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
薩爾瓦托雷眉頭緊皺:“難道是悲劇作家的真名嗎?
“但是……為什么會有兩個名字?”
“這都是他的名字。”
喀戎那溫和的聲音響起:“他以前進入千面幻塔學習偶像法術的時候,給自己起的假名就是‘索福克勒斯’。
“他在成為超凡者之前,在對法術沒有任何了解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巫師可能會對自己的名字動手腳’……當然,巫師們也的確可以做到這種事。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而‘狄奧尼索斯’這個名字,則是我送給他的。我教給了他‘似神之術’,讓他能夠在‘染色’階時擁有近似神明的權能……編造屬于自己的神話,并由此而獲得凡人的祭拜、通過讓自己與神明‘相似’,因而獲得虛假的神力。
“他就是用的這個名字,成為了‘谷中狼’。”
“……你說的這個,”薩爾瓦托雷眉頭緊皺,“聽起來有點像是凜冬那邊的‘人間之神’。”
“這的確是一個類型的法術。”
喀戎點了點頭。
“事情是這樣的。索福克勒斯的確是天才巫師,他所寫下的《相似律與預知夢》、《相似律與戲劇創作》、《相似律與寓言》我都看過……其中第一本是在他升華前寫下的,而后兩本則是在成為‘悲劇作家’之后寫下的。
“在相似律這一途上,就連我也比不上他。”
懸于畫外的馬人賢者誠實的說道:“當然,我其實有很多學生,都比我走得要更遠。倒不如說,在老師看到孩子們比自己走得更遠時,反而會感到欣慰。”
“欣慰……嗎。”
薩爾瓦托雷喃喃道。
他想到了雨果塔主。
緊接著,薩爾瓦托雷就想到了自己正在“投胎進行時”的學長克拉倫斯,以及幾乎被毀滅殆盡的澤地黑塔學派。
那一瞬間,他對喀戎的好感便明顯上升了。
“根據我看到的未來,你專程過來找我,應該是為了確定‘我是不是灰教授的分身’,但又擔心安南陛下那邊會受到影響。”
喀戎直接了當的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不是。倒不如說,你其實理解反了。”
“……反了?”
“狼教授這個名字,是為了使用相似律,從名為‘灰教授’的另一個自我處借取力量,對吧?”
“嗯,這個我是知道的。”
薩爾瓦托雷點了點頭:“我想‘灰教授’改名‘愈骨者’,也正是為了避開這個‘竊名儀式’吧。”
雖然他并不怎么了解偶像學派,但這種“一看就很相似”的程度,他還是能夠輕易看出來的。
“那么你有沒有想過,”喀戎緩緩說道,“灰教授……為什么叫灰教授呢?
“——或者說,他為什么要教導學生呢?”
薩爾瓦托雷愣住了。
……說起來,好像是這么回事。
最開始的時候……也就是安南還沒有告訴他關于狼教授和灰教授這部分的情報時,薩爾瓦托雷還認為灰教授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者”。
明明身為黃金階,卻只是窩在地下的一個角落中,近乎無償的教導著自己的學生。甚至還教出來了不止一個黃金階的超凡者,也教出來了許多大人物。
但當薩爾瓦托雷得知,“特里西諾·塞提”就是悲劇作家的教宗“食夢者”時。
就覺得這種“不圖回報的教導”是很好理解的。
據說灰教授的學生們,雖然一個個功成名就,但如果以“初心”的角度來看待、卻幾乎都走上了歧途。以獻出自己最初的夢想為代價,換取優厚的未來。
這的確也很符合“食夢者”這個稱號所描述的可能性。
吞食他人夢想而生的惡獸……會偽裝成“不收取任何代價的鮮明導師”的形象,似乎也很合理。
——可在被喀戎反問之后。
薩爾瓦托雷才突然反應了過來……
不對。
這個思路的本質,是對“灰教授會教導學生”這個現象進行證明——也即是從最開始就認定“他一定會這樣做”,隨后去反過來尋找這樣做的理由。
但如果把思路清空的話……
作為悲劇作家的教宗,“食夢者”特里西諾·塞提,為什么會跑到地下、以“灰教授”的名義去教授他人儀式與法術呢?
如果只是為了吞食他人的夢想,這個可太繞了。
與宛如魔鬼般跑去跟各種人進行交易比起來,不僅效率非常低下,而且要過上很久很久才能“收線”。
簡直就像是,“因為想要跑出去開講座騙錢,但又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名頭、因而缺乏說服力,于是就跑到公司辛勤工作,結果意外當上了董事——然后回頭去開講座騙錢”。
這可太繞了。
“而原因很簡單。”
喀戎直接給出了答案:“因為用‘狼教授’這個名字去竊取‘灰教授’的力量這種事……他不只是做了一次。
“在第二紀時,我就是最初的教授。
“馬人這個種族,一般來說想要學習時,都是以‘分享’的態度進行教學的。在每年的最后一個月,大雪封路之時,我們馬人就會在村子的中間升起篝火,互相將自己這一年學會的東西進行展示、教給其他人。
“大家平時有不會的東西,也會跑到‘會這項技術的同族’那里進行學習。但基本來說,都是我教給你箭術、你教給我占星——對馬人來說,‘知識’是交易的一環。通常是以物易物的程度。
“偶爾救下迷路或是被殺害的路人,而對方手頭沒有什么東西能夠回報的時候,我們要么是要求進行一段時間的勞動、要么就是教給我們某項技術作為交換。
“而雅瑟蘭人中也有名為‘老師’的職業,向孩子們與普通人傳授、普及知識。但一般來說,他們傳授的知識都相當基礎……一般是認字和識數的程度,就是這種程度的知識都不能像是我們馬人和精靈一樣普及。
“而高級一些的知識,還不如我們馬人一樣會進行定期交換……反而可能會隨著某位大師的死去而消失。
“我當時觀察這種職業,有了一個想法——馬人也可以仿照這種模式,形成一個‘階段式的知識租賃’。也就是‘并非購買單個知識’,而是‘購買一段學習的時間’。
“于是我發明了‘教授’這個名詞,專門傳授給他人神秘知識……在此之前,秘密知識處于一種‘寶物’的狀態。因為只要告訴另外一個人,自己就會失去,所以它永遠也不會大規模的進行傳播。
“但當我同時將一個神秘知識告訴許多人的時候,就算我忘記了這個知識,可得到這項知識的人就變得多了起來。
“用這種方式,神秘知識才終于開始了擴散——從這個時候開始,才正式有了‘儀式師’這個職業。
“我很快意識到,我可以傳授神秘知識。那么我也傳授給他人一些特殊的技術——就像是巫師塔教育出新的巫師一樣。
“我將各類選擇升華之道的升華者,按照他們的特色進行分類……戰士、潛行者、獵人,為其進行‘命名’。并創造了一個新的名詞……”
喀戎緩緩說道:“我將其命名為‘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