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萬歷三十八年,公元1610年。
漠北之北,九月。
寒風日緊,彤云密布,一場大雪正在加緊醞釀中。
因果達河北岸,一人一騎正在向東疾馳,騎士約莫二十多歲,臉上一臉憂色,棗紅蒙古馬身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遠遠地見到不遠處另一條大河,那騎士不禁長舒了一口氣,“吁……”,棗紅馬終于慢了下來,它方才一氣跑了四十多里路,放眼漠北,也只有土生土長的蒙古馬才能做到。
前面那條大河是鄂嫩河(斡難河),與因果達河一樣都發源于南邊的肯特山山脈,并在此匯合,匯成新的河流后稱為石勒喀河,而石勒喀河與額爾古納河匯合之后便是黑龍江。
石勒喀河沿途經過一大片草原,草原的最北邊便是騎士的家,眼看快要到家了,騎士自然愛惜馬力,放緩了馬速。
“哇……”
騎士掛念著家里一事,無心打量南邊河水、北邊綿延起伏丘陵深秋的景色,不過一陣嬰兒啼哭的聲音還是讓他勒住了馬頭。
眼下他的左手邊是一個小山坳,右邊十幾丈遠的地方便是因果達河,哭聲是從左邊傳來的,一個呼吸間,騎士便下了馬,身手端地矯健。
韁繩搭在馬背上,棗紅馬自顧自地跑向了河邊飲水去了,騎士用隨身佩帶的短刀撥開灌木叢,幾個箭步便來到小山坳的中央。
空氣中彌漫著異樣的味道,嬰兒的哭聲越來越急。
騎士停下了腳步,他臉色大變,完全被場中的情形驚到了。
三個男人橫臥在草叢里,身上血跡斑斑,早已死去多時,嬰兒則在一棵雪松后面,當騎士將他抱起來時也怔住了。
只見那嬰孩估計剛出生沒幾天,一張小臉皺巴巴的,見到有人來了便停止了啼哭,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怔怔地看著騎士,眼神一開始滿是驚慌,接下來又鎮定下來,滿滿地透露著莫名的味道,騎士哪兒見過這樣的“嬰孩”,嚇得幾乎要將他扔在地上。
不過隨著嬰孩哭聲的再次響起,騎士終于釋然了。
嬰孩脖子上掛著一件飾物,上面還刻著一些字,騎士不識字,不過這件鑲金的銀飾他還是識得。
他抱起孩童回到大路上,左右看了一下,沒發現什么人影,再向河邊看去,只見一輛漢人用的馬車翻倒在那里,他臉上凝重之色愈甚。
他用自己的披風將嬰孩捆在胸前,打了個響指,棗紅馬聽到后便跑了過來。
不多久便來到因果達河與鄂嫩河的匯流處,到了這里,河兩邊的草場非常開闊,大大小小的蒙古包布滿兩岸,沿著石勒喀河繼續向前走,中午時分來到另一處河流交匯處——尼布楚河匯入石勒喀河的地方。
這里的蒙古包更多,不過騎士滿懷心思,只是稍稍喂了喂馬便繼續沿著尼布楚河向北走,越往北走,蒙古包便越來越少,圓錐形的窩棚越來越多,到達草原的最北端時已經全部是圓錐形的窩棚了。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騎士急急地跑進當地一間比較大的窩棚。
“哇……”
當晚,又是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在夜空中響起。
騎士的妻子誕下了一女,卻因為失血過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