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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代天驕,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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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姐姐總算是回來了,我也終于可以歇一歇了,不怕大家笑話,以前閑下來時,總覺得手頭上沒點事兒可以做做心里頭就會落個空,但事兒真忙不停的時候,又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嘴巴子,還是在暖房里修剪修剪花草才是真的日子。”

  熊麗箐坐在首座位置一邊用茶蓋撇著茶沫一邊說道。

  下方坐著的一眾人也都跟著一起笑了。

  王爺出征在外,雖說西邊有許文祖的支援,但真正的軍需和民夫發散地,還是晉東,他們這里,才是最忙的。

  這小半年來,為了這一場燕楚國戰,大家伙的付出真的不遜前方廝殺的將士了。

  此時,何春來站起身道:

  “王妃怕是還得再撐一陣子,大王妃這次歸來只是做一些交接,今晨不是已經動身回帥帳去了么,大仗是打完了,但接下來還有前方的駐防等事宜,主力何時真的撤回來還真不好說。

  另外,賞賜這方面,也是個很讓人頭疼的事兒。”

  就像是王府后宅的孩子們懂得喊四娘“大娘”一樣,王府這批內圈的官員,他們也是將四娘與熊麗箐分開來稱呼,以“大王妃”來稱呼四娘。

  畢竟,熊麗箐只是代管一陣子,但整個晉東的財政體系,可是四娘親自建立起來的。

  在這一點上,熊麗箐也不會去吃這飛醋,從入門那時起……不,還沒入門時起,她就沒那與四娘爭寵的心思了。

  “忙忙忙。”熊麗箐將茶杯放回案桌,“說到底,真忙事兒的還是諸位大人們,我呢,也就是個吉祥擺件兒。”

  “王妃不可這般說,臣等惶恐。”

  “臣等惶恐。”

  “好了好了,開玩笑的,開玩笑的,今日批閱,都過目了,諸位大人派發下去吧,該督查推行的速速督查,該準備的也快快準備;

  告訴手下人,我知道大家都累了,但想想看,仗打完了,王爺回來也不遠了,正是論功行賞的時候,可不能在這會兒再出什么岔子,那可真是虧得慌。”

  “臣等領命。”

  “臣等領命。”

  熊麗箐起身,離開了簽押房,徑直回到了自己院兒里。

  一進來,正看見自家寶貝閨女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行囊向外走。

  大妞:“唔……”

  熊麗箐當即沉下臉;

  緊接著,

  目光掃過四周站著的侍女;

  說白了,熊麗箐也就是在姓鄭的面前會嗲一下,在四娘面前認個妹妹,但她出身大楚皇族嫡系。

  沒點手段沒點魄力,又怎可能暫代四娘的缺又怎能鎮得住王府下面的那幫官僚?

  他們再怎么忠心耿耿,那是忠誠于王爺,忠誠于大王妃,隨隨便便一個普通女人就算是頂個王妃的頭銜擺上去,人真會不拿正眼瞧你。

  公主的目光一凝,

  這氣場,是實實在在可以感知到的;

  四周所有侍女全部跪伏在地;

  熊麗箐曾有言,小公主但凡再離家出走一次,那么所有伺候侍女連同家小,一并問斬。

  自家閨女是個七巧玲瓏心,

  你是不是在嚇唬她,她是能分辨得出來的;

  所以她很乖,她清楚,自己的母親,能說到做到。

  不過,她并不覺得自己的母親“殘忍”;

  從小到大,很多次目睹了大娘和阿弟的母子親情互動后,

  她還是覺得自己的母親已經是很溫柔了,雖然大娘也一直很喜歡她,但大妞還是對大娘有些怕怕的。

  害怕大娘也沒錯,畢竟大娘是大娘,嗯,畢竟自己的母親也是怕大娘的。

  “母親,我不是離家出走,我是去給阿弟送吃的去,阿弟現在和爺爺住,我擔心他吃不慣。

  爺爺吃蠟燭吃紙錢的,

  阿弟吃這些怕是會拉肚子哦。”

  “真的?”

  “真的,我問了下面人,沒人被吩咐向阿弟那里送吃喝哦。”

  熊麗箐聽到這個解釋,點點頭:

  “那你去吧。”

  四娘回來那天,直接把世子關小黑屋去了;

  在如何教育世子的問題上,熊麗箐是不方便說話的。

  但熊麗箐從不反對自己女兒和兄弟們親近,當然,這一點也不用這個當娘的操心,家里的爺們兒都很寵她;

  她爹就不用說了,作為長子的天天也是一直很愛護這個妹妹;

  甚至是脾氣上有些孤僻的世子,對大妞這個阿姊也比其他人要熱情很多;

  世子對他親爹一直不冷不熱的,但卻不會拒絕陪著大妞瞎胡鬧。

  大妞高興地背著小行囊去了后宅假山處,將吃食都放下來,走到大鐵門前,拍了拍,喊道:

  “阿弟,阿弟!”

  里頭,沒反應。

  大妞有些擔心,

  向后退了好幾步,

  隨即,

  雙手掐劍印:

  “出!”

  “嗡!”

  背后的龍淵出鞘,在大妞頭頂上盤旋。

  “刺!”

  龍淵化作一道流光,撞擊在了大鐵門上,一聲刺耳的撞擊聲后,龍淵倒轉飛回,落在了地上。

  “嘶……好疼啊!”

  大妞只覺得自己右手的食指與無名指一陣劇痛,趕忙放在嘴邊哈氣。

  這座大鐵門,是實心的,且四面都有卡扣的設計,一旦落下,可以從里頭完全進行封閉。

  開這個大鐵門的機關在假山另一側,可以抽出鐵鏈起來,在抽出鐵鏈的同時再以巨力施加,才能將鐵門再度打開,只不過大妞并不知道這一點。

  她嘗試用龍淵去劈鐵門,只能是徒勞,除非她能有她師父那般的境界。

  安撫好自己手指的疼痛后,大妞再度來到鐵門前,發現自己先前一劍已經在鐵門上挖出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坑,也不是毫無效果,但,等同毫無效果。

  大妞只能趴下來,妄圖通過下面的那一丁點縫隙去呼喊:

  “阿弟,阿弟!”

  可是,依舊沒反應。

  大妞爬起身,拍了拍手和自己的褲腿,對著另一邊喊道:

  “大蛇,大蛇!”

  兩聲呼喊之下,青蟒游動了過來,它在王府已經生活了好些年了,平日里其實不怎么會出來,但偶爾的移動,王府里的下人也已經習以為常。

  青蟒提起腦袋,看著大妞;

  它是熊麗箐的妖獸,自然會對大妞也更為親近。

  大妞指了指鐵門道:

  “大蛇,你來撞開它。”

  “………”青蟒。

  “聽話,大蛇,你可以的。”

  “聽話!”

  大妞生氣了。

  青蟒的蛇眸里,露出了一抹哀怨,然后,身軀迅猛地撞擊到了鐵門上。

  “轟!”

  青蟒抬起頭,身子一晃,直接蔫吧了下去。

  “有動靜!”

  “呸!”

  鄭霖將自己嘴里先前啃下去的蠟塊吐出,迅速翻身,來到了鐵門后。

  不得不說,青蟒的撞擊還是比大妞的劍來得效果更好,雖然依舊對鐵門的實質存在沒什么影響,但至少讓里頭感應到了。

  “誰在外面,誰在外面!”

  鄭霖呼喊著。

  看著外頭已經近乎昏倒的青蟒,大妞也就不再強求它了,只能重新坐回鐵門前。

  盤膝,

  運氣,

  劍意開始凝聚,

  閉上眼,

  劍訣向前;

  厚厚的鐵門另一面里,鄭霖發現自己視線之中,出現了一道劍氣凝聚。

  “阿姊,阿姊!”

  鄭霖激動了,他馬上盤膝坐下,同樣掐印。

  不一會兒,坐在外頭的大妞看見自己面前也出現了一道劍氣。

  大妞知道這法子有效后,馬上操控自己的劍氣在對面寫下:

  “弟……”

  鄭霖則同樣操控著劍氣在外頭地面寫下了:

  “餓……”

  言簡意賅。

  大妞露出了喜悅之色,馬上停止掐印,對面的劍氣散開;

  她將自己裝滿零嘴的小行囊打開,里頭有很多好吃的,但興致沖沖的她很快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道鐵門連聲音都能隔絕……自己帶的這些吃的,怎么送給阿弟?

  大妞馬上重新掐印,

  在對面寫下三個字:

  “送不進………”

  鄭霖則很干脆地回應:

  “喊人………”

  “喊誰………”

  “我娘………”

  母子之間,沒有隔夜仇的,雖然是自己親娘把自己關進去的,而且關進去前還把自己狠狠揍了一頓,但鄭霖對四娘還真沒什么怨氣。

  “大娘走了………”

  看見這一行字,

  鄭霖整個人瞪大了眼睛,他有些,理所當然地震驚;

  震驚于自己親娘就這么把兒子一關,就回前線找爹去了,連臨走前見自己兒子一面也么得空;

  理所當然于……這確實是自己親娘能做出來的事兒。

  自己和爹哪個在娘心里分量重,用腳指頭都能想清楚,肯定是自己爹。

  鄭霖也明白,也正是因為自己和爹關系不好,所以連帶著讓自己親娘對自己也很厭惡。

  其他人家里的倫理關系,在自家,是反著來的;

  這時,大妞額頭上已經沁出汗珠了,操控劍氣隔空寫字,這是很累人的事情;

  可惜了,劍圣不在家,他要是在這里看到這一幕,怕是會覺得倆徒弟這般練習劍氣操控,真的是很讓人欣慰。

  “阿弟,我去喊人……”

  鄭霖見到這一行字,

  回應道:

  “好……”

  似乎是為了加一個急迫的語氣,他又在‘好’后頭,加了個‘餓’字。

  大妞站起身,身形一個踉蹌,有些脫力,但還是快速跑開。

  鄭霖則身子靠在大鐵門上,重新拿起那根蠟燭,咬了一口,咀嚼兩下,再吐了出去。

  天見猶憐,

  真要是給自己流放到荒郊野外,甚至是大澤那種妖獸縱橫的危險之地,他也自認為能夠過得很好很瀟灑,可偏偏這個地方,他是一點轍都沒有。

  就在這時,

  一道聲音忽然自鄭霖耳畔邊響起:

  “你餓了么……我這兒有好吃的。”

  坐在棺材里的沙拓闕石,轉過頭,看向深處位置,隨即,發出一聲怒吼。

  鄭霖臉上流露出了神往之色,

  喃喃道:

  “真的么……我好餓啊……”

  “是的……我這兒有世上最甜美的食物……只要你過來……”

  “你會給我么?”

  “會的……我可以將一切……都給你……”

  “你真好……”

  “當然……我……”

  “好白癡。”

  鄭霖臉上的神往之色馬上斂去,露出了淡漠與不屑,

  然后站起身,

  對著里頭大喊道:

  “小爺我現在餓得都啃蠟燭了,沒空和你在這里玩勾引來勾引去的游戲,給我閉嘴吧白癡!”

  “轟!”

  “轟!”

  下方,傳來一陣震動,鐵籠深處的黑甲男子雙臂猛地攥緊了鐵鏈,他在發怒。

  “騙人都不會,活該被我那個沒用的爹關在這里頭,怎么,想勾引我把你放出去啊,做夢!”

  鄭霖重新坐了下來,拿起蠟燭,發狠一般,又啃了一口。

  “嗬嗬……”

  沙拓闕石重新又躺回了棺材。

  “姐姐把他關進去的,我這還真不好去放人,你知道的,姐姐教育孩子,可沒咱們多嘴的份兒,再加上咱這位世子殿下,也不是普通的孩子。”

  “可是……”

  “不用擔心,大妞剛去給他送吃食去了,她去送開小灶沒事兒,姐弟情深嘛,就算姐姐知道了也不會說什么。”

  “這就好,這就好。”福王妃拍了拍胸脯。

  王府里,正兒八經的王爺枕邊人,就四個;

  一個四娘,一個熊麗箐,再一個柳如卿,再加上一位……福王妃。

  福王府在奉新城有府邸,但福王妃,卻是一直住攝政王府的。

  四個女人里,真論誰對世子殿下最上心,那自然是福王妃,因為四娘早早地就把孩子丟她照看了。

  本來,世子被關禁閉,大家沒好說什么,不過四娘一走,福王妃就過來找熊麗箐求情了。

  這時,大妞跑了回來。

  熊麗箐見自家閨女出去時好好的,回來時走路步子都有些發飄,馬上問道:

  “怎么了?”

  “娘,姨娘,阿弟要被餓死在里頭了!”

  “打不開?”

  “是,回王妃的話,這鐵門有禁制,與四周環境合圍一體,屬下等人打不開。”

  “怎么可能!”

  熊麗箐一臉凝重地看著面前的這道大鐵門,在四周,有一眾舉著火把站著的王府護衛。

  “王妃有所不知,這里的禁制,只有王府的先生們知道如何解除,卑職雖然在王府當差有些年頭了,但平日里是不會涉及到此處的,此處是王府禁地。

  可眼下,先生們并不在王府,所以……”

  護衛首領是前錦衣親衛退下來的,也是老人了。

  但饒是他,對這座地牢,也是毫無辦法。

  畢竟,魔王們既然敢將黑甲關押在家里,自然會提前布置好很多重的防備。

  熊麗箐深吸一口氣,

  “那就調巡城司過來,再不夠,就從城防上調兵,挖,也給我挖開嘍!”

  “喏!”

  大鐵門打不開不假,但從四周強行挖起,還是能打開局面的,只要人手足夠就行。

  而站在熊麗箐的角度來說,她不能置喙四娘如何教育孩子,但她更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世子殿下就在王府里給活活餓死!

  這叫什么事兒,

  堂堂大燕攝政王家的世子,在大燕,近乎可以和燕國太子平起平坐的二代最尊貴的存在,肉眼可見的修煉天賦,一代雄鷹,

  就這么因餓死而夭折了?

  “姐姐啊姐姐,您也不用對你兒子就這般忽視吧?”

  熊麗箐有些后怕,要不是大妞發現得早,等王爺和姐姐他們回來,看見的,怕是一具餓死的干尸吧?

  已經休息了好一會兒的大妞,趕忙坐到大鐵門前,掐印取劍氣:

  “阿弟莫慌……我們挖開它……”

  大鐵門后頭的鄭霖看到這一行字,一開始還覺得很正常,隨即終于明悟過來外頭的人到底打算做什么,

  馬上回應道;

  “不能挖……”

  大妞眨了眨眼,認真看著這一行字。

  很快,第二行字出現:

  “千萬不能挖……”

  開鐵門放自己出來,這沒問題;

  但真要直接把自己挖開了,那下面鎮壓著的黑甲男就要破印而出了。

  “娘,阿弟說,不能挖。”大妞馬上告知自己的母親。

  “什么?”熊麗箐皺了皺眉。

  逢年過節,她會和四娘一起去給沙拓闕石上香,所以隱約知道這更下面,其實還有一道門。

  她以前很少問這些事,但大概能猜到,里頭除了住著沙拓闕石外,應該還有另一個存在,而沙拓闕石,則更像是……看守。

  先前氣急攻心,忽略了這一點,現在經過這一提醒,腦海中馬上就有了印象。

  鄭霖又寫道:

  “爺爺這里有貢品吃……餓不死……”

  “娘,阿弟說爺爺那里有貢品可以吃。”

  熊麗箐抬起手,吩咐道:

  “除去派出去追趕大王妃的那一撥人外,再加派一撥人去前線帥帳稟報王爺,快馬加鞭去!

  這里,

  暫時不準挖。”

  “喏!”

  熊麗箐看著自己閨女,囑咐道:

  “你在這兒支個小帳篷,睡這里,每隔半天,和你弟弟說一次話。”

  “知道了,娘。”

  大鐵門后頭,

  鄭霖擦了擦嘴,

  一只手捂著肚子一只手撐著棺材蓋,

  “爺爺,我真餓得厲害。”

  棺材沒反應。

  “您一點都不急,肯定是有辦法不讓我餓死的,對不對?”

  一團濃郁其精粹的煞氣,緩緩浮出棺材,飄浮在鄭霖面前。

  看到這一團煞氣,

  鄭霖馬上明白了意思,

  苦著臉道:

  “爺爺,我不是魔丸哥哥,我得吃飯啊,這玩意兒不扛餓啊。”

  棺材沒反應,煞氣團,還消散了一點。

  鄭霖咬了咬牙,張口,將這一團煞氣吸入口中。

  下一刻,

  他身體呈現出一片青紫色,

  整個人痛得匍匐在地上,瘋狂地痙攣起來,像是一只被鹽水激了的螞蟥。

  但他倒是硬氣,一直咬著牙關,沒喊疼,只是冷汗已然浸濕了全身。

  好一會兒后,

  疼痛才被壓制了下去,

  躺在地上的鄭霖面朝上,四肢攤開,這痛苦滋味,比自己娘用針扎還要離譜。

  但痛苦過后,

  “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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