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呀,你來呀,來呀,來呀。”
顧洲飾演的金燕西揮舞著手絹,一邊在花田里慢跑,一邊不時回頭逗弄陸清薇飾演的冷清秋。
“你去哪兒?”
陸清薇提著裙子,緊追不舍。
兩旁的向日葵花,不時擦過她的臉頰與肩頭。
細軟的花粉和花絨,迎風飄散。
有的落在她的臉上,就像無數小蟲子,在她臉上爬,她的臉上癢乎乎的。
但是,她完全顧不上。
熱戀中的男女,眼中可沒有外物,只有彼此。
她專注地留意著顧洲的一舉一動,笑容粲然地積極做出各種回應。
每當顧洲揮舞著手絹轉身,她就踮起腳尖伸手欲奪。
每當顧洲回頭加快些腳步,她就提起裙子忙步跟上。
跟顧洲配合的親密無間,就像在跳默契十足的雙人舞步。
監視器前,袁柯敏一手支在肘下,一手摸著下巴,臉上帶著十分滿意的笑容。
這鏡戲臺詞很少,劇情看似寫得清楚明白,就是金燕西帶著冷清秋在花田里追逐嬉戲。
但過程,實則需要顧洲跟陸清薇自由發揮。
因為要表現出這時的金燕西跟冷清秋,正在感情最燦爛升華的階段,這鏡戲可遠不像字面描述的那么簡單。
它不僅需要兩位演員把對彼此的熱烈感情表現出來,更要時刻顧及鏡頭,給足鏡頭畫面。
畫面還必須是豐富動態的。
一開始拍攝前,她很擔心這鏡戲,第一次演戲的顧洲,會只顧著帶著陸清薇在花田里跑。
那樣畫面就會非常單調,觀眾根本無法獲得良好的觀看體驗,也無法產生情感代入。
但正式開拍后,顧洲的表現,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顧洲儼然就像個經驗老道的表演老手,不僅展現出了該有的熱烈,還敏銳地捕捉到了鏡頭。
每當扛著近景攝影機的攝影師,追到他身邊,他都會做出及時的反饋。
有時是回過頭,揮舞著手絹,戲弄陸清薇“來呀”,
有時是專注于奔跑,但臉上的笑容,會自覺地跟著貼近的鏡頭放大,將喜悅的情緒完全洋溢出來。
當無人航拍攝影機,從他頭頂掠過,他還會來一個輕快的回旋,將奔跑的動作幅度放大。
種種恰如其分的表現,讓人很難相信,他是一個新人。
這鏡戲,袁柯敏采用了四架不同角度的攝像機。
一架遠景,兩架分別位于左右兩側的近景,外加一架在空中飛旋的無人航拍攝像機。
她同時看著四幕畫面,心里滿滿都是驚喜和不可思議。
顧洲的鏡頭表現感太足了!
而且,居然能同時兼顧到四臺攝像機的角度!
要不是就在現場導演,她根本無法相信,一個新人演員能做到這種程度。
她的目光,不斷在四塊監視屏前飄忽,心里想給顧洲狂點無數個贊!
在快奔跑到花田的盡頭后,顧洲和陸清薇疲累地倒在了地上。
本來,這鏡戲到此就該結束了,但袁柯敏并沒有按原計劃喊停。
顧洲和陸清薇現在的狀態都很好,入戲極深,她不忍打斷二人的表演。
繼續!
她興奮地給那邊的攝影師做了個手勢。
“顧洲,你以前真沒演過戲嗎?”
袁柯敏沒想到,這場戲的第三鏡,居然連著第四鏡以及第五鏡一氣呵成地拍完了。
接下來,只需要再補拍幾個特寫鏡頭。
完全沒預料到,顧洲一個新人,居然有如此精湛到位的表現,她對顧洲是喜愛有加。
她之前就覺得顧洲是個有靈氣的人,在表演這事上,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誰想,一場戲拍下來,顧洲的表現,比她預計得還要好。
而且,是好得多!
顧洲在拍攝的過程中,整個人都是放松自然的。
無論是舉止神態,還是各種細節上的拿捏,以及對鏡頭的敏感,都給人一種水到渠成的流暢感。
相比較起來,陸清薇在拍攝中出現的失誤和瑕疵,就要多不少。
“沒有。”正在補妝的顧洲,側頭看了袁柯敏一眼,道。
“那你可很有演戲的天賦啊,你是我見過進入狀態最快的新人演員了。”袁柯敏贊嘆。
顧洲一開始可并不想出演這戲,被她好說歹說一番,才同意下來。
感覺這是自己這個伯樂,又挖掘出了一匹千里馬,她心里頗有些自得。
身為導演,能挖掘出有潛力的新人演員,也是一種成就。
“我懷疑他是本色演出。”
在一旁補妝的陸清薇,撇嘴插話。
她又不是睿智。
這么一場戲拍下來,她已經反應過來了,顧洲明顯在扮豬吃老虎!
嘴上口口聲聲地喊著“陸老師,帶帶我”,實則……
根本就是偷偷跑去補過課了!
一演起戲來,那從容不迫游刃有余的,她只能跟在顧洲屁股后面吃灰。
而本來,她預想中今天的拍攝劇本是:
第一次拍戲的新人顧洲,因為手忙腳亂顧此失彼失誤迭出,而被袁老師連連喊“咔”。
在一再地拖累劇組拍攝進度后,顧新人窘迫地聲淚俱下無地自容。
這時,她陸老師閃亮登場,如同救世主向世人灑下福音一般,傳授給顧洲絕世秘籍:演員:從入門到入土!
顧洲聽完,一番靜心參透后,那是醍醐灌頂深有所得,從此徹底拜倒在她門下,對她是五體投地地拜服。
這劇本,簡直完美!
她昨晚上想到的時候,那是捂著嘴巴在被窩里偷笑了好久。
誰想,今天一正式開拍。
啥情況啊,這是!
剛剛這場全是長鏡頭的戲,她本以為少說要拍個幾小時幾十次的。
結果,一共就拍了五次!
失誤被打回重拍的兩次,都在第三鏡,問題還全出在她身上!
第三鏡是金燕西跟冷清秋在花田里追逐嬉鬧打情罵俏的戲。
她剛開始兩次,演著演著,人一放松,就本我上身了,露出了些現實里跟顧洲打鬧時的姿態,張牙舞爪的,被袁柯敏連喊了兩次“咔”,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誒,顧洲你聽見沒,你老婆說你這是在本色演出,怕不是晚上回去要家法伺候了。”袁柯敏笑臉盈盈。
她聽出來了,陸清薇有些不高興。
確切地說,也不是不高興,而是起了些情緒。
也實屬正常,顧洲可是新人,而陸清薇她知道已經做了三年多的演員。
一個老資歷被一個純新人,壓了一頭,哪怕是夫妻之間,也難免會產生一些摩擦。
“跪搓衣板,這必須跪搓衣板!”攝影師彭云飛,看熱鬧不怕事大地拱火。
“搓衣板夠么?不夠的話,我讓道具師傅找找有沒有雞毛撣、算盤、老式電話之類的。我們劇組道具可不少,你看著哪個順手,就挑哪個晚上帶走。是用來揍他,還是讓他跪著,就看你自己的喜好了。”
袁柯敏現在對顧洲跟陸清薇夫妻倆特滿意。
“你想要哪個?”陸清薇側目瞄向顧洲。
臭顧洲!
還真就把自己當成金燕西了,直到現在,臉上還掛著二五八萬似的笑!
一看就是在她面前裝蒜成功,心里得意得緊。
看得她想撓他!
晚上回去,必須得給他點懲罰!
“算盤吧,動感大顆粒,安全又刺激。”顧洲一臉輕浮恣肆。
他這會根本沒把自己當成是自己,馬上還有幾個鏡頭要補,他依然還是金燕西。
“哈哈。”
周圍聽明白了的眾人,轟然而笑。
而陸清薇霞飛雙頰。
臭流氓!
她心里,愈發地想撓顧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