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這洪荒會變得自己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蜷縮在諦聽神獸的背上,地藏摁了摁衣領,英俊的臉龐一片蒼白。
“走、走了嗎?”
地藏低聲問著,渾身輕輕顫抖。
這并非是恐懼,而是在氣憤,遍體冰涼的氣憤!
這洪荒怎么了!
這洪荒還能好嗎?
他地藏研究了這么多年陽謀、陰謀、算計、謀劃,可到頭來,一個高手吐著血從天而降,倒在了他們面前,跳起來用先天靈寶制住他們,開始張口訛人!
這是什么?!
這是仗勢欺人,這是以力壓人!
如果不是自己剛才反應夠快,拼死相抗,現在、現在說不定……
地藏將衣領摁的更緊了點,看了眼側旁癱坐在地上的兩名同門,眼神閃爍不定。
道門高手這么都是怎么了?
義薄云天的趙公明,殺伐果決的瓊霄仙子……
這是上古就已經鼎鼎大名的道門高手啊!
怎么一個就直接躺倒不起,一個喊著‘哎呀呀’,直接就問這事想要鬧大還是化了!?
諦聽低沉的一嘆,在地藏心底傳聲:
“主人……
快別裝了,他們已經走遠了。”
“我們先離開此地,再說后事該如何進行。”
地藏低聲道了句,目中劃過少許冷意,嘴角依然在輕輕顫抖。
地上那兩名老道被他用仙力包裹,扔到了諦聽背上;
諦聽身周出現了一團青色的煙幕,載著三人緩緩消失在了島上,在高空化作一縷青光,朝南海深處激射……
不多時,地藏之前那般擔驚受怕的面容,就恢復成了平日里的淡定。
他看向那兩名老道時,目光也是略帶鄙夷……
“主人,這次算計能成嗎?”諦聽問。
“突然讓趙公明攪和了一陣,這是我此前沒能預料到的,此事難以預料。
靜觀其變吧,我們現在要看的,就是對方出招,抓起破綻。
這次,不過是個小算計罷了,試試對方深淺。”
諦聽安靜了一會兒,又道:
“主人,你不如回三千世界歷練吧,這些道門高手的心臟成了九污泉。
這兩次來看,你好像并不是他們對手。”
地藏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掌紋,心底道:“欲成大事,不應為挫折氣餒,而應以畏懼退縮為恥。
根據教內給的消息,趙公明的變化,是在與天庭水神接觸之后,從那開始一發而不可收拾;
在水神崛起的過程中,趙公明也給了水神不少助力。
還有如今,從截教那邊傳來的確切消息,云霄仙子與水神即將結成道侶,圣人老爺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
截教與天庭,這兩個勢力,怕是要慢慢綁在一起了。”
諦聽勸道:“主人,單單是截教就能抹了你們靈山,而且那些截教仙做事風風火火,也不太考慮后果。
此前他們三教仙人去靈山耀武揚威,闡教那邊眾多仙人的心聲,是在思考如何應對,才能讓闡教與他們自身名利雙收。
這些截教的仙人可沒多想,他們就是單純抱著打上靈山、愛誰誰都做一場的念頭……
這種大教,咱們最好還是別惹。”
“放心就是,”地藏雙眼微微瞇起,“我推演數千歲,料定闡截必有一爭。
而我們西方,就是最后的贏家!”
“切,主人,你說的這個,就跟道門上下都是傻子一樣……”
地藏在心底吼了聲:“這是大勢!大勢懂不懂!”
“是是是,主人老厲害了。
先找出靈山上的叛徒吧,這才是你老師交代給你將功補過的任務喲……”
“哼,”地藏抱起胳膊,盤腿坐在諦聽背上生悶氣,很快就開始繼續思索。
與此同時,度仙門的破天峰上。
李長壽與酒烏一同,飛到了破天峰后山的一片小林子中。
門內就破天峰上煉氣士最多,這里也顯得有些擁擠,有點‘寸土寸金’的意思。
李靖拜入度仙門,被度厄真人收為記名弟子之后,就被安置在了此地修行,由一對壽元無多的真仙境夫婦,負責教導李靖修行入門,照顧李靖飲食起居。
畢竟是掌門的師弟,門內給李靖的供奉,都是普通仙苗的數倍,各方面的待遇已是無可挑剔。
當然,這里面也有李長壽通過掌門,做的一點小小的算計……
讓李靖多感受感受家的溫暖。
李長壽與酒烏并未直接登門拜訪,反而是貼了潛蹤的符箓,暗中跟這對老真仙打過招呼后,落在了閣樓后面,暗中觀察……
恰好是午飯時,一身干凈短衫打扮的李靖正端著碗筷在那大快朵頤;
同桌的那兩位老奶奶、老爺爺,也端著碗筷,滿是和藹的注視著這個,個頭已經猛竄了一大截的少年……
總體而言,氛圍也是挺溫馨的。
老嫗叮囑道:“小師叔你多吃些,這些都是靈魚靈草,能為你改善一些體質。”
老翁問道:“今天的劍法練的怎么樣了?”
“已經差不多掌握了!”
李靖認真答了一句。
“這套劍法只是幫你調理氣息,并非殺敵斗法所用,你練習時多注意氣息在體內的運轉,而非要讓砍殺更有威力……”
“是!嘿嘿!”
閣樓之后,李長壽低頭和酒烏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少許微笑,悄然后退。
李長壽隨之就陷入了思索。
想要算計一個人生死,只要實力足夠,并非難事;
但想要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并非算計就能做到的……
“在想啥?”
酒烏在旁笑了聲,“非要過來看看才放心,這不是來看了,放心了吧?
這兩位師兄師姐,那是門中脾氣頂好的存在,此前一直想要個子嗣而不得,若非李靖是咱們掌門的師弟,早就認他當義子了!”
李長壽笑著點點頭,與酒烏在破天峰這難得的僻靜之地散步,心底繼續思索著。
看來,只能從全方位入手培養李靖,不能只從性格方面琢磨了。
“師伯,”李長壽隨口問道,“你跟酒施師伯……沒有動過想要子嗣的想法?”
酒烏聞言,不由得腰身一顫,渾身哆嗦了幾下,扭頭給了李長壽一個難看的笑容。
李長壽默默在袖中掏出了一瓶丹藥,低聲道:“三品靈丹級的固本培元丹。”
“謝、謝謝啊……”
酒烏如獲至寶,立刻取出一顆丹藥吞了下去,而后這矮道人背著手仰頭一嘆。
“師伯,這是怎么了?”
酒烏嘆道:“最近也不知施施從哪聽來的,說是拜圣人娘娘的神像,日積月累、心足夠誠,就能得娘娘賜福,夢中賜下泥人,再配合行房就可有身孕……”
“咳!”
李長壽一口氣息逆涌,差點就笑出聲。
他忙問:“可這,這跟……”
“你家酒施師伯怕錯過做夢,每天都故意入睡,又在睡前……唉!”
酒烏嘆了口氣,面色復雜地看著李長壽。
“長壽啊,子嗣這事,你能不能在丹藥方面想個辦法?受不住啊這老身板。”
“這是天道所限,”李長壽笑道,“若讓仙人隨意誕子,豈非仙靈體質的煉氣士泛濫成災?
故修為越高,想要子嗣就越麻煩……
嗯?”
他突然挑了挑眉角。
酒烏忙問:“怎了?”
“突然有了一些感悟,”李長壽笑道,“勞煩師伯陪我走一趟,有關李靖之事,稍后或許還要勞煩師伯。”
“先去修行吧,都是些小事罷了,”酒烏擺擺手。
李長壽笑而不語,駕云飛往了合適的高度,匆匆離了破天峰。
如今雖已經不必要在門內過分低調,但有些事都早已養成了習慣;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這些好習慣自不能隨便扔了。
離了破天峰,李長壽大半心神朝著天庭的紙道人落去。
正有天兵在書房前稟告,說天河副統帥卞莊有急事求見。
“讓他入內就是。”
將一具紙道人化作白發白須的老神仙模樣,李長壽開口回了一句。
“是!”門外天兵扭頭跑遠,
李長壽揮了揮衣袖,開了門窗、關閉書房外圍陣法,讓天庭充沛且純凈的靈氣灌入此間。
少頃,卞莊扛著自己的九齒釘耙匆匆跑來,在門前收起耙子,抱拳行禮,喊道:
“末將卞莊,拜見水神大人!”
“卞統領不必多禮。
看卞統領額頭冒汗,可是有什么難事?”
卞莊忙道:“水神大人,出大事了!”
“哪般大事?”李長壽悠然問著,不緊不慢,不急不慌。
“這個,”卞莊有些語塞,有些心虛地看了眼門外。
李長壽會意,開啟了剛落下的陣法,笑道:“說就是了,怕什么。”
“是這樣,剛剛,末將家里人給末將發來傳信玉符,”卞莊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水神大人,我家中開了一家天涯閣,您應該知道……”
李長壽含笑點頭:“略有耳聞,生意似乎頗為興隆。”
“讓您見笑,這般生意本是上不得臺面,”卞莊嘆道,“哪怕天涯閣從未做過昧心之事,但總歸是做這一行的……
這個有些說多了,您別介意。
是這般,在南海孤靈島上,有我家剛開不久的一處分閣。
就在今日,西方教兩名老道,與妖族三名上古妖王,在閣中秘密碰頭,商議如何對付天庭和水神大人!”
李長壽皺眉道:“他們可有什么具體的算計?”
“有,但分閣的人修為有限,聽到的內容不是很詳細,”卞莊沉聲道,“大抵是要用離間之計,讓道門與天庭生隙,還要用借刀殺人之計,除掉……
咳,對您不利!”
李長壽雙眼緩緩瞇了起來,坐在圈椅中一陣思索。
很快,李長壽道:“卞莊。”
“末將在!”
“這次多謝你提前通信,但有件事你須得記住。”
李長壽語重心長地教育道:
“做一行就要敬一行,哪怕天涯閣也是這般。
你們要想著為客人提供優質、專業的服務,而不是探聽客人的虛實、打探客人的消息。
這般行事,很容易砸了自家招牌。”
卞莊不由一愣,隨后就意識到了什么,低頭做了個道揖。
“謝水神指點,末將會告誡家中,今后書信往來唯有家書!”
“善,”李長壽含笑答應一聲,拿出一只玉符,其內有兩則遁法,推到了卞莊手中。
卞莊大喜過望,連連道謝,走的時候嘴角都咧到了后腦勺上。
“這家伙……”
李長壽搖搖頭,心底卻是無比清醒。
很明顯,卞莊和天涯閣被人利用了。
西方和妖族暗中接頭碰面是真,但他們具體要算計什么,卻值得人深思。
選擇在天涯閣碰頭,看似有著充分的理由——這地方魚龍混雜,容易遮掩身形,更是普通仙人想不到的絕佳所在。
但這只是一種思維誤區……
南海那么大地方,三千世界那么大的所在,想找到地方暗中碰頭絕非難事,何必非要在人多之地商量這般大事?
找個天道之力微弱的小千世界碰面,想被推演都難。
對方如果是要打草驚蛇,又是想驚出那條蛇?
李長壽心底念頭流轉,很快就有了答案。
心神挪去安水城海神教大廟的紙道人庫,李長壽選了一具紙道人,化作一名少女,在大地中土遁轉圈繞了片刻;
確定無人盯著自己,他才趕去南海邊,跳到了熟悉的礁石上……
拿起一只陶勛,李長壽緩緩吹奏。
這片海域中,有數十條游魚身上同時溢出一縷血氣,這血氣飛速稀釋在海水中,那數十條游魚繼續游來游去。
靈山山腳某個隱秘洞府,正閉關修行的文凈道人皺起了秀眉。
塤聲……
靈山有所警覺,暫停一切交流,百年后再觀察形勢如何。
——這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暗號。
文凈道人不由嘆了口氣……
塤聲一起,同樣意味著,距離自己離開這西方教,回到兜率宮后院大法師的懷抱,最少還要百年。
本女王大人,真的要成西方教鴻蒙兇獸的大統領了!
都有可能被西方教洗白跟腳!
可惜……
抬手擦了擦唇角,文凈道人閉著眼眸,又一陣嘖嘖輕笑……
‘許久沒見到大妃,也是怪想他的。’
安水城,那少女吹奏了一段,就投身海水,朝南海孤靈島而去。
穩妥起見,李長壽怎么也要過去查看一下。
然而,李長壽剛走到半路,安水城海神廟就來了兩位貴客,卻是趙公明帶著一臉不爽的瓊霄駕云趕來。
李長壽自不敢怠慢,早一步外出迎接,將趙公明和瓊霄引入后堂。
不曾想,趙公明兄妹二人帶來的消息,與卞莊給的消息相差不多,都是西方教與妖族上古大妖碰頭。
隨之,趙公明也簡單說了,他碰西方教三人的經過……
趙公明笑道:“這次遇到了硬茬,有個身穿白衣、騎著青毛大狗的西方圣人弟子,竟然有幾分骨氣,寧死不屈,讓我也沒辦法得手。”
李長壽聞言眨眨眼:“他叫什么?”
“地藏?”瓊霄在旁百無聊賴地應了聲,“好像是這名。”
李長壽立刻站起身來,表情還算平靜,正色道:“老哥、仙子,二位現在忙不忙?”
趙公明大手一揮,“有事你說就是!”
“追!”
李長壽定聲道:“試試能否趁這次機會找到此人,毀其神魂!”
趙公明和瓊霄不由一愣,倒是從未見過李長壽露出如此果斷狠絕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