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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團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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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靈剛要說話,謙嬪已經冷不丁笑著從旁邊打岔道:“懋嬪娘娘倒不必著急,有什么好事兒,皇后娘娘一會兒自會對咱們大家說。”

  吉靈抬眼向她看去,只見謙嬪一臉笑容對著自己,目光中隱隱有討好之意。

  只聽內侍太監站在門外,揚聲唱道:“裕妃娘娘到——!”

  眾人轉頭看去,只見裕妃今日穿了件深紫色蘭花圖案鑲邊旗裝,雍容典雅,因著她肩膀寬厚,那鑲邊也做的極寬,微帶掩飾修飾之意。

  她鬢邊插著一根紫色琉璃簪子,人還未近前,一股淡淡的蘭花熏香氣息已經撲面而來。

  眾妃嬪都忙不迭站起身來,向裕妃行禮。

  宮中本有四位妃子——齊妃留在紫禁城,年妃已亡,寧妃又因虐打宮中側位,惹怒禛,被降為寧嬪。

  妃位便只有裕妃耿氏了。

  兼著她又有五阿哥弘晝,眼瞅著五阿哥日漸長成,眾人對裕妃也是越發客氣恭維。

  裕妃被貼身婢女扶著,在皇后下首的位置,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這才吩咐大家不必拘禮。

  她目光徐徐從眾人面掃過,掃到弘晝生母——熹嬪的時候,裕妃立刻就想到了中秋節。

  中秋節那一晚,在紫禁城坤寧宮中,弘歷、弘晝面對皇帝問話時,弘歷侃侃而談,將弘晝映襯得黯然失色。

  想到這兒,裕妃眼中一冷。

  熹嬪隨著周圍眾妃嬪起身,這才淡淡地也瞥了裕妃一眼。

  只這一眼,她就若有若無地移開了目光,面又恢復了之前恭謹柔順的模樣。

  正廳后側一陣動靜,掌事太監一聲唱禮,簾幕微動,皇后烏拉那拉氏在眾奴才的簇擁下終于踱步出來。

  眾妃嬪立時止住了口中碎語笑言,都放下手中茶碗,站起身來。

  烏拉那拉氏今日穿了一身淡黃色的夏薄旗裝,胸前繡著團云牡丹紋路。

  因著穿了便服,她耳只帶了單鉗,兩顆碩大的淡金色珍珠耳墜流溢生光。

  有眼尖的妃嬪便看出皇后今日眼皮微微腫脹,雖是蓋了脂粉,仍然掩不住一臉的萎靡之色。

  她入了鳳座,一抬手,還是平素里沉穩端莊的氣度,向眾人不疾不徐道:“都坐吧!”

  眾人齊聲道:‘’謝皇后娘娘!“,這才轉身,在各自貼身婢女的攙扶下,重新入座,一時間,環佩叮當做聲,衣裙窸窸窣窣。

  皇后打量眾人,瞧著裕妃臉色有異,便略略向前俯身,一臉關切地問道:“裕妃,本宮看你臉色不大好,可是一路舟車勞頓,昨兒才安置下來,還不大習慣?”

  裕妃見皇后問話,只能收拾了心情,強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謝皇后娘娘關心,臣妾……大抵昨夜還沒習慣,睡得有些遲了,是有些精神倦怠,是臣妾失禮了,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烏拉那拉氏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初來乍到,自是不慣,這不怨你。”

  她轉過眼光,目光從眾人身掠過,掃過低頭垂目謹坐的熹嬪,便又笑著回頭道:“裕妃,你怕是還不知道呢——皇已經將正大光明西北邊的蓮花館賜給四阿哥和五阿哥,用作讀書之地了。

  她頓了頓:“那可是個好地兒啊!屋宇深邃,冬暖夏涼,前邊是鳴玉溪橋,到西邊是御膳房、御茶房,奴才們侍候讀書方便。此外,這蓮花館緊挨著正大光明殿,正東邊對著的就是勤政親賢了,對聆聽政事,歷練歷練,大有裨益。

  弘歷、弘晝這兩個孩子年紀又相仿,都正是求學進的時候,本宮想著,皇的安排,也是這番期望哪!”

  她一席話說得裕妃慢慢抬起了頭,眸子里都有了光芒。

  熹嬪只是低著頭,不做聲。

  皇后一眼掃過去,笑吟吟地又道:“熹嬪,你辛苦了!這么久以來,你都在圓明園,只顧著侍奉著太妃娘娘禮佛念經,怕是也許久沒見弘歷這孩子了罷?”

  熹嬪聽皇后問話,便站起身,端步走到烏拉那拉氏面前。

  她一屈膝,一臉柔順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能侍奉在太妃娘娘之側,是嬪妾的福份,弘歷有皇后娘娘這樣的母后教誨,亦是弘歷這孩子的福氣!”

  皇后眼眸流轉,抬手撫了撫鬢邊珍珠耳墜,向周圍人展顏一笑,抬手指著熹嬪,道:“你們聽聽,聽聽熹嬪這張甜嘴——人漂亮,性情溫柔,說起話來也是糯糯軟軟的,不怪太妃娘娘打心眼里喜歡她,昨晚硬拉著她在牡丹臺,不給人走呢!”

  吉靈恍然大悟——怪不得早能遠遠看著熹嬪的背影。

  她當時就在納悶:瞧著熹嬪當時走的方向,應當是從東邊過來的。

  又是在自己前面。

  那半路應該會遇到啊——怎么自己出門半天了,就沒瞧見她呢?

  原來人家是直接從成太妃的牡丹臺出來了。

  她輕輕一抬眼,看著周圍妃嬪的神色,果然不少人聽到“怪太妃娘娘喜歡她”那句話時,便各自微妙地交換著眼神。

  又聽皇后說熹嬪“昨晚在牡丹臺”。

  牡丹臺,那是什么地兒?

  那是緊鄰著皇帝九洲清晏的地兒!

  說句不好聽的,便是皇后娘娘的坦坦蕩蕩,離著九洲清晏,都沒有牡丹臺離著九洲清晏近呢!

  從牡丹臺出來,只要過一座小橋,就能直接到了九洲清晏。

  離皇帝近得不能再近了。

  倘若皇夜里從寢宮出來,站在后湖邊賞個月,吹個風什么的,熹嬪從牡丹臺里出來,說不定都能在皇面前晃悠。

  近水樓臺先得月,不過如是。

  不少人眼神中隱隱便有了嫉恨。

  誰知道熹嬪她是真的如皇后所說——被成太妃拉住了不許走,還是她自己想方設法地打著侍奉太妃的名頭,留了下來呢?

  宮女們送糕點來,魚龍一般在殿中穿梭,一時間盤盞輕碰,叮當作響。

  謙嬪坐在后面,趁著這聲音的掩蓋,便用扇子掩住嘴,微微轉頭,對著李貴人壓著嗓子道:“從前她在皇潛邸時,便就只是個格格,皇要是喜歡,早就喜歡了!如今四阿哥都這么大了,她倒好,還一心想著折騰出個名堂來,真是不害臊!”

  吉靈坐在她對面,就看她和李貴人兩個交頭接耳,李貴人點頭如小雞啄米,謙嬪嘴角又時不時地扯出了一絲鄙夷的笑意。

  待到給眾妃嬪的一圈糕點都侍奉了,宮女們這才輕手輕腳地倒退著下去了。

  烏拉那拉氏笑著,接著熹嬪方才的話,又道:“再說,本宮哪里了?若論,弘歷那孩子才叫呢!”

  她抬眼看著熹嬪,語氣遺憾:“唉!熹嬪,可惜你一直悶頭在圓明園,都沒瞧見宮里中秋佳節時,皇考問了弘歷功課,這孩子真是爭氣,答得極好,讓皇好一頓夸!”

  熹嬪聞言,頭只是低得更低了,笑著道:“全賴皇后娘娘教誨有方!”

  吉靈下意識地就往裕妃那兒瞟了一眼。

  裕妃臉沉得像要滴下水一般。

  烏拉那拉氏說完了這句,忽然微微一抬手,用帕子掩了掩嘴,似掩飾一般,而輕輕咳嗽了一聲,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轉頭看著裕妃,臉帶了幾分尷尬,強笑著道:“……自然,弘晝也是聰敏的,別看這孩子年紀小小,卻十分謙虛友愛,凡事兒都知道‘讓著’弘晝呢!”

  她似有意,如無意地,在“讓著”那兩個字加重了咬音。

  裕妃猛地抬起頭。

  隨即,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收斂了眉目下去,只硬生生在臉擠出了一個笑容。

  吉靈坐在她對面,就看裕妃那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

  熹嬪還是垂著腦袋,仿佛成了一具塑像。

  皇后笑著環視了眾人,忽然將目光鎖定在吉靈身,猝不及防地開口道:“裕妃再怎么辛苦,也不如吉貴人勞碌——聽聞皇昨晚去了吉貴人的天然圖畫……瞧瞧,吉貴人怕是到現在都沒得好好休息罷?這眼下都烏青了一大片了!”

  吉靈:……!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向吉靈投來。

  烏拉那拉氏笑著繼續道:“還有一件關于吉貴人的喜事,大抵你們中,有的已經知道了——其實中秋過后,本宮還在紫禁城的時候,就已經著手籌備吉貴人封嬪的事宜了。

  “封嬪”兩個字一出,殿中便似炸了一團驚雷,眾人立即瞧向吉靈。

  雖然不少人心中都隱隱約約地想過:以吉貴人受寵的程度,被封為嬪,是遲早的事情。

  但真沒想到會這么快。

  實在是太快了!

  自打冬天,海貴人一事牽涉到她后,沒過多久,皇帝便封她為貴人,如今一年還沒到,眼看著又成了嬪。

  而且她到現在,還未曾生養過呢!

  憑什么?

  宮中現在的嬪位——除了寧妃降為寧嬪不談,此外的懋嬪、謙嬪,都曾經誕下過子嗣,只不過夭折了。

  再從母家來說。

  謙嬪的父親是朝中三品大員。

  而吉貴人的父親,雖是被皇提了從三品,那也不過是沾了女兒的光,兼著資歷、能力擺在那兒,簡直與謙嬪的父親不能比。

  懋嬪的出身就普通一些,倒是和吉貴人母家差不多,但是人家入潛邸早啊!憑著這么多年的光陰與資歷,熬出一個嬪位來,也能讓眾人服氣。

  烏拉那拉氏正襟危坐,和顏悅色地道:“吉貴人,皇對你青眼有加,帝寵如此深厚,是你的福氣,也是你的榮光——如今宮里子嗣不多,你既蒙受帝恩,更得好好保重身子,努力為皇開枝散葉才是!”

  她說到這兒,語音微微一頓,似是慨嘆道:“皇與本宮等著你的好消息……都等了許久了!”

  眾人聽見這“帝寵如此深厚”、“等了許久了”云云,各人眼中神色更加微妙——瞧見沒?連皇后都在警醒敲打著吉貴人呢!

  烏拉那拉氏又絮絮說了一番,無非是隨意地問了問各人居于圓明園中的情況,不少人還在想著吉貴人即將封嬪之事——他人風光得意更襯出自己境況不堪。對于皇后所問,回答起來也是無精打采,心不在焉。

  烏拉那拉氏見火候差不多了,便笑道:“好了,這圓明園中風景甚美,林木青翠,碧水如玉,清幽雅致,最是適合尋芳探幽。本宮瞧著,怕是大家伙兒也坐不住了,今日就到這里吧!”

  一時間,眾人齊齊站起身來,屈膝行禮告退。

  待眾人完全退出后,皇后眼睛微微一瞇,落在角落里的海答應身,淡淡道:‘’你不走么?”

  海答應前來。

  她雖穿得寒酸簡樸,發髻也只梳了個答應的一把頭,但仍然掩不住一段天然風流體態,裊裊地前來,便連皇后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海答應跪下來,聲音也不如何大,只是低聲道:‘’皇后娘娘,婢妾從前初初入宮,便得了皇青眼,年少浮躁,心氣高傲,自是不懂事,辜負了皇后娘娘的抬舉。”

  烏拉那拉氏剛才對妃嬪們說了半天,口干舌燥,正低頭喝著一碗銀耳松茸羹,聽見這話,險些笑噴了出來。

  她抬手接過華容送來的帕子,鳳眸一撇,似是譏諷、似是鄙夷地瞧了一眼海答應,道:“你倒是會往自個兒臉貼金!皇幾時對你青眼有加過?不過是本宮抬舉你,皇又瞧著新鮮,便多傳召了你幾次。”

  烏拉那拉氏微微向后仰了下巴,道:“你總對本宮說,你如今長進了!可本宮瞧著,你還是同從前一樣——一點兒事情都看不通透!”

  她站起身,緩步踱前去,慢悠悠地伸出手,抬起了海答應的下巴。

  她手的護甲鑲金嵌玉,在坦坦蕩蕩殿中的暗色里泛出寶石的冷光。

  烏拉那拉氏捏住謙嬪的下巴,兩邊轉了轉,才意興闌珊地丟了了手,回身踱了幾步,嘆道:“空有美貌,卻無一顆巧心,可惜了老天給你的這張好皮囊!”

  海答應跪著不說話。

  皇后重新在鳳座坐了下來,眉心一動,半笑不笑地道:“起來吧。”

  海答應遵命而起。

  皇后聲音放溫和了一些,才道:“好了,本宮若是真的棄了你,又哪里會屢次三番,出手相助于你?你且回去好好收拾著。記住,皇也是人,麗色當前,他總是不會討厭的!日子長著呢,咱們慢慢來。”

  她一邊說,一邊視線下打量著海答應,落在她手時,烏拉那拉氏一皺眉,道:“你這手,怎的成了這樣?”

  只見海答應雙手虎口處微微發紅起皮,摩了一層繭子,旁邊還有幾處開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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