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登登登!”
重重的琴音,不僅敲響在鋼琴上,也敲響在現場每一個人的心頭。
僅僅是四個音符,許多人的情緒就被帶起。
他們目視著奇詭的舞臺布景,跟隨顧洲和交響樂團的樂聲,展開了自己的想象。
有人覺得這是清寂無人的深夜,有人在重重地敲響門扉。
有人聯想到靜寂晦暗的墓地中,棲息于枯枝頭上的寒鴉,發出了慘厲的凄鳴。
也有人認為這是憤怒地控訴!
黑與白的對立,十字架與懸掛的死者,緩緩旋轉的齒輪,都營造出了一種悲涼肅穆的悲劇氛圍。
而顧洲是悲劇中的主角,他在用琴音發出自己的嘶吼與咆哮!
“登登登登!”
臺上,顧洲又是重重的四個音落下!
重復的音符,如同傳達要事時的再三重申!
所有人的心弦,都在這四個強有力的音符中,繃緊!
當他們以為琴音將會繼續遞進之時,樂聲卻陡然低迷下沉。
隨后又緩緩拉升。
就仿佛,陰雨時節,一場綿綿陰雨降臨。
雨幕先是細細密密!
旋即,重重交織!
這一刻,許多人都心生出一種感覺!
那就是頭頂的烏云剛剛凝聚,滂沱淋漓的疾雨,不過是一種預兆,猛烈的風暴即將到來!
果不其然!
顧洲的鋼琴聲、樂團的提琴聲,在驟然之間,呼應交響!
顧洲的琴音,是率先劃破長空的驚電!
樂團的樂聲,則是緊隨而至的雷鳴!
一道道驚電,在雷鳴聲中,如銀龍狂舞,仿佛要將深邃蒼穹撕裂!
而隆隆的雷鳴,挾裹著驚電,似要將世間的一切都吞沒!
電閃雷鳴之間,汪洋奔涌,驟雨磅礴!
在橫生的氣象之中,有許多人都感覺自己只是狂風暴雨中一縷微末!
面對著黑云壓城城欲摧般的無上威勢,有人選擇了屈服,湮沒在了洶涌澎湃的樂聲中!
也有人竭力地抵抗著!
就算暴雨無情,颶風暴虐!
就算汪洋傾覆,世界毀滅!
他們亦要緊緊地抓住哪怕微不足道的生機,向死而生!
這時,電視機,還有電腦、手機前的不少觀眾,都注意到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那就是鏡頭從金曲獎現場的觀眾席上掃過,有很多現場的觀眾,都緊緊地抓著身邊的扶手。
而且,幾乎所有人都面目緊繃,就仿佛在看一場驚心動魄的恐怖電影!
命運!
當然是世間最為恐怖的電影!
還是一場無法逃避,不容拒絕的電影!
當命運如暴風雨般呼嘯而來!
是選擇放棄?!
還是選擇抵抗!
是選擇絕望?!
還是選擇希望!
“登!”
在高亢到極致的交響樂聲中,顧洲用力地彈下最后一個振聾發聵的琴音!
隨即,他拿起鋼琴旁的話筒,緩緩站起身。
此時,現場的觀眾們,才發現,原來顧洲穿的并不是黑襯衫和白西褲。
而是半黑半白的襯衫和半白半黑的長褲!
連他的面容都是半黑半白!
黑色的左臉,勾勒出眼角和嘴角蒼白的笑意!
而白色的右臉,描繪著眼下與頰上的苦澀淚痕!
充滿了矛盾,又極具視覺沖擊力的造型!
現場,尖叫聲頓起!
連恢弘的交響樂聲,都一時被蓋住了風頭!
在顧洲的粉絲們看來,顧洲此刻的造型,很另類,但也很驚艷!
有一種勾魂奪魄的詭譎氣質!
陸清薇詫異捂嘴。
她沒想到一向陽光燦爛的顧洲,會以這樣陰暗奇異的造型出現。
反差之下,她感覺很新奇,也很期待。
然而,當顧洲開口后,她原本興奮的心情,瞬間往下沉。
“有人問我,我就會講,但是無人來。我期待到無奈,有話要講,得不到裝載……”
顧洲的表情分外落寞。
他一手拿著話筒,一手插著口袋,從最高處的齒輪上,緩緩走向臺下。
她能清晰感受得到此刻從顧洲身上,散發出來的悲郁情緒。
這種情緒仿如嚴冬的霜凍,瞬間將她喜悅的心情,凝結成冰。
在顧洲開唱前,她對顧洲的表演,有過各式各樣的想象。
她本來以為號稱要唱《無敵》的顧洲,一定會大肆張揚一番!
卻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消極!
陰沉!
一開口,便讓人如墜冰窟!
“我的心情猶像樽蓋等被揭開,嘴巴卻在養青苔。
人潮內愈文靜,愈變得不受理睬,自己要搞出意外。”
臺上,顧洲演唱得深情而又投入。
他看似在目視前方,實則落在他視線里的一切,都不過是虛幻的背景。
他看到的只有人生百態。
庸庸碌碌的小人物們的人生百態。
是曾經的他自己。
亦是,蕓蕓眾生。
是曾經心懷著各式各樣的理想,但最終都會變成“買一套房”的蕓蕓眾生!
是因為一句“最沒用的,就是男人一事無成的溫柔”而刺痛,可是,除了溫柔,真的一無所有的蕓蕓眾生!
是在無休止的加班加點后,因為一件不順心的小事突然崩潰,隔天又不得不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人般,繼續出發的蕓蕓眾生!
不上班,你養我嗎?
世界那么大,你想去看看嗎?
人生那么美好,下輩子還想再來嗎?
當你一生從沒做過什么壞事,一直滿懷善意對待他人,可命運卻并沒有善待你,你痛苦嗎?
“像突然地高歌,任何地方也像開四面臺。
著最閃的衫,扮十分感慨。
有人來拍照,要記住插袋!”
顧洲的雙眼里,淚光閃爍。
眾生皆苦。
可是活在當下,又怎么能向命運屈從!
就算像個小丑,也要向命運發出抗爭!
哪怕在最污穢的泥垢里,也要心向光明!
即便無法發聲,也要在心底嘶吼!
不甘就是不甘!
命運的洪流,無法將我淹沒!
我活著,就要綻放!
除了我自己,沒有人可以打倒我!
“你當我是浮夸吧!
夸張,只因我很怕!
似木頭,似石頭的話,得到注意嗎?
其實怕被忘記至放大來演吧,
很不安怎去優雅,
世上還贊頌沉默嗎?
不夠爆炸!
怎么有話題,讓我夸做大娛樂家!”
顧洲已然忘我。
他忘記了此刻自己正站在金曲獎的舞臺上!
他忘記了臺下清薇還在看著!
他忘記了一切!
只記得,生來,就不該妥協!
就算命運注定讓我卑微,我亦要用浮夸的方式放歌!
告訴你吧,世界!
告訴你吧,命運!
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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