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感慨萬千。
他第一次見到,能夠形成悖論循環、直接卡死凈化者的噩夢。這也讓安南對“噩夢”這種機制更加警惕了。
尤其是在他分析出,這個噩夢的通關方法之后,更是忍不住贊嘆灰教授的手筆。
他所設計的這個噩夢,實在是過于精巧。
它甚至從最開始就已經暗示了通關的方式——
雙方交換三個秘密那里,就已經提示了這三道關卡的攻略方式。
首先是公平與對稱——暗示了206號房是爭取的出口,這也是最簡單的一道關卡。
這兩個人只有對彼此足夠了解,才能在第二關中識別出對方的真實身份、并得到足夠的情報……而且每個人都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通關,才能兩個人同時抵達第三關。
而第三關的考驗,看似是最簡單的。
——讓“賈斯特斯”的扮演者殺死“弗雷德里克”,然后再自殺。
如果直接讓玩家們進行這樣的選擇,它沒有任何難度。
可在他們從第二關知曉了情報后,兩位凈化者就會本能的懷疑,“這樣做是否會把自己也卡死在這個噩夢中”。所以他們就不敢隨意行動。
“弗雷德里克”會懷疑對方,是否會按照說好的方式老老實實的自殺。而“賈斯特斯”又會擔心自己如果真自殺了,會不會像真正的賈斯特斯一樣,卡死在這個噩夢里面——畢竟“弗雷德里克”無論如何,都是不用承擔后果的。
如果他們是陌生人、不夠互相信任,在這里就已經會吵起來了。
讓安南確定這件事的,還是奈菲爾塔利說過的一句話。
她說,“弗雷德里克”死了三次。這說明她已經成為了“覺悟者”……并且順利的把自己卡死了。
她所經歷的噩夢,明顯比安南要多了大一截。
而他們幾乎是同時醒來的。
所以安南在夢中死去之后,肯定是等了一會奈菲爾塔利。
要知道,平時被噩夢踢出來的時候,可是會立刻驚醒的。
為什么安南會等一會呢?
答案恐怕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其實還有復活一次的機會。
光是可以無視生死的玩家們、甚至還是互相信任的哈士奇與十三香都在此刻如此糾結。
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們,又如何能將自己的生與死、輕易托付在另一人的“承諾”之上?
唯有在安南相信奈菲爾塔利、十三香相信安南、哈士奇相信十三香、十三香也同樣相信哈士奇的情況下……這個噩夢才能勉強通關。
人與人之間的隔膜,或許就是灰教授想要展示給悲劇作家的,另外一重的悲劇。
也即是舞臺之外的悲劇。
奈菲爾塔利將這個噩夢稱為“幻熱”的原因……安南也漸漸明白了。
弗雷德里克已然被復活。
這個噩夢的主角,從最開始就是賈斯特斯。
所謂幻熱……便是賈斯特斯掌心那近乎灼熱到要將安南的肩膀燙傷的溫度。
——那是友人之血,殘留在指尖的幻熱。
安南突然回憶起了,他第一次進入這個噩夢時……真正的賈斯特斯的反應。
在安南試探性的說出“你還是忘不了英格麗德”的那一瞬間,賈斯特斯曾回頭死死望向安南。
……說來也是。
雖然賈斯特斯無數次為了弗雷德里克而殺死英格麗德。
但英格麗德,同樣也是他所暗戀著的人。
所以賈斯特斯才會迷醉于“弗雷德里克和英格麗德都活著”的夢境,而否認了“弗雷德里克和英格麗德都死去”的現實。這是他踏入悲劇劇場的第一步。
而這也證明了……賈斯特斯并非是不在乎英格麗德。
他只是相對來說,更在乎弗雷德里克。
一次又一次忍痛殺死英格麗德,卻只是將自己埋葬的更深;終于下定決心要清醒過來,而親手殺死弗雷德里克的時候……這個噩夢便誕生了。
他死了。
“幻熱……嗎。”
安南喃喃念著:“真是一個諷刺到近乎悲傷的名字。
“想必這個噩夢的名字,也是灰教授起的吧。每次念起‘幻熱’之名,也都是對賈斯特斯的又一次嘲諷。”
如果要給他起一個更好的名字的話……
“……安南殿下。您說過,噩夢的名字只是稱呼,對吧。”
美味風鵝突然開口道:“我們不如把這個噩夢,稱為雙子座吧。”
……雙子座的傳說嗎?
神之子與人之子的友誼,的確恰當。
安南聞言略一思考,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這個世界也確實有和地球上一般無二的星空。除了那個太陽有特效之外,星星和月亮都沒有什么不同……只是星空格外的明亮而已。
只是星座并不是現代的八十八個,而是六十個——還有一些空缺尚未被命名。而這兩個世界的星座命名也有些許差異。
比如說這里沒有天蝎座,而是叫渡鴉座;沒有摩羯座,而是叫利維坦座。
這個世界同樣也有雙子座。不過這個世界的雙子座的故事,涉及到了“歷史”等級的神秘知識,考慮到神秘知識的重量,安南并沒有去學習。
反正只是他們自己用的名字而已。
賈斯特斯已經夠慘了。
至少安南與玩家們,不愿嘲笑這個最初只是為了“友情與愛情皆得”的小小貪婪,而在無限循環中非生非死的悲苦男人。
這個曾經救過許多人的“不落之盾”。
在被哈士奇殺死之后,十三香那邊的畫面就變成了黑屏。
但正如他們所預料的一樣……十三香明明已經死了,而這個噩夢死亡一次就會被踢出。可他卻仍然在昏睡著。
而哈士奇那邊,你決定了的四個字則開始飛速扭曲。
終于,它整體都變了個模樣。
我覺悟了。
它如此說道。
下一刻,哈士奇眼前畫面一轉。
他出現在了新的地方。
“……改變過去不是什么很簡單的事。”
灰教授塞提的聲音,在眼前響起:“等你回去之后,要記住不要修改多余的……嗯,好吧。看來我不用多說這些廢話了。”
灰發灰眼的老人,身上依然是一身酒味。
他笑瞇瞇的看著哈士奇:“你終于覺悟了。”
塞提仍然身披那身古羅馬賢人般的紫色長袍,雙手自然而然向兩側攤開:“真是不容易。也不知道你循環了多少次……決定從噩夢中離開了嗎?
“那就把我殺了吧,我不會反抗的。”
“哈?”
哈士奇嗤笑一聲:“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嗎,老神棍?”
他握了握拳頭。
賈斯特斯的拳頭,依然灼熱而有力。
這是為拯救友人而揮出的拳頭。
而此刻,哈士奇的眼中、閃爍著睿智的璀璨光芒:“還是說,你終于有東西……看不到了呢?”
塞提的面色微微一變。
哈士奇嘴角上揚:“你不用誘騙我。無論你說什么,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心——我會自殺,然后讓另一個人離開這里。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信任。
“但在那之前……”
哈士奇咧開嘴巴。
他露出賈斯特斯那森寒而鋒利的牙齒。
“我說,臭不要臉的老東西。在一旁看戲很有趣嗎?”
哈士奇的臉上,顯露出了狼一般的兇光:“在我爽夠了、決定離開之前……
“——我要好好痛扁你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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