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間霧氣繚繞，易春所化的清風卻是越飛越快。
往常的時候，他更喜歡化為飛鳥。
一是頗為隱蔽，二是飛鳥中有朝著飛行方向極致傾斜的偏科存在。
如今，他對于萬物的認知又有了新的提升。
憑虛御空、一日千里，不過了了。
但易春終究不是招搖的性子。
化身清風，偶然借著高空中龐大而復雜的氣流偷偷懶，也是奇妙無窮。
小狐貍說是北邊，卻沒有說清楚距離。
不過易春只是飛了片刻，便從遠處的氣息中嗅到了一股沖天的血氣與穢氣。
這是頭不講究的……
易春暗地里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妖其實是一種頗為古怪的生命。
智慧生物的思維方式，從來不是單一的。
就像同樣智力為10的人類和螞蟻，在認知世界和看待萬物方面，肯定存在很大的差異。
但妖怪這種生命，卻以異類的角度表現出趨于人的思維模式。
很難令人不去猜想，這種限定超凡生命的出現是否與這類世界的相關要素有關。
換一個說法，便是所謂的“規則”。
易春落下云頭，直奔著那血氣與穢氣最為濃郁的地方飛去。
剛出云頭，滿目的紅褐色大地便鋪面而來。
下方應該是一處山嶺，原來大抵有些樹木。
但現在都被砍伐了，做成了諸多標準的違章建筑。
突起的樹樁上，間或分布著蒼白的骸骨和燃燒后的灰燼。
有的還附著一些看不清模樣的腐爛穢物。
一群豺首人身的妖怪，在頗為空曠的地方嬉鬧著。
細細看去，似乎是在哄搶著某個死不瞑目的頭顱……
從人類的視角來看，這里絕對是罪孽深處的魔窟。
從易春的角度來看，自然也是如此……
他先是人類，再是野性之力的持有者，最后才是德魯伊……
事實上，平衡從來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在德魯伊中，是存在著以此命名的對口職業。
與自然、野性相并列，屬于德魯伊中罕有的智力卓絕之輩。
易春作為一名野性德魯伊，自然不會過多地考慮這些。
他只是不喜，這便夠了……
至于其背后所對應的，人與妖怪共存的復雜關系，更不是他會思考的。
他會不忍大地化為荒漠、人間化為廢土。
但具體涉及種族、生命個體之間的生存斗爭，里面屁事太多。
不如隨心所欲來得痛快。
那化身為樹的千年里，易春見過、聽過了太多。
雖然它們并未如同尋常的智慧一般，時時刻刻地閃爍在意識海中。
但當激浪拍打到沉寂的海岸上時，自然有一番激蕩回旋之音。
在遼闊的多元宇宙，從未有過絕對的“正確”。
即便是那閃耀在至高山上的圣光，也難免會有偏頗和失當之處。
易春化為人身，看向下面的山嶺搖了搖頭。
看來，這路是問不成了……
“舞啊，接著舞！”
宛如山寨般的雜亂建筑中，一頭虎頭人身的妖怪正大刺刺地坐在正中心的石座上。
它正是這一方，令人聞之膽寒的魔頭。
在它案前的圓盤中，擺放著已經炮制好了的大塊血肉。
它一邊看著下方的狐妖們跳著些荒誕不經的小舞，一邊撕扯著肉食。
兩側更有狐、狽、蟲、怪之屬，怪模怪樣地扮作臣子或攤或靠的坐在那兒。
整個建筑中腥臭沖天，令本身對此有所抵抗力的狐妖們都有些吃不消。
蒼蠅們放肆地飛舞著，一不留神便被不知從哪里來的猩紅信子攪入腹中。
或是被哪雙大手一攔，聚成球狀后嗡嗡著便塞下肚皮，算是下酒小菜。
至于在地上匍匐鼓動之狀，便不一一細說……
“是，大王。”
狐妖領頭的與姐妹們望了一眼。
覺得投奔這位大王似是有些欠妥。
往來只是聽聞了它的威名，卻不想是個邋遢的粗漢。
但事已至此，怕是跑不掉了 于是，便只好無奈地對望了一眼，強忍著腥臭接著舞了起來。
至于其間動作幾番變型，更是應有之意。
不過，虎妖對此似乎并不怎么看重。
它瞧著狐妖們的舞姿，倒是有些癡了。
“都說人間好，我看它也妙啊！”
虎妖拍了一下大腿，頗為感慨地說道。
這一動靜倒是嚇得距此最近的豺精一個哆嗦。
它趕忙扯了扯有些破舊的毛皮，漏出只剩下皮包骨的消瘦手臂。
虎妖好肥膩，沒點油脂的血肉它是難以下咽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豺精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大王，外面有個皮包骨的老和尚打了進來！”
“守門的狽將軍都被他拿著禪杖砸死了！”
虎妖先是一驚，待聽清之后便松了口氣。
“不是毛臉雷公嘴的就成。”
它低聲嘟囔了一句，似是有所擔憂。
“而且只能耍耍禪杖，想來又是凡間那些不知好歹，想要‘除魔衛道’的蠢貨。”
“可惜是個老貨，估計又柴又干。”
“丟進鍋里也泛不出丁點油光。”
虎妖竟然沒有像尋常的妖怪那般勃然大怒，而是站在原地思索著。
它雖技藝平平，卻是個有跟腳的。
那些有大神通不是碰巧撞見了，也不至于掀了它的窩。
這世間何其寬廣遼闊，又有妖國屠戮無數、觸目驚心。
它這般的小妖，又怎會引來多少禍患。
更何況，它乃是肩負使命。
想來，也不會哪里的瘟神上門……
一念至此，虎妖心頭有了計較。
“拿我兵器來！”
虎妖厲聲喝道。
頓時，后面十幾個怪模怪樣的妖怪將一把碩大的鐵鞭搬了出來。
這鐵鞭是硬鞭，上面似乎還刻有一些字樣。
但上面血漬太多，污了鞭身，以至于無法看清。
鐵鞭看起來甚是沉重，便是十幾個妖怪合力搬來都有些吃力。
“便讓這老貨知曉我寶鞭的厲害！”
虎妖將鐵鞭取了過來，環顧四周眾多妖魔道。
而就這個時候，殿外宛如牌樓般龐大的木門轟然破開！
有光從外灑向殿內，直驚得一群蒼蠅呼嘯著成群散開。
一個并不高大的身影手持禪杖立于光中，將眾妖擋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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