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那些前輩們都灰走了。”
熊伶俐仰頭看著空中,小聲嘀咕了一句。
在她身邊陰影中打坐的李長壽緩緩點頭,也不多抬頭去看,只管低頭思索。
瞄了眼正在結界中感悟修行的有琴玄雅,李長壽心底微微抽搐。
他在構思一種名為‘逆·雄心丹’的仙丹,準備以后用來克制有毒師妹的毒功……
這次法爺鳥籠幫有毒度過了天劫,李長壽對此前利用她幾次,也就沒了虧欠。
‘稍后她再來小瓊峰,就避而不見,也不要去告別了吧。’
如此,也可漸漸減少牽連,避免今后再被她惹出更多因果。
《穩字經》有言:朋若多,事無躲,友若寡,免橫禍。
‘我…誠不欺我!’
李長壽心底微微搖頭,祈一句仙路長寧,道一聲安心長生。
至于法爺鳥籠……
各位‘源流’大仙離開,代表著這次三教源流大會的正戲落幕;
但對地上的這些三教仙宗而言,還會有各種繁瑣的余韻。
空虛掌門所擔心的有人會來生事,應該不遠了……
果不其然,三教眾仙剛剛散場,人教的逍遙仙宗與其他四家仙宗的掌門,一同來尋季無憂。
季無憂寒暄應對幾句,就將李長壽找了過去。
“長壽啊,”季無憂笑了笑,給了李長壽一個眼神,“過來見過這幾位前輩。”
“尊掌門令。”
李長壽向前,對著眼前這三男兩女五位老神仙,做了個標準的道揖,額頭微微見汗,略微有些緊張,道:
“度仙門弟子李長壽……拜見五位掌門。”
有位老嫗滿臉笑容,先是溫聲道:“你倒是好福緣。”
自然是在說有琴玄雅那句宣告之事。
果然,這五人不接觸他道軀,近距離也看不透第六版《龜訣》……李長壽心底稍微松了口氣。
隨后,這老嫗繼續溫聲道:“長壽你可知,你那鳥籠,能讓多少會毀在天劫中的人教弟子,可渡成仙天劫?
我知你并無煉制之法,但可否將它拿出來,讓我等參詳參詳。
說不得,便可找出煉制之法,那你便是大功一件,貧道自有厚禮奉上。”
厚禮……
李長壽瞧了眼掌門,無憂道人對他輕輕眨了下眼……
這是,幾個意思?
李長壽略微皺眉,額頭冷汗更多了幾顆,“還請……請各位前輩恕罪,弟子恐怕不能拿出此物。”
那老嫗皺眉道:“為何不能拿出?莫非你想獨享?亦或是只愿給度仙門門內所用?”
又有一老者低聲道:“咱們人教六仙宗本就是一家親,這般藏私……恐怕有些不妥吧。”
李長壽又看向自家掌門,無憂道人卻是面露為難……
罷了,掌門有些不靠譜,眼色給的這也太慢。
幸虧他此前已想好應對之法。
李長壽連忙做了個道揖,越說越小聲,聲音也多了幾分無奈:
“弟子自然不敢藏私。
但助人渡天劫,本就會沾染因果……
此物雖十分難以煉制,但各位前輩門內定有不少煉器宗師,想仿制應當不難。
各位前輩都是大宗之掌門,可能保證……此物不流傳到人教之外?
弟子覺得,一旦此物流傳開來,若助善仙得道,自可沾他福源,若助惡仙得道,也必將食他惡果。
弟子所修度仙門《無為經》之上卷,經文里告誡……
奉無為而有為之法,行順應自然之道……”
這五家仙宗掌門各自皺眉,竟一時間啞口無言。
度仙門眾仙聽聞此言,弟子們略帶疑惑不解,但各位長老卻是各自點頭。
尤其是忘情上人,注視李長壽的背影,眼底多了幾分感慨……
季無憂含笑向前踏出兩步,剛好站在李長壽和五位人教仙宗掌門之間。
李長壽心神略定,知道掌門是挺自己的,那就沒了小半后顧之憂。
稍后有機會,想辦法將掌門引薦給大法師吧,畢竟掌門也是金仙,兜率宮跑腿的活,也是做得來的……
嗯,這絕對不是想給大法師找個新法寶人!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笑道:
“這洪荒三界,天地之間,誰又能真的不沾因果?
長壽啊,你這般,其實是有些思慮過度了。”
“弟子并非……”
李長壽話語稍微一頓,心底略微有些驚訝。
只因仙識捕捉到,原本已離開的闡教玉虛宮眾仙,竟有一位清瘦老神仙,提著花籃折返……
看他駕云飛來的方向,似乎就是要來此地。
云中子!
這位洪荒煉器大師,莫非……也對法爺鳥籠感興趣?
當下,李長壽心念轉動,口中繼續道:
“弟子并非思慮過度,只是單純覺得,此物乃一位長老臨終所托,若我因此物,為這位長老轉世之身惹來業障,那豈不是……”
“不會有你說的這般嚴重,”又有一老嫗笑嘆了聲,“你將此物拿出來,給我們看一眼總歸無事吧。”
李長壽沉吟幾聲,故意拖時間等云中子。
待云中子離著此地還有百里,且做出少許傾聽狀,李長壽這才猶猶豫豫地道了句:
“給各位看一眼也無妨,但,須得有一位煉器宗師在此地。
若他看了,說此物無法煉制而出,還請各位掌門,稍后莫要再為難弟子。
弟子踏修行路堪堪兩百年歲,著實……擔待不起。”
季無憂笑道:“放心就是,各位掌門都是咱們人教的中流砥柱,如何會為難你這個小小弟子?”
這兩人一唱一和,倒是將那幾人堵的啞口無言。
那五位人教仙宗掌門頓時開始商議,他們還未商議出結果,就聽空中傳來一聲笑語:
“可否也讓貧道瞧瞧?”
說話間,云中子身影在百里外一閃而至,卻是用了乾坤遁法,在空中留下了幾道殘影,修為展露無疑。
云中子一現身,季無憂與其他五位掌門,連同度仙門以及左右兩家仙宗的門人弟子,齊齊做道揖行禮,口稱:
“拜見前輩(福德金仙、師伯)。”
李長壽心底,此刻是真的有些忐忑,擔心這位大佬看透自己偽裝,會徒增麻煩。
然而,李長壽也有些意想不到的是,云中子直接對他傳聲道:
“莫要擔心,貧道幫你化解此局。
此前玄都師兄離開時,對貧道有所交代,讓貧道莫要點破你身份。
貧道曾欠下玄都師兄諸多人情,今日你且安心就是。”
李長壽心底一嘆……
果然,有了靠山,自己當真能少花費諸多心力。
云中子提著花籃輕笑了聲,道了句:“各位道友不必多禮,長壽小友,你那能硬抗天劫的鳥籠,可否讓貧道開開眼界?”
李長壽繼續露出猶豫的面容,自然是要把戲份做足。
季無憂咳嗽了兩聲,對李長壽一陣瞪眼。
李長壽低聲道:“還請前輩布下一份結界,此物我拿給前輩來看。
前輩若說不能煉制,想必各位前輩都會信了。”
有人教仙宗掌門罵道:“你這小弟子,怎得防我等跟防賊一般?”
李長壽面露為難,云中子卻站了出來,笑道:“怎么,各位莫非信不得貧道?”
這幾位金仙忙道不敢。
當下,云中子取出一只寶瓶放在一旁,飄到了李長壽面前,拉住李長壽胳膊,一同化作流光鉆入了這寶瓶中。
一群煉氣士頓時圍了上來;
可不管他們如何探查,都無法窺到這寶瓶中的半點情形。
片刻后,一道流光飛出,在側旁化作了李長壽與云中子的身影。
云中子皺眉凝思,手中不斷掐算,卻是長嘆一聲:
“這法寶,貧道煉制不出。”
周遭眾人頓時面面相覷。
云中子喃喃道:“這不合煉器之理,也不符道法之意,此物本不應在世上留存。
貧道自煉器至今,煉制寶物數萬,卻根本未曾見過這般玄妙之物。
大道至簡,簡自有繁……不知該說妙,還是該說奇。”
在此地的人教六仙宗掌門,度仙門長老門人弟子,以及用仙識注視此地的眾三教仙宗之人,盡皆面露驚訝之色。
玉虛宮福德金仙云中子都仿制不出?
云中子嘆了口氣,在花籃中拿出了一只玉符,遞給了李長壽,對李長壽道:“今日貧道欠小友一個人情,稍后若有事,可用此物尋我。”
李長壽將玉符捧在手心,知道這是云中子看在大法師的面子上,給自己臨時撐個場子……
他記得,封神大劫中,云中子算是少數幾個,真的會考慮凡人生死的三教高手;
身為闡教金仙,知闡教天命應支持周國,卻還是去朝歌城為紂王獻木劍除妲己,為的就是避免生靈涂炭。
這位福德金仙最后未入封神榜,全憑福源深厚……
自己用靜電屏蔽之道,讓這位老神仙對自身煉器水準產生懷疑,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但這個,李長壽也沒辦法解釋,他也只是知道一點皮毛罷了,并非什么法拉第大仙轉世、薛定諤金仙重生。
“罷了!”
云中子輕笑了聲,面容略帶失意,提著花籃轉身飛向云端,不斷搖頭嘆息,徑直離開。
其實到此時,有云中子作保,言說此物捉摸不透原理、無法仿制,又直接說欠了李長壽一個人情,直接護住李長壽,各路仙人已不會繼續為難……
但對于李長壽來說,卻是遠遠不夠。
云中子剛走,李長壽就輕輕一嘆,隨手將兩只法爺鳥籠招了出來,一左一右握住了法爺鳥籠,口中長嘆:
“萬般皆由你起,還讓諸位前輩失望一場,弟子有過。”
言說中,他手中法力涌動,兩只鳥籠同時四散炸裂。
周遭眾仙都是不曾想到他會做這般事,但李長壽出手太快,他們修為再高也來不及阻止。
季無憂喊道:“哎!這使不得!你自己用便是了!”
“長壽你莫要毀了這般奇寶!”
“這!”
“長壽!”
李長壽面露決然,又隨手甩出數十道符箓,噴出漫天術火,轉眼將這鳥籠各處散落的零件吞沒……
少頃,地面只有少許灰燼殘留。
這兩只造價本來就不足百塊靈石的法爺鳥籠,被李長壽隨手一震,灰燼隨風飄揚……
再也沒留下什么痕跡。
李長壽對各位前輩做了個道揖,言說:“弟子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各位前輩勿怪,弟子心境不穩,暫且打坐穩心了。”
言罷,他坐回了熊伶俐身旁,閉目凝神,全力收斂自身氣息,應對周遭一道道仙識探查。
另一面,那五位人教仙宗掌門面色頗為尷尬,一個個想向前又不得,還是去了季無憂身旁。
“無憂師弟,這次多有得罪,”那老嫗拿出兩只儲物法寶,用仙力遞了過來,“這些權當是給這個小弟子的賠禮。”
“我等只是想觀摩觀摩,不曾想毀了長壽小友渡劫之物,這幾件寶物,算是給小友賠罪。”
“無憂師弟,稍后還請帶長壽師侄來我逍遙仙宗做客。”
“這里有兩件,可在天劫中護元神之寶,雖比不得那籠子,權當彌補了。”
季無憂倒是并未推辭,皺著眉,帶著幾分嫌棄,替李長壽將這些都收了下來。
那五位人教仙宗掌門并未多留,給了賠禮就匆匆告辭……
李長壽感覺到,觀察自己的仙識在迅速抽離,心底也略微松了口氣。
如此,法爺鳥籠也就沒了太多隱患,只是還不能掉以輕心。
等酒烏師伯將那五位掌門的賠禮送過來,李長壽也是皺眉收下,低頭嘆了口氣……
演技重在從一而終,此刻必須做出一幅虧大了的表情。
實際上……
他突然間家底就厚實了起來,剛剛在寶瓶中,云中子前輩已經給了他十多件靈寶級別的小玩意,以及后天靈寶級小東西。
都是云中子煉制了隨手送人的貨色。
與這位云中子前輩煉制的寶物相比,這些掌門的賠禮自然遜色不少;但那兩件可在天劫中守護元神的法寶,倒是十分難得。
靈娥的渡劫大禮包,頓時又增厚……
心底突然來了潮涌,似是自南海海神廟而來。
李長壽心神分出一部分,落在起了反應的海神廟諸主神像上,頓時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魁梧身影從廟門處踏步而來。
趙大爺怎么又來他這了?
還不只是趙大爺,他還拉著一位少女,口中不斷說著:
“小妹你聽我的,這海神老睿智了,要是他答應了,為兄就傳你,打了人對方還不敢說什么的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