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館內,安南微微抬起頭來。
燭光的映照下,白色的兜帽里露出的銀白色發絲散發出溫暖的奶白色光暈。
安南的面容如同在發光一般。
他那祖母綠般閃耀著溫潤光澤的碧綠色左眼中,映著那不斷抖動著的燭光。
那是在房間中四處點綴著的黃銅燈柱,燈柱接近頂端的位置是大大張開的手掌、握住蠟燭底座的樣子。這形狀看上去,不禁讓安南聯想到某游戲里的狗糧本小怪……
那些蠟燭都很粗。每一根都比安南的手臂更粗,表面沒有任何雕刻或是圖案,只是純凈無比、安靜燃燒著的白蠟燭。
眼前的景象,有些讓安南聯想到蒼白公主的那個噩夢中,擺放在那個房間中的諸多蠟燭。
“請來這邊坐。”
貓女瓦西卡伸手扶住安南的肩膀,語氣輕柔而優雅:“已經給您備好茶了。”
她輕輕推著安南,帶著他登上旋轉樓梯、前往房間側面的高臺位。
這里設計的非常巧妙——坐在這里,可以觀賞整個U型大廳中環環繞繞的所有展示柜。而從任何一個位置看過來時,卻都會下意識的忽略這個位置……甚至在安南走上樓梯前,都沒有注意到這里有桌子和座位。
……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真的是非常的巧妙的設計。
“這是偏斜視線儀式。能夠偏斜180度范圍的注意力。”
貓女瓦西卡注意到了安南的目光,微微一笑、輕聲解釋道:“是您以前……親自為我們布置的儀式。”
……哦,是我啊。
那沒事了。
坐在座位上,瓦西卡親自為安南倒出一杯茶水。
正是安南最喜歡的氣泡果茶。
這么說來,我以前和她很熟?
“不用綠火嗎?”
安南沒有著急提別的問題,而是隨口問道。
這里的燈光并不算明亮。
大致類似燭光晚餐的亮度。
浪漫的確是很浪漫,但是窗簾厚重到讓人聯想到黑網吧……安南的感知屬性很強,但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恐怕費盡全力才能看清里面有什么東西吧。
如果用綠火燈的話,配合這些玻璃櫥柜、就會比這明亮許多。
“雖然可能性很低,但是綠火畢竟還是有爆炸風險的。而幾乎沒有結界,可以抵抗來自內部的爆炸。我也不可能對每一個展品都專門施加固定儀式……畢竟有的展品是要拍賣的。”
瓦西卡語氣輕盈的答道:“只要有風險就不能用。對于先知巫師來說,只要有1的可能性、就可以將其增幅至100。那是操作可能性的能力……而蠟燭就不同了。
“不過我聽說,前幾年澤地黑塔那邊似乎有優化版的綠火技術,還在實驗階段。但等傳過來再普及,估計還要個五六年……到時候再說吧。
“而且……”
“而且?”
安南追問道。
瓦西卡笑了笑。
“而且,光與隱秘是相對的。
“在尋求隱秘之力作為儀式核心時,就必須保證場內的‘光’與‘火’足夠微弱且穩定。如果它們太過活躍,那么這就會變成‘揭示’與‘展示’、而如果它們過于惰性,那么這就又會變成‘恐懼’與‘黑暗’。
“前者會讓一些展品的能夠繞過我的封印儀式,直接影響到尊貴客人的心靈,讓他們無端的變得虔誠、狂熱、激情四射……而后者則會讓一些不可名狀的黑暗之物肆意滋生,甚至鉆到他人的夢中。”
維持復數儀式場之間的要素均衡,是一件很繁瑣、且頗具難度的技術。
貓女如此說道。
話雖如此……
安南又看了一眼瓦西卡。
她本身給人的感覺,就不那么“均衡”。不如說是太過失衡了。
異色的眼影與指甲、不同風格的發型、以及那相對的裸足與長靴……
仔細觀察的話,她上衣的左右兩側,也是不同的材質。左側是皮毛為底、布料為裝飾,右側則相反;而且兩邊的圖案也并不一樣。
她的右手和左腳一樣,是光潔無比的;而左手則套著長長的皮手套,一直覆蓋到接近肘部。甚至她只有一邊的耳朵有耳墜、胸針也只在一側。
就像是在刻意強調著“不對稱”一樣的打扮。
只是看著,就能強烈的吸引目光——以及感覺到厭惡。
能從這種先入為主、以貌取人的淺淡厭惡感中掙脫出來,是安南獨有的能力。而不是一般人會遇到的“正常情況”。
“我猜……”
貓女拉長語調,悠然道:“陛下您是不是要詢問,我身上的失衡感是怎么一回事?”
“我第一次來也是這么問的?”
安南反問道。
貓女族長笑著點了點頭。
她的雙手十指交叉,有些尖銳的指甲讓人聯想到張開嘴巴的食人花。
而她自己的下巴則輕輕搭在十指交叉的中心。
貓女那給人以強烈危險感的豎瞳微微瞇起,饒有興趣的說道:“但是您連續兩次,都沒有觸發儀式呢。”
“儀式?”
什么儀式?
安南正想這么問。
但下一刻,他敏銳的感知先人一步的感受到了危機感。
那是一種被人用刀指著、用槍瞄準一樣的危機感。
是被埋伏了?
不、不對……
這種危機感,來自于門外——
“無需緊張,陛下。”
貓女悠然道:“宵小之徒而已。”
隨著她平靜的聲音,三個蒙著面的男人突然闖入了進來,東張西望在搜尋著什么。但他們卻并沒有看到坐在高臺的兩人。
其中有一個人給安南的危險感最為強烈……上一次讓安南感覺到這種體驗時,是他在白塔噩夢中見到“金”的時候。
這應該是一位破壞巫師——
但不能他們有所動作。
只見貓女緩緩落下右手的食指、中指。
那三個人便突然全身一震、跪在地上。
他們悲鳴著,隨后般突然開始嘔吐起來。
貓女眉頭微微一皺,交叉著的十指松開。
那三個人便立時昏厥。
這奇異的一幕,讓安南也有些疑惑。
雖然這只貓女的確是黃金階的超凡者……
但是安南剛剛并沒有看到她身上的詛咒承載物被激活。而青銅級別的力量,似乎并不足以讓至少一位白銀階的破壞巫師瞬間昏迷。
“這是儀式師的力量。”
貓女解釋道。
她輕笑一聲:“闖入儀式師的主場……他們背后的人還真敢想。
“這個可憐的巫師,大概也是被利用了。估計是想著,確認你在這里之后,就觸發什么機關、或是讓旁邊的人動手殺死破壞巫師,來把你炸死吧。”
白銀階的破壞巫師,本身就是極為可怕的爆炸物。
當時金死亡時的殉爆效果,甚至讓巫師塔都被摧毀了四分之一。安南他們隔著一座巫師塔,都能感覺到地面劇烈的震動。
如果是在這種狹窄的空間內突然爆炸,安南說不定真的要出事。
但在這個貓女面前,這一場原本很有可能成功的刺殺行動,卻被奇怪的阻止了。
“……是失衡之力嗎?”
安南隱約察覺到了一些。
那三個人的感覺,就像是劇烈暈車時一樣。
貓女點了點頭,欣然笑道:“不愧是您。就算失去了記憶,依然如此敏銳……
“這就是我的失衡之美儀式。
貓女瓦西卡微微一笑:“在‘某種’條件下,凡是對我感到厭惡或是愛慕的人,他們的‘平衡感’都會被我所控制。隨著這份敵意或是愛意的深度的增加,掌控程度也會隨之增加。
“他們三個對我抱有純粹的殺意,這是一種失衡。所以我便控制他們的身體的平衡感,讓他們在水平與垂直方向上同時旋轉了五百多圈。隨后便切斷了他們靈與肉的聯系……使其完全失衡。”
“……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這還用問嗎?”
貓女笑的很開心:“我的這個儀式,可就是您替我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