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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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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這樣問,李秀才苦笑著也沒隱瞞:“七個!”

  鐘信田旋即愣住。

然后眉頭緊皺著問道:“七個”這還不叫嚴重  人命官司在哪都是大事情,如果要是給暴露出來,別說本地的河幫,就算汲水縣衙門里的上下之人,從高高在上的縣令到最低層的白役,通通都要拿下問罪!

  甚至專門負責此事的典史,都會因為瀆職或失職而掉腦袋!

  臉色低沉。

  面前,這李秀才苦笑著作揖:“小田爺勿怪,這不算大事!”

  他嘆著氣詳細解釋道:“河運碼頭上都是賣力氣活的貧民老百姓,但凡有點莊稼能在地里種著也不會出來賣這種命活錢,這真是仗著還年輕才咬著牙拼命的!”

  同時還低聲道:“況且誰家的碼頭上每個月不累死兩三個苦力的”

  這就是殘酷的事實和真相。

  只是。

  鐘信田有點接受不了:“死了七個人還不叫大事”

  李秀才知道這位是剛剛接觸河幫事物的,便點頭嘆道:“我們汲水縣河幫,召的苦力都是附近的鄉民百姓,所以待遇還好點,您是不知道漕河那邊吶…”

  不等詢問,他就輕聲的自問自答道:“每年咱們青州漕運衙門都會壓下去成批的人命官司,從苦力到槽船看守,再到沿岸拉船的纖夫…就咱們青州這段的漕河就是上百人!”他語氣微頓:“而且有些撫恤的銀兩都被貪墨,那些人上哪說理”

  鐘信田的臉色相當鐵青的板著,想到自家叔父們談論漕河那邊的事情聽到的三言兩語,沉默了片刻以后才抬頭問道:“那咱們汲水縣這邊的河幫,咋樣呢”

民不舉官不究,事情都已經這樣了,莫非他還真能做出什么改變不成  他只是個小小的差役!

  李秀才對此也是很認真的回答道:“都是鄉親沒讓吃虧,10兩銀子!”

  這說的就是汲水縣河幫給的撫恤,10兩銀子的確不算少,就算有老有小的家庭也能勉強支撐著過活上三五年,省著點的話哪怕七八年不勞作都是能活下去的。

  鐘信田點頭:“既然這樣那就好,你們這邊有數,我們也放心了。”

  雖說10兩銀子就是買命錢。

  但是。

  這世道的確,就是這個價,甚至還會低了不少。

  可就在兩人還交談的時候,外面卻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喊:“衙門里的差爺明鑒,我家的男人死的不明不白,根本就不是累死的,根本就不是累死的啊!”

  那呼喊里帶著嚎叫和啼哭:“我家男人是被人給害死,害死的啊!”

  紛紛擾擾的聲音還不少。

  屋內。

  李秀才的臉色微變,扭頭對旁邊侍候的隨從道:“還不清場”

顯然,又是家里男人去世,剩下的孤寡老幼們出來喊冤——雖說得了10兩銀子的撫恤的確算得上是巨款,但奈何他們過來干活的都是年輕人,哪能說沒就沒其中還有剛結婚就喪夫的新寡之婦,又怎么可能忍受的了這悲劇  抱著剛滿歲的孩子哭得傷心。

  連同父老婆婆,幾乎是哀聲遍布整個河幫駐地,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誰家沒個孩子沒個媳婦沒個老父母的,就算河幫里那些平日里橫混的打手,見到往日弟兄的家眷過來哭嚎,想到某些暗地里的傳言,心里也挺不是個滋味的。

  因此驅趕了小半刻鐘,哭嚎的聲音沒怎么落下去,還愈發嘈雜。

  終于引得里面的鐘信田聽不下去。

  微微咬牙。

  還是放下手里的茶杯,緩緩嘆道:“這事不行啊!”

  扭頭看著旁邊還滿臉尷尬以及有點鐵青惱怒的李秀才:“讓那些苦主過來,我問問到底是怎么個情況,稍稍說上兩句,也能給他們個心安,你看如何”

  不管怎么樣,大殷朝廷的官府來人說說話,的確是安撫人心。

事已至此還能怎么辦  能賠錢,說明這河幫里的人,都明白事理!

  真鬧騰起來,哪怕就算再怎么占理,這升斗小民和牽扯利益錯綜復雜的河幫硬碰硬,最終的下場自然無需多說,關鍵就算河幫能倒了,這人死也沒法復生!

  隨著那李秀才輕聲吩咐了兩句,就有三個哭哭啼啼的人走進來。

  有老人。

  有少婦。

  有孩童。

  同時對鐘信田道:“這是三個苦主的父親、媳婦和孩子。”

  并且一一指了指,語氣更是沉聲嘆著:“都是我河幫里做工十來年的家眷,還有那孩子,七八歲的年紀就沒了娘,這才十來歲,就又沒了爹,可悲可悲!”

  正當他說著的時候,面前的這三個男女老幼就頓時痛哭流涕的跪下叩頭:“請衙門里的差爺做主,明明我們家的人,沒什么事,怎么就突然死了呢”尤其是那個年紀最小的孩子,十來歲的模樣哭得更是兩眼紅腫:“我爹才三十多歲怎么就死了!”

  鐘信田的心里多了幾分憐憫,如果不是自己漲的壯碩,實際上就和這個跪在地上,看著就知道骨瘦嶙峋的窮人家孩子差不多,此時更多了幾分憐憫。

  或許是感同身受,畢竟自己的父親,也同樣才三四十歲的年紀。

  啼哭聲中。

  他扭頭看著李秀才嘆氣道:“你這是…有話要和我說啊”

  雖然年紀還不算高,但怎么也算在自家老爹和干爹,以及衙門里耳濡目染了三年時間,現在的場面怎么都看得出來:“說說吧,到底有什么事鬧這一出”

  而李秀才苦笑著也沒隱瞞,反而是看著周圍的那十余個精壯的漢子,輕輕點頭,示意他們把守住周圍的要道或關鍵位置:“還請小田爺恕罪,現在的情況,不小心點怎么能行”臉色有點嚴肅,語氣卻多了凝重:“我懷疑河幫里…有鬼!”

  這話頓時讓鐘信田微微瞇眼,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這個面色凝重的李秀才,扶著腰刀的手緩緩的摩擦著刀柄:“你這有鬼…似乎是…有點說的過了!”

  李秀才咬牙抱拳道:“這事我哪里又敢和小田爺開玩笑呢”

  看著那三個苦主。

  以及外面,還在百無聊賴站著的衙門里的白役。

  他還是緊張的凝聲道:“我在河幫里混跡了十來年時間,每年都會有勞累病或傷病的漢子突然倒下去再也沒站起來,但那種人每年也就兩三人的數量而已!”

  輕輕喘息著繼續道:“然后又成了四五人,六七人,終于在五年前就到了十來人,每年成倍增加,而今年更甚,死了足足有四五十人,否則河幫上下能壓不住這點人數,以至于讓那些苦主,還給讓告到衙門那邊去,還不敢威逼利誘壓下去了”

  最終他看著鐘信田,深深的吸了口氣凝聲道:“就是壓不下去了,才給的10兩銀子的撫恤,畢竟都有家有業的,不能連帶著那五六百口人在縣城內外全殺了吧”

  死了這么多人都快壓不住了,稍有不慎就會讓汲水縣河幫有傾滅之禍!

  若是五六百人。

  那簡直就是抽大殷朝廷的臉面,等同于殺官造反!

  這些河幫里的人不敢,最起碼察覺到些許真相的這個李秀才,更不敢!

他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正兒八經的讀書之人,雖說不想繼續讀下去再投身仕途,但在這汲水縣城內,說話還有幾分份量的他,憑什么和這河幫同生共死  何況這河幫里的那些亡命徒,本身就不被他從心里看得起!

  面前的鐘信田沉思。

  只是。

  還是抬頭看著他緩緩道:“…什么情況”他的確打算管了!

  李秀才頓時面帶了喜色:“多謝小田爺仗義出手!”同時他也輕輕的彎了彎腰,靠近了以后認真道:“您別說…這事鬧的里面,或許還真有…鬼也說不定!”

  鐘信田頓時輕輕的瞇起眸子:“那你說的鬼是什么意思”

  面前。

  這個汲水縣當鄉紳出身的李秀才吐出兩個字:“內鬼!”

  沒有掩飾,旋即就沉著嗓子緩緩說道:“當初河幫的幫主和漕河那邊搭上線以后,就迎進來了幾個和尚,結果從那時候起,每年死的人就開始多了!”

  鐘信田瞇起的眸子里浮現出危險的目光:“還有呢”

  手扶上刀柄。

  他似是察覺到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氣息。

  李秀才卻開口將他的疑惑徹底掀開:“我懷疑是…天圣教余孽!”語氣相當堅定:“我家幫主和長老們,從那時起都深入簡出,連河幫的事物都不怎么管了,除了每個季度讓我給送上賬目去,就是讓我采買不少東西,都是和喪白喜事或神神道道的器具,加上現在嚴查天圣教余孽的風聲那么緊,怎么可能沒有聯系”

  鐘信田的臉色此時平靜了不少,剛想說這事從長計議,卻發現外面快步走進來了勁裝的漢子,臉色有點焦急:“李先生,咱們河幫發現酒館那邊遇到了點情況,從漕河那邊來的家伙,竟然膽大包天,拿著刀在酒館里,劫持了兩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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