圍部族是“從屬”的關系。
自從他來到新東陽十年之后,他深感從大明忽悠人過來實在太困難,便打起了周圍土人的主意。
當然了,以他的見識,他是不會走上大夏國那種道路的。
他還有更快的法子。
此時的黑腳人、蘇人、內茲佩爾人只是一個大概的稱呼,內部又分成若干個小部落,原本是盤踞著某處河流,某處山體,某處草原,某處湖泊的,久而久之便以河流、山體、草原、湖泊為名。
他們雖然還處于氏族社會,不過相互之間已經開始了征伐,但在許都到來之前,他們尚沒有意識到俘虜還有用,只是將他們殺死,或割下頭皮作為某種儀式的一部分而已。
許都在此中看到了機會,他用不多的代價從交好的部族那里買來了大量的俘虜,并將他們中的青壯或變成農奴,或變成牧奴,有的成了他麾下士兵的奴兵。
與被殺、被剝皮相比,能夠活下來肯定太好了,這些人被許都收容后都是死心塌地,于是許都的丁口規模在不斷擴大。
截止東興四年年底,他新東陽下轄的正式戶口接近三千,實際上的人數倍之。
對于表現較好的奴隸,許都也用賞賜婚姻、去除奴籍、賞賜居所糧食等方式拉攏,漸漸地,他許都已經在新東陽一帶牢牢地站住了腳跟。
九千戶,約三萬人,這便是他真是的實力,除去他從東陽、義烏礦工里揀拔的一千士兵,尚有同等數目的奴兵。
兩千有著鐵器的冷兵器部隊,還有三百騎兵,他許都在加拿大西部大草原絕對是頭一號人物。
不過事情總是存在兩面性。
許都使用“奴隸”帶來巨大好處的情形很快被周邊部族學會了,這幾年,部族之間的征伐加劇了,到了眼下這個光景,周邊已經出現了好幾個已經進入奴隸社會的大部族。
帶來的直接影響便是,以前的部族青壯專司打仗,漸漸成了部族里的貴族,就好像日本武士一樣,而奴隸則用來種地、捕魚、捕牛,許都對待奴隸的不同方式也被他們學會了。
加拿西部大草原,一個新的時代正在劇烈地形成。
這個結果,將對大草原帶來不可估量的影響,因為,這樣的情形漸漸傳到了五大湖地區,那里的人更多,也開始同西方人接觸了,以前的他們由于處在氏族社會,完全不是西方人的對手,不過在許都的影響下,已經開始步入奴隸社會的他們將擁有與阿茲特克帝國一樣的社會形式,英國人、法國人還能像以往那樣順順利利在那里的發展嗎?
這些部族通過販賣奴隸從許都那里得到了大量的鐵器,有了大量的鐵器,這戰斗力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不過對于他們來說,尚處于軍事學的原始階段,主導權依舊牢牢掌控在許都手里。
眼下,新東陽城里,許都正與他的親信說話。
所謂親信,實際上就是兩人,堂弟、大明武進士許嘉應,妹夫、義烏礦工出身的丁汝璋。
除了這兩人,許都自己的親戚也基本占據了新東陽大大小小的職位。
這兩人,實際上是新東陽僅次于許都的“大貴族”,他們三人擁有新東陽全部土地的六成,還有大量的奴隸。
妥妥的奴隸主生活,這就是許都三人的現狀。
“城主”
正在說話的是丁汝璋。
他以區區義烏礦工的身份被許都看中,并將自己的親妹妹嫁給他,肯定是有獨到之處的。
沒錯,他就是戚繼光在義烏招募的士兵后代,還是軍將的后代,后來由于某種原因家道中落,但祖上兩本戚繼光編寫的兵書還是留了下來,就憑這本兵書以及在打仗時的悍不畏死,一下就被許都看中了。
眼下的他是許都三百騎兵,也就是三百家丁的頭子,更是許都的情報頭子。
他這三百騎多半來自明軍中的騎兵以及江南一帶的江洋大盜,如今個個成了新東陽的人上人,自然對許都這位貴人感激涕零。
“黑腳人眼下分成了四大部落,勢力相差無幾,我等只要稍加挑撥就可以指揮一部攻向另一部,屆時就可以獲得更多的奴隸和土地……”
“等等”,許都突然站了起來,在他身后的墻壁上掛著一幅用絲綢繡成的地圖,上面便是新東陽附近方圓千里的情形,各大勢力有丁口多少,有何特殊出產,有何山川河流依憑,都標的清清楚楚。
他的手指指向了紅鹿,后世加拿大紅鹿市,如今被一個強大的黑腳人部落占據著。
“以各三百個鐵質矛頭為誘餌,唆使另外三部會攻紅鹿,告訴彼等,紅鹿的土地是我需要的,另外還有奴隸的三成,事成之后,每個部落再獎勵鐵鍋一百口”
“城主”,許嘉應說道:“許諾的鐵矛頭是否太多?彼等若是有一個雄才大略的人物出現了,將所有的鐵質兵器匯聚在一起,對于我等來說威脅就太大了”
“哈哈哈”,許都仰天大笑,“這些鐵矛頭,都是本城工匠草草煉成的,能用上幾次就不錯了,如果彼等學會了冶煉之術我等自然要提防,但這些土人完全不懂此術,又有何懼?”
“別的不說,本人的三百騎兵一出,周圍千里的蠻夷都要望風而降”
“那為何不直接殺向彼等,讓所有部族徹底臣服我等?”
“不可,我等本土人士少,無非是擁有神兵利器才勉強與土人保持了平衡,土人雖然粗陋,不過卻不乏悍勇,彼等的男丁長到十五歲便要獨自外出捕殺雄性野牛,這樣的人長大后自然是上佳的戰士,由于粗陋不文以及一盤散沙才勉強向我等屈服”
“若是彼等聯合起來,就算我等有騎兵也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周圍一千五百里范圍里,至少有十萬戶土人,這里面至少有五萬青壯,五萬啊,可惜”
“我等在新東陽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光窩在這一地也不妥,是時候進行拓展了,紅鹿之地正是上好的地方,那里不僅能耕種,還能放牧,更有眾多的牛群、羊群、鹿群,占了那里,肉食將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紅鹿部至少有上萬戶,若是另外三部獲勝,我等至少能收獲三千戶奴隸,三千戶,稍稍施加恩惠,便至少能收獲一千奴兵”
“此后,再將我等一百精銳士兵放進去,便能牢牢掌控這支軍隊,提拔其心悅誠服者,懲罰其心懷不軌者,假以時日,新東陽方圓千里之地都是我等的轄地,常言說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美洲這么好的地方,豈非天賜我等?”
“咳咳”,許嘉應輕聲說道,“城主,我等還是要小心一些,我等的實力在隔壁的大夏國看來完全不值一提,若不是彼等已經占了太多的地方,彼等是絕不會讓我等安安穩穩在這里的”
“不妨”,許都似乎胸有成竹,“我觀那大夏國皇帝尼堪,占據美洲后依舊行使著所謂‘內圣外王’之道,依舊是占據一地便穩固一地的做法,還讓這些粗陋愚笨的土人進入學堂修習,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知曉,這些土人與漠北、東北的蠻夷相比,那是更加愚陋的存在啊,也就是比野獸強一點罷了”
“大夏國占據的土地太過廣袤,在西域,彼等還面臨大敵,在本土,還有大名以及李自成、張獻忠等,以我估計,彼等肯定是要徹底占據上述土地之后才會將目光轉向美洲,而這里由于人手的原因,不可能投入太多的力量”
“故此,我等還有機會,再說了,就算彼等要進攻我等,我等投降就是,以現在的實力,依舊少不了封侯之位,實在不行,我等還可大舉向東進攻,聽說在更遠的東邊,有五處大湖,條件更好,大夏國想要打到那里,恐怕要在百年之后”
“百年,足夠我等建立起一個偌大的國度了”
退化為作威作福的奴隸主,這便是許都等人心中的理想國,在當下的北美洲實際上是最合適的做法。
不過,這次尼堪要過來了,他能讓許都等人的夢想實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