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圣母升天大教堂,金色大廳。
大廳異常高大、空曠,大廳四壁、每一根巨大的柱子上都雕刻著或繪著洋溢著濃濃拜占庭風格、意境的作品。
大廳正中那盞巨大、金碧輝煌的吊燈重達小半噸,據說是由幾百斤黃金白銀制成的,吊燈上幾根碩大的白色蠟燭將大廳照得如同白晝。
大廳的盡頭,有一張“寶座”。
“寶座”的四條腿也是用黃金鑄成,座身卻是用白銀、玉石制成,寶座的左右分別放著一張拜占庭風格的石桌,上面蓋著鑲著金線的天鵝絨布。
左邊的石桌上放著一個黃金球,傳說中象征著東正教帝國權威的圣球,圣球的底座則是銀質的金字塔。
右邊的石桌上則放著一根長約一米半的黃金權杖,權杖的一頭雕刻著雙頭鷹,同樣擱在兩座銀質的金字塔上。
一位面色蒼白、瘦削,約莫四十出頭的纖細男子坐在寶坐上,在他的一左一右還設置了兩把小椅子,一邊坐著一位年約十五歲的少女,一邊坐著一位看起來虎頭虎腦的十歲出頭的少年。
大廳靠近高臺寶座的地方也設有兩張椅子,那是兩張普通的拜占庭風格的木雕椅子,同樣蓋著天鵝絨,一左一右也坐著兩人。
一人恐怕有六十出頭了,滿頭白發,披著黑色的披風,穿著白色錦緞長袍,長筒靴,另一人與寶坐上的那位男子歲數差不多,身材高大健壯,裝束與對面那位老頭差不多。
這兩人的膝蓋上都放著一把銀斧。
在寶座的后面,原本是大教堂的懺悔室,里面卻坐著一個人,那人渾身籠罩在黑色里,黑帽子、黑衣服、黑手套、黑圍巾,黑色的禮帽壓低著,讓人看不清面部。
在大廳下面離寶座最近的兩根巨大的柱子后面也藏著兩人,都是三十出頭模樣,中等身材,不過一位是修士打扮,另一位的裝束卻與大廳里坐著的那兩人差不多。
“阿列克謝”
寶坐上的那位面色蒼白的男子說話了,聲音纖細、衰弱,與這寶座上的身份似乎有些不相稱。
“父皇”
那虎頭虎腦的少年趕緊彎腰回道。
“二十七年前”,那人盯著眼前那盞巨大的吊燈說道,聲音悠悠的,似乎回想起了往事,“就是在這里,朕登上了這龐大帝國的寶座”
原來此人正是俄羅斯帝國的沙皇,羅曼諾夫王朝的奠基者米哈伊爾一世,二十七年前年僅十六歲的他在別人的強迫下不情愿地登上了沙皇的寶座。
“朕本來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不想沾惹塵世,他們非得要朕坐上來,朕無可奈何只得坐了上來,登位之后,大部分時間,都是你的爺爺奶奶在操心國家大事,他們升天之后又是你的堂爺爺、姨爺爺、舅爺爺在掌管大權,朕全副身心都花在了上帝身上”
當他說到這里時,下面坐著的那位老人依舊面無表情,他對面那位四十多歲的男子的身體倒是抖了一下。
那位老頭就是在三十年以前從波蘭手里將莫斯科拯救過來、被譽為俄羅斯帝國民族英雄的波扎爾斯基,歷史上死后與另一位“拯救者”庫茲馬.米寧的雕像樹立在紅場教堂面前。
而他對面那位卻是沙皇的堂兄,尼基塔.羅曼諾夫,米哈伊爾一世上臺之后,大權先后掌握在他父母手里,他父母死后又落到了他叔叔、姨父、舅父手里,而尼基塔就是他叔叔伊凡.羅曼諾夫的長子。
而在懺悔室偷聽的那位則是沙皇母親的侄子伊萬.薩爾蒂科夫,皇宮禁衛首領,人稱“恐怖伊萬”。
兩根柱子后面,則是沙皇給長子阿列克謝準備的兩位教師,一位叫莫洛佐夫,莫斯科的一位地位崇高卻一貧如洗的大貴族,教阿列克謝書寫、音樂、法典。
另一位卻是專門跟著阿列克謝的修士,一位強勢、虔誠、專一的教士,后世鼎鼎有名的尼康修士,阿列克謝的東正教教師。
這兩人今日有資格步入金色大廳,還能親耳聆聽沙皇的說話,還真是難得的恩典,兩人手里都有鵝毛筆,沙皇、皇子的任何說話他們都會記下來,以便在以后的時間對皇子進行教導。
毫無疑問,雖然米哈伊爾平常沒怎么管理國事,不過眼下這龐大的帝國依舊在他牢牢的掌控之中,尼基塔剛才身體抖了一下,是因為在米哈伊爾剛剛上臺時自己選定的皇后被他下了毒,最終錯過了皇后寶座。
這件事米哈伊爾后來查清楚了,不過他還是放過了尼基塔,誰叫羅曼諾夫家族當時人丁也不多呢。
此時,米哈伊爾虛弱的聲音在大廳里飄蕩著,他講述著過往的點點滴滴,尖細的聲音飄蕩在空空蕩蕩的大廳里,就像一陣竊竊私語,若隱若現,讓大廳里的人禁不住一陣戰栗。
那位少女是米哈伊爾的長女伊琳娜,按說以眼下羅曼諾夫王朝的規矩,一切女眷只能深居特雷姆宮,不能隨便出來的,不過由于前年米哈伊爾一連夭折了三個孩子,剩下的孩子除了眼前這兩位也都是病病歪歪的。
故此,米哈伊爾今日破天荒地讓他的長女也來到了金色大廳。
今天有特別的事發生。
所有的人都這么想著。
“帝國的前途在西邊、南邊,如今你的舅爺爺、姨爺爺正關注著那個方向”
沙皇的講述快要結束了。
他在講述的時候,阿列克謝不時提出問題,沙皇都是耐心地解答,像這樣的父子問對在阿列克謝出生后幾乎沒有出現過,一般情況下,父子兩人只有在吃“圣餐”的時候才會見面。
“至于東邊”,沙皇頓了一下,似乎也在做進一步的思考。
“那是意外之喜。親愛的阿列克謝,我們俄羅斯人是林中之人,以前藏在以莫斯科為中心的叢林里才勉強躲開了蒙古人的進一步侵襲,也靠著叢林才躲過了南邊那個可惡的、邪惡的汗國不斷地襲擾”
他說的自然是克里米亞汗國以及他身后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如今依舊是帝國的大敵。
“葉尼塞河以西的地方,與莫斯科附近很像,地勢很低,一望無際都是平坦的地方,密布著河流、森林、沼澤,再往東就是山地和高原了,丟了也就丟了,反正帝國也沒在那里投入多大的精力”
“不過”
眾人知道重點來了,所有的明面的、隱藏的人都拿起了鵝毛筆。
“帝國的榮譽不容玷污,凱撒的榮譽更不容褻瀆,上帝在注視著唯一正確的我們”
“父皇”
那少年似乎意識到什么,此時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父皇,沙皇聽到后不僅沒有惱怒,而是十分欣慰,這個孩子,不僅聲音洪亮、身體健壯,而且膽量頗大,一點也不像一貫孱弱的自己。
“帝國后繼有人啊”
他暗暗嘆道,心里帶著欣慰。
“說吧,親愛的”,他鼓勵道。
“父皇,既然東邊都是蠻荒之地,我等何不全部撤到烏拉爾山以西,以集中精力全力對付卡爾梅克人、韃靼人、波蘭人、瑞典人?”
“阿列克謝,朕說過,葉尼塞河以西的地方幾乎是莫斯科周圍的翻版,作為歐洲最偉大的森林民族,怎能輕易丟棄這塊地方?何況帝國的國庫還需要這地方的貂皮來支撐,朕剛才也說過了”
“作為西方世界唯一正確的上帝信徒,怎能容忍異教徒如此猖獗?”
看到阿列克謝有些疑惑不解,他又溫言說道:“阿列克謝,所有的退讓都是以進攻為前提,就算要和談,那也是要以強大的武力為后盾才能得到的,否則只能是一場屈辱的和談”
“所以,尼基塔”
下面他那位堂兄趕緊站了起來。
“剛剛投靠我們的烏克蘭哥薩克有多少人?”
“回稟陛下,加起來有五千多”
“嗯,很好,還有,新成立的新軍有多少可以抽調出來?”
“陛下,也差不多有這個數”
“很好,五千哥薩克騎兵,五千有著新式火炮、火槍的新軍,能否戰勝東方的蠻夷?”
尼基塔心里一凜,難道是要自己親自出征?自己雖然是主管西伯利亞的大臣,可從來沒有帶過兵啊。
“唉”,只見沙皇略微嘆了一口氣,“若不是朕身體不適,阿列克謝年紀又小,也輪不到你出馬,也罷,讓波扎爾斯基做你的副手,如何?”
下面坐著的那位老人、波扎爾斯基這才明白沙皇陛下為何將自己從波蘭前線叫回來,原來是為了這個。
五千騎兵、五千射擊兵,若是再加上向沙皇效忠的一些游牧部族,還是很有把握擊敗那個陌生的國度的。
想到這里,波扎爾斯基站了起來,“陛下,讓喀山、阿斯特拉罕的部族騎兵也抽調一些,那樣的話,微臣輔佐尼基塔殿下戰勝東方人的希望又增加了幾分”
沙皇點點頭,“阿斯特拉罕就算了,他們還要壓服新來的卡爾梅克人,喀山府可以提供三千騎,反正都是尼基塔的管轄范圍,你們自己安排就好了”
有波扎爾斯基這個目前帝國公認最有名的軍事家輔佐自己,尼基塔也站了起來。
“陛下,微臣愿意帶兵去東方!”
“王叔”,這時阿列克謝走了下去,他來到尼基塔的面前,“你出發那天,我送你!”
“多謝殿下”
尼基塔趕緊彎腰拉起了阿列克謝的小手,并在他的手背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