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神是……世界之柱?
在安南聽到這個說法的瞬間,腦后一陣寒流自下而上涌起,他的腦海深處突然響起一陣低沉的嗡鳴聲——
那一瞬間,安南產生了諸多幻覺。
像是聽到有人在自己身后低聲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言語,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像是看到陌生人在沾滿飛塵的空間中無聲的看著自己,心底驟然一陣發涼;
像是身邊有許多人不斷的吸煙,讓空氣中布滿近乎實質的、甚至無法睜眼的濃煙,讓安南感到喉嚨過于干燥而無法呼吸、不斷嗆咳著:
“咳、咳——”
……這是,什么?
在安南眼中,紙姬與亞歷山大的身形突然開始變得模糊。
隨著安南的嗆咳,他周圍不斷地浮現出諸多的煙塵、諸多的灰塵、諸多的灰霾。它們的量足以遮蔽安南周身一切的空氣,而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灰色。
這時安南已然意識到了,自己應當是觸發了某種條件、繼而落入到了某處幻覺之中——
在周邊的煙塵散盡的瞬間,安南極力向霧中窺視。
些許記憶的碎片在他眼前閃過:
一個看上去與紙姬有些相似,只是更為高大、身材更為高聳,面目威嚴、氣質冷峻嚴厲的白發女人,浮現在安南眼前:
“——安南。安娜。”
她口中吐出龍語,聲音低沉而復雜:“這就是你給自己起的名字嗎?
“我應允了。你的父親那里,我去為你說。”
緊接著,是第二段記憶:
“——你的運氣還可以哦。”
看上去大約十二三歲,金發碧眼的小女孩把玩著骰子,眼睛笑的如同彎月一般:“至少今年還可以……”
“……明年?唔……你沒有明年可說哦。”
“——我已是第八曜,而你將是第七曜。”
身披白袍白發白膚的十六歲男孩眼中閃耀著七彩的虹光,笑容溫柔、聲音清朗:“天車,不要讓我們等待太久。”
“——霜裔。”
肌肉虬結、上身的黑發鐵匠身上彌補傷痕,每處傷痕中都閃耀著熔巖般的光,一看便知是個不善言辭的男人。
他看著手中的圖紙,緊皺眉頭:“真是古怪。霜裔竟會尋求新物。你的心還能結霜嗎。
“罷了。是叫內燃機對吧。并非是蒸騰之熱力、而是爆炸之猛火。我記住了。不錯的思路。我試試看。”
“——不錯的故事。你叫它哈姆雷特,是吧。”
有著鷹鉤鼻、眼眶深邃神情傲慢的老人放下文稿,單手有韻律的敲打著扶手、似笑非笑的望過來:“但它應該不是你編的。我品的出來,這些故事并不屬于你。
“不要復現他人的故事,孩子。你不如給我講講,你在另外一個世界中的生活……那才是獨屬于你的故事。”
“——我感受到了。”
血色長發披地,身披厚重素樸的血色教宗長袍的美貌女性露出慈悲的、魔性的、母性的溫和笑容,雙手握持著鮮血滿溢的金杯,置于小腹之前。
而她此刻跪坐在安南面前,讓安南把頭枕在她的胸口、向下直直望著她腹前圣杯中的血面。她溫柔垂目、用溫暖的脖頸碰觸安南的脖頸,夢囈般低聲頌念:“你渴求著的是無暇之光。你渴求著正義之火。
“你將以光為血,以火為心……天車之柱。”
在女人身下,接觸到地面的長發與長袍都化為了暗紅色的血跡。她身后拖曳著一條地毯般,從彼端直直通往此處的血跡。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安南?”
銀發紫瞳、容貌清麗,看上去約十七八歲的稚嫩少女有些憂慮的望過來:“正義之路?不用聽持杯女的也可以呀。
“‘正義之心’可是最挑剔的圣骸骨。恕我直言,它肯定看不上你的品性……你不如試試‘毅力’或是‘耐心’?”
少女正坐在一位比她看上去大四五歲的黑發女人懷中。黑發的女人雙目裹纏著黑色的布帶,只是雙臂緊緊環著銀發的少女,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雙唇緊閉一言不發。
但莫名的,安南總覺得她在無聲的說著什么。
可就在安南努力試圖去聆聽的時候,他卻突然驚覺——這只是一個夢。
緊接著,安南隱約聽到了什么聲音。
“……安南?安南?”
他聽到了紙姬焦急的呼喊聲。
他突然從夢中被驚醒了過來。
而這時,安南才察覺到自己正趴伏在桌前,而紙姬關切而緊張的,從身后抱住安南的肩膀,又伸出一只手來墊在安南額前。
她第一時間感覺到了安南醒了過來,頓時松了一口氣。
“……你怎么了?”
紙姬扶著安南坐起來,向安南詢問道:“你身上觸發了某種儀式……我看到了沉默女士的痕跡,所以我沒敢打斷。”
“不打斷是……正……確的……”
安南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啞。
他越是說話,越是感覺自己說不出來話。明明張開嘴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而這時,紙姬卻是突然反應了過來。
“等等,我懂了……安南你先別急著說話。”
她稍稍安撫了一下安南、一邊輕拍著安南的后背,一邊看向亞歷山大詢問道;“有玻璃容器嗎?純玻璃的,水杯也行,煙灰缸也行。最好能大一些。”
“啊……稍等。”
亞歷山大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里屋。
這個面容兇狠、卻給人以安全感的男人,很快從屋中拿出一個還殘存著些許水滴的魚缸。
也不知道里面的魚去了哪里。
“需要擦干凈嗎?這個夠大嗎?”
他向紙姬詢問道。
紙姬搖了搖頭,看著魚缸略微有些遲疑:“有點太大了……不過也行。”
她將魚缸放到桌上,讓安南站起來、伸手放在魚缸上,將手腕放到陽光之下。
“記得一會不要說話,我不讓你說話,你就一個字也不要說。”
在警告過安南后,紙姬用指甲輕輕劃過安南纖細白皙的手腕,同時低聲念誦:“沉默之物來此甕中……忘卻之血來此甕中。”
鮮血瞬間從安南的手腕中涌出。
但那并非是紅色的鮮血,卻也不是暗紅色的。
而是灰黑色的、如同油墨一般粘稠的膏。它一出現,就像是在逃離陽光一般,飛快的從皮膚上流過,從指尖低落。
它沒有在安南的皮膚上留下絲毫痕跡,甚至沒有讓他的皮膚變色。
看著這東西,安南一瞬間聯想到黑芝麻湯圓的餡料,又想到沖調好的黑芝麻糊……
“這是‘沉默者油膏’。”
紙姬向好奇的安南解釋道:“它又叫做‘忘卻之血’,是一種高階的咒性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