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炎武,四十一歲,原本與朱舜水、張煌言、夏完淳四人藏在落基山脈中北段的弗拉特黑德湖旁邊,利用自己的家奴擊敗當地的平頭族后,便準備以此地為基,用平生所學大展拳腳。
不過在幾年后,眾人又有分化了,張煌言、夏完淳回到了明國,朱舜水一個人獨自在弗拉特黑德,被他改稱新嵊州的地方支撐。
而顧炎武在目睹大夏國在輕松擊敗東面大草原的黑腳人、內茲佩爾人、蘇人,并讓一向狂妄、跋扈的許都服服帖帖后,便起了游覽大夏國在美洲的國土以及治理情況的心思。
一年過后,他帶著自己的兒子顧乾學(徐乾學,顧炎武外甥,顧炎武沒有子女,收養外甥為子)、忠仆陸恩(真實歷史上此人背叛顧炎武,后被顧炎武擊殺)仔細考察了肯納維克、俄勒岡、瀛洲三府。
一年下來后,顧炎武為大夏國治下的民生百態深深折服,以前的他跟著朱舜水來到美洲后,對于“大夏”這崛起于北境的“蠻夷之國”表面上是恭恭敬敬,內心肯定是不以為然,認為他們不過是“兵強馬壯,僥幸得之耳”。
故此,跟著朱舜水來到美洲后,并沒有悉心關注大夏國治下各態,當朱舜水決定利用打擊蘇人的機會南下占據新嵊州后,他們四人本來的目的是想用千百年來的孔孟之道踏踏實實、妥妥帖帖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實現“平天下”的理想。
因為在新嵊州一帶,不僅土地肥沃、資源豐富,地形地貌與浙江山區也有些相同,加上還有相當原始的“蠻夷”平頭族供他們驅使,“內有化民,外有蠻夷”的狀況正好給他們提供了用武之地。
不過幾年下來后,一來思念故鄉,心懷故國,張煌言、夏完淳還是回去了,而顧炎武在考察過大夏國境內的治理后,認為“其法高過大明百倍,渾不似化外蠻夷之輩之策”,便決定加入大夏國,認真學習大夏國對民生百態的治理。
經過半年在俄勒岡軍政學校的學習后,顧炎武被安排到了金州省的南金州,也就是后世加利福尼亞洛杉磯擔任知府。
這里要提一下,在經過好幾年的摸索后,尼堪認為與歐亞大陸相比,美洲的當地土人完全不足懼,以大夏人的長相、文化,完全可以與其充分融合,故此,他取消了在各地普遍設置總督轄區的做法,只是在俄勒岡(波特蘭)設置了總督府,以前的猶他、金州總督轄區全部取消了,而代之以省府縣三級管理機制。
經過五年經營后,金州省已經成了大夏國瀛洲總督轄區的重點,其中自有原因。
其一是此地靠近墨西哥。由于當下大夏國在美洲最大的敵人便是西班牙,靠近西班牙的領地墨西哥有利于帝國對敵人可能的動作快速做出反應。來到美洲十六年后,大夏國向美洲遷移了大約十萬戶,近五十萬人的移民,雖然還是不如在美洲擁有墨西哥、秘魯兩大總督轄區的西班牙,但真實實力已經超過他們了。
因為有了蒸汽船的運輸實力是還在利用大帆船、依舊無法完全掌握自己命運的西班牙人所不能比例的,大夏國往來太平洋一趟只需要兩個多月,而西班牙人卻需要兩年,十倍的乘數效應完全可以將以前的差距大大縮小。
當然了,此時的南金州(洛杉磯)與西班牙人在墨西哥的核心地帶還有上千里的距離,這樣既有緩沖又較為貼近的距離正是建立據點的上佳之地。
其二,雖然后世美國西海岸都是地中海式氣候,秋冬溫潤多雨,春夏炎熱干燥,但比較起來,俄勒岡、瀛洲雨水還是太多了,這樣的地方,對當下的農戶來說,依舊不是理想的地方。
新拿下的猶他、內華達等地倒是雨水稀少,但都是廣袤的荒原,只有在不多的河谷地帶可以進行農業生產,比較起來,北有喀斯喀特山脈、東有內華達山、西有海岸山脈,南有圣安東尼奧山,四山環繞起來的加利福尼亞中央谷地卻好得多。
后世的加利福尼亞中央谷地是美國的最大的糧倉、棉倉、木倉、魚倉,顯然氣候條件是適合進行大規模農牧業生產的。
這里的谷地眼下卻是荒蕪得很,不過由于四周都是大山,導致河流眾多,加上平均下來六百毫米左右的降水量貼近中國中原地區,只要將灌溉做好,這里簡直就是另一個尚未開發的關中平原!
還是一個總面積是關中平原三倍的大平原!
關中,秦之基,以此而得天下。
幾年下來后,大夏國也摸清楚了這里的具體的氣候,大約在五到十月份是炎熱干燥少雨的季節,此時利用水渠、水庫、水塘種植水稻(后世加州是美國最大的稻米產區)正好。
十一月到四月份溫潤多余,正好播種小麥,無須灌溉即可。
當然了,為了歇田,有時候也會種上一些肥田的苜蓿、啤酒花之類的作物。
干旱而不失灌溉的氣候,又是種植棉花、葡萄的好地方,這里自然成了大夏國除了肯納維克之外最大的棉花產地。
另外,土豆、煙草、西紅柿、玉米也是非常適合種植的地方。
這里面的關鍵就在于灌溉。
顧炎武來到南金州已經三年,這里原本是楚馬仕土人的老巢,自從他來到這里后,篳路藍縷,眼下已經成了整個金州省最好的地方。
這里在楚馬仕山(后世的圣安東尼奧山)以南,貼近太平洋,面積不大,目前大夏國利用起來的大約有一萬平方公里,恰好北邊是山地牧場地帶(后世洛杉磯的庫卡蒙格牧場等),南面是廣袤的平原。
在圣安東尼奧山附近,煤鐵資源豐富,加上此地聞名世界的自然瀝青,為了對付南面的西班牙人,此地自然成了一處大型工業基地。
鋼鐵冶煉、鍛造、鐵器工坊等雖然后來居上,不過眼下的規模已經與俄勒岡、瀛洲差不多了。
瀝青加上樹脂、魚膠煉制粗膠,是時下大夏國制作輪胎、鎧甲、機器密封圈、鞋底的重要材料,自然要好好利用起來。
眼下是大興水利的春季,正是一年之中開始炎熱干燥季節的開始。
在楚馬仕河(后世洛杉磯河)河口上游大約三十里路的河畔,一座大城巍然屹立,城池方圓約莫八里,橫跨河道已經得到疏浚、河堤已經加固的楚馬仕河兩岸,中間有橋梁相連,面對著河水的城池那一側都設置了碼頭,海船可以直抵此處。
在南金州知府衙門后院,顧炎武正在與幾人商議事情。
顧乾學,這名原名徐乾學,后世清國有名的大臣者,如今還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后生,眼下經過俄勒岡軍政學校學習后,成了他父親的助手。
額圖琿,那位出身烏扎部的年輕人,如今是大夏國設在南金州獨立旅的指揮使,兼楚馬仕大草原一千牧戶的頭領。
金孝海,那位出身于朝鮮漢人農戶,在幾乎餓死的千鈞一發之際被尼堪救下來的那位,先后在伯力高等技工學校、赤塔水力鍛錘作坊、臨潢府工坊待過的優秀技工也來到了這里,目前是南金州的工坊總管,以前的瀕死少年也年過三十了。
特弗瑞,那位在歷史上由于前往日本貿易的荷蘭船只被颶風吹拂到濟州島的荷蘭水手,到眼下已經快五十歲了,不過他依舊是大夏國設置在楚馬仕河出海口處,后世長灘海港的分艦隊的指揮使。
特弗瑞最近生病了,今日剛剛好了一些,他的兩個兒子資質一般,不過在他的身邊坐著一位青年海軍軍官,一幅典型意大利人的面目,正是以前在宇久對馬海域大戰時被俘的荷蘭德魯伊特艦隊里的少年水手,一位來自撒丁島的孤兒,叫喬瓦尼。
喬瓦尼被俘后倒是沒有跟著被釋放的德魯伊特回去,而是留在了大夏,多年以后,經過了金州海軍學校學習的他已經能夠說一口流利的大夏官話,加上他本就擅長的意大利語,在此時的大夏國海軍一眾軍官里還頗有前途。
喬瓦尼是南金州分艦隊的副指揮使。
小莫金,原本楚馬仕酋長莫金的兒子,對于楚馬仕這樣的漁獵部落來說,能擁有莫金(模仿鳥)這樣的名字也是相當不錯的,因為老莫金已經去世,而整個楚馬仕部落已經完全成了大夏國的一部分,就沒有酋長一說了。
小莫金作為被大夏國重點關照的人士在俄勒岡完整進行了小中學堂、政務學校的學習,如今是南金州衙門的通判,作為一個精通楚馬仕、阿茲特克、阿帕奇、納瓦霍四種土語的當地人,大夏國在他身上傾注了很大的希望。
這些年輕一輩,多半在二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按照大夏國的現狀,正是奮發有為的時候。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勤者有其業,勞者有其獲”
在書房的主人座椅后面的墻上,掛著一幅尼堪親自撰寫,后來經過印刷的大夏官場的座右銘字幅。
正是這四句話并忠誠踐行著,讓原本還心有芥蒂的顧炎武義無反顧地加入到大夏國的隊伍來。
原本顧炎武對“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當下大多數士子的理想雖有所得,但蹉跎至今依舊未得要領,自從他見到這幅字后突然好像想通了,覺得這就是他一直以來孜孜以求但始終不得法門的關竅。
加上尼堪這位亙古以來罕見的出身北境,但所作所為與所有君王都大相徑庭的行徑,讓顧炎武愈發堅定了誓死效忠大夏的決心。
在他的想象中,一個理想國度,是離不開君王的,否則,他的一切思想、行徑將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這也是他脫離朱舜水來到此地的另外一個原因。
在一個沒有君王的地方行政,打的肯定是自己成為君王的主意。
這是顧炎武所不愿看到的。
“轟……”
遠處的天空傳來一陣悶雷,不過顧炎武知曉,這雷聲并不預示著春雨來臨,而是象征著一個新的季節開始,在這雷聲的提醒下他直起了上身,輕咳一聲。
“旱季就要開始了”
顧炎武的聲音圓潤厚重,聽起來讓人十分舒服,一聽這聲音,眾人在炎熱的天氣里有些昏昏欲睡的精神立時振奮起來。
“南金州長達半年的時間少雨或無雨,對于我等來說卻是大量事務正式上馬的開始,咳咳,莫通判,你說一說截止上月底我南金州衙門的一些情況吧”
莫金點點頭,他手里有一張紙,略掃了掃便說道:“截止上月底的情形與去年底差不多,我南金州衙門率領軍民抵達此地迄今已歷三年,再有兩年就要面臨省府給我等下達的第一個五年計劃達成情況述職會了”
“從去年底的情況來看,情況相當不錯”
眾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包括那位有些懨懨的特弗瑞強撐著坐直了身子——按照美洲艦隊都指揮使孫秀濤的承諾,只要過了第一個五年計劃,他就可以調回濟州島,那里還有他的朝鮮老婆和幾個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