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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僅為惡之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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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南跟著“老師”走出了狹窄而昏暗的小巷子。

  她抬起頭來,看著灰白色的天空。

  安南能夠清晰的看到,極遠的天空上、像是有一層灰白色的壁障一般。看起來就如同深冬時分、晨間的露水在窗外凝結成的霜。

  在那霜殼的外側,甚至能用肉眼隱約看到呼嘯不止的暴風雪。

  安南知道,這并非是由老祖母布置的、隔絕詛咒的結界。而是由風暴之塔的敕令巫師們所布置的恒溫結界。

  在大型都市的正中心,都會有名為大型壁障發生器的半自動裝置。

  通過敕令法術形成的半自動執行術式、將原本只能持續三天的結界無限續杯。只要不斷補充材料,就可以將結界一直維持下去。

  安南從瓦西里老爹那里問到過,凜冬公國的這種結界,實際上是全自動的。很多儀式師不希望公布的知識之一,就是“儀式并不一定要‘人’來參與”,這是為了防止儀式的自動化。

  “自動化儀式”在凜冬公國和教國,已經具有了相當程度的技術水平。這直接讓許多儀式師失去了工作。

  他們甚至無法找到其他的工作。

  因為儀式師假如失去工作,實際上就等同于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性”。畢竟每一個儀式師都是危險的,沒有人知道他們腦中到底存有多少知識,又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執行危險的儀式、或是因為某個失敗的儀式,而導致周圍的環境發生劇烈的畸化。

  ——的確有一些儀式,只能由人來執行。但這實際上是因為,在一些儀式中藏有“必須由具有自我意識的活人來執行”的特殊條件。

  但儀式的效應,與它的代價直接相關。

  考慮到成本問題,本身就貧困的凜冬公國不可能使用效果太強的結界覆蓋全城。這個結界雖然叫做“恒溫結界”,但它本身的主要作用還是用于隔絕寒風和暴雪。

  從地面上滲出來的寒意仍然無法驅散……就相當于是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玻璃罩子一樣。

  即使如此,這些大型都市也已經成為了凜冬人最后的希望。

  真正用于阻擋灰霧詛咒的,反而正是那連詛咒都能凍結的嚴寒的暴風雪本身。

  但那暴風雪雖然能夠凍結詛咒,卻也能夠凍死普通人、也能夠凍死普通的野獸和莊稼……

  也因此,凜冬公國的地鐵使用率要比其他國家高上幾十倍,可以說已經完全民用了。

  其他國家的地鐵,只是用于進出口和運送超凡者進出國的地鐵……諾亞王國甚至準備修建地上鐵路,專門用于國內客運和貨運。

  然而對凜冬公國來說……別說普通人,就連超凡者也幾乎是不可能從一個城市,活著走到另一個城市。

  能夠凍結詛咒的另一重意思,就是說——超凡者在暴風雪中是不會得到法力補充的。

  在永無止境的暴風雪中,就連金屬都會被凍裂,更不用說那種溫度甚至比其他國家的暴風雪還要更低……因此他們連地上鐵路都完全無法修建。

  野外的雪地中,埋藏的幾乎都是尸骸。

  多數都是被驅逐出城、由其自生自滅的非法超凡者——普通人如果犯了死罪可以直接斬首,但是超凡者不行。

  他們要是死了,反倒是給城里人添麻煩……

  但在冬年的凜冬被驅逐出城,基本上與送一條獨木舟和一天的食物飲水就把人從船上流放出去,死亡率是差不多的。

  普通人只能坐地鐵。

  但“貝拉”——也就是如今的安南不同。

  狼人很難買到地鐵票,而且貝拉更是沒有錢的狼人。

  如果安南沒有猜錯的話……

  她應該是頂著永無止息的暴風雪,一步一步在積滿厚重深雪的野外、跨越數十里地,從一處結界趕到了另一處結界中。

  ……安南自己也不知道,貝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總之,安南被“老師”直接帶到了地鐵站。

  與安南印象中的地鐵站不太一樣。

  黃銅色調的車站中,隱約響著像是老舊工廠一般的轟鳴聲。地面上的水跡中微微結冰,有人走上去的時候會發出嘎吱的開裂聲。

  人群熙熙攘攘聚集在一起,互相議論著。口鼻中隨著呼吸,有節奏的噴出白色的霧氣。

  雖說是民用地鐵,但來來往往的人衣著還是很體面的。

  或者說,他們是專門打扮體面之后,才會來這里坐地鐵的。

  而在他們之中,衣著破舊的安南反而顯得非常怪異。

  “這是你第一次坐地鐵?”

  看著東張西望的安南,老人瞥了安南一眼。

  那冷淡的眸子中看不到任何感情。

  但安南卻只是露出了憨憨的笑容,真誠而又熱烈的應道:“是的,老師!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坐地鐵!”

  她過大的聲音,引得周圍的人微微厭棄的望了過來。

  但她卻對此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反倒是對路人的視線毫不在乎。

  ——安南也的確沒有說謊。

  這的確是安南“這輩子”第一次坐地鐵。

  老人卻只是一邊伸手抓住安南的胳膊、讓她靠在自己身邊,另外一只手則不經意間露出散發著寒氣的戒指,同時沉默的抬起頭來、掃視人群。

  周圍的路人見到那戒指,頓時面色一變。他們立刻回過頭去,裝作什么都看不到,甚至就連交談的聲音都一時不見了。

  盡管安南知道,在這個時候說話很不禮貌。

  但出于扮演的需要,安南仍是好奇的詢問道:“老師,他們很怕你嗎?”

  “怕。”

  老人簡單的答道。

  他的瞳孔中沒有絲毫感情的波動。

  他帶著安南走進剛剛駛來的列車,在第一列車廂的前排座位坐下。安南被他藏在靠窗的、更靠里的位置。

  而坐在座位上后,安南才繼續追問道:

  “為什么呢?他們又沒有犯罪。”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不是完人。”

  老人緩緩答道:“他們都知曉,自己未來有可能犯罪。因此才會畏懼我。”

  “這是對的嗎?”

  “是。”

  老人平靜的答道:“你也要讓他們這樣畏懼你。他們越怕,就越不敢犯罪。

  “你也要牢記……我等并非公義,僅是邪惡之敵。”

  安南抬起頭來,聽到這句話的瞬間。

  安南突然感覺到周圍的世界,眨眼間變得猩紅一片——

  斷斷續續的嘶喊聲、咆哮聲、哭泣聲,在四面八方傳來,如同在深水之中一般。

  就像是信號不好的電視一樣。

  熙熙攘攘的地鐵站突然抖動了幾下、隨后場景徹底消失,變成了一棟昏暗的房間。

  四周狹窄無比,昏暗而潮濕。比起病房,更像是浴室……

  而自己的身體則變成了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男人——他僅穿著內褲,雙手雙腳都被反綁、固定在椅子上,正在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就像是剛從噩夢中醒來一樣。

  “你醒了?”

  一個陰惻惻的、像是太監一樣的聲音在安南身后響起:“那么讓我們繼續吧……丹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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