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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當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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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苒知道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可那句“出門帶著裴卿卿”還是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張解見女孩子突地笑出了聲,雖然沒有意識到她在笑什么,可見女孩子高興的樣子,也忍不住莞爾,待到她笑夠了,才再次重復了一遍:“最近城里有些不太平,你小心些。”

  喬苒看了眼四周,每個行經的路人臉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笑意,身后的百勝樓里,素日里繁忙的大理寺官員官差們正喝的高興,足可見城里近些時日沒有發生什么事。

  沒發生什么事他卻道“城里不太平”讓她小心,喬苒深吸了一口氣,問他:“可是因為真真公主的事?”

  張解臉色微變,問她:“你知道了?”

  喬苒點頭,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徐和修告訴我的。”將徐和修賣了這件事不需要任何心理負擔的。

  張解“哦”了一聲,沒有在她面前繼續提徐和修嘴快說出來的事,左右這是男人私底下解決的事,就不必在苒苒面前提及了。

  “我原先還想著此事要怎么同你說。”張解嘆了口氣,看著她,“如今你既然知道了也好。”

  畢竟這等男女相處之道他也是頭一回,不過將心比心,知道有人覬覦苒苒,他是不會開心的,所以若是知道真真公主的事,他想她大概也是不大開心的吧!

  如果可以,他當真不想告訴她這等事。被不喜歡的人所喜歡本是一件尷尬又夾雜著愧疚的事,若是喜歡他的是個尋常人倒也罷了,可偏偏那位明顯不是什么尋常人。否則,他當初也不必想辦法將她趕出京城了。

  原本以為這位真真公主不會再出現了,沒想到這么快她就回來了,想到那一晚遇到的她的情形,張解臉色凝重。

  不得不說,直到此時他都不知道真真公主是如何回來的,若說陛下對于這個自幼不親近的堂妹能莫名其妙的生出什么姐妹之情,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敢說完全了解陛下這個人,卻至少知道對陛下而言,這世間最重要的是這個天下,所謂的姐妹親情比起這天下太平而言簡直不值一提。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的緣故,真真公主能莫名其妙的回來才更令他生出幾分不安來。

  能讓陛下收回成命的定然不會是普通的人或事。她這次回來會如何?有什么目的?一切的一切此時都是未知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依著那位真真公主的秉性,對于當年令她離京的一干人,她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的。當然,這其中就包括他。

  他與當年那個孑然一身的自己此時已然不同了,所以,才會更為擔憂,擔心真真公主會對她下手。

  這個女子或許比不上她聰明,心卻一定比她更狠。

  “我會出門帶著裴卿卿的。”女孩子忍住笑,認真的說道,而后指了指被他提在手里的籃子,道,“這是提前給小丫頭帶的獎勵。”

  張解低頭看了眼滿滿一籃子的干果點心,想也知道裴卿卿看到這些干果點心會是何等的高興。

  此時華燈初上,大抵是還有近處曾經放過煙火,空氣中有煙火放過之后的松香彌漫。

  嗅著松香,兩人邊走邊說話。

  “所以,真真公主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喬苒認真的問他,“你又是使了什么辦法把這位真真公主趕出京城的?”

  女孩子語氣里并沒有吃味,而是認真的在問這件事。

  有女子覬覦他,她也會不高興,不過,此時真真公主的事顯然不是吃味的時候,畢竟比起吃味來,這位突然回京的公主本身帶來的威脅遠比吃味這等小事要重要的多。

  “她驕橫跋扈,素日里得罪的人本就不在少數,聯合起來為她下套并不是一件難事。”張解說道。

  得罪的人多了,總會遇到麻煩便是這個道理。

  當時下套的經過是復雜的,不過女孩子一點就透,只消說清楚關鍵,女孩子自會猜得出大概。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畢竟不是什么值得稱頌的事。”他說道,“不過我卻是知道的。”

  喬苒問他:“因這件事與你有關?”

  “有關。”張解沒有否認,他停了下來,看向她道,“不過我只在其中做了一件事。”

  此時兩人已經走出了黃天道了,周圍行人也少了不少,他看著面前的女孩子,眼里閃過一絲柔和,聲音里帶了幾分涼意:“我帶人去搜了真真公主的住所,搜出了那只寫了大殿下生辰八字的娃娃。”

  巫蠱娃娃!喬苒驚愕不已。

  厭勝之術自古以來就是帝王最痛恨的,再一想真真公主的出生生平,一個曾與陛下祖父相爭帝位,同樣有資格登位的同宗一脈居然牽扯出了巫蠱之術。不僅如此,巫蠱的對象還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大殿下。再想到大殿下那“不能久活”的體質,說實話,喬苒覺得陛下沒有撤了真真公主一脈的爵,只是將她趕出京城已是“皇恩浩蕩”了。

  老實說對于真真公主的處置,陛下的胸襟確實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女孩子驚訝的神色落在張解的眼中,他笑了笑,問她:“是不是很驚訝陛下沒有當場讓真真公主一脈絕脈?”

  喬苒點了點頭。

  張解淡淡的說道:“其實,我倒有幾分猜測,只是不能對外亂說。”

  喬苒看著他,不能對外亂說卻告訴她這件事,顯然他的意思里那個對外亂說不包括她,所以,她是對內?腦海中突地蹦出了“內人”兩個字,喬苒臉頰有些發燙。

  “我覺得大殿下對外公布的生辰八字或許與真實的生辰八字有所出入。”張解說道,“陛下當時的反應我時至今日仍然記得清清楚楚,有驚訝和震怒,卻唯獨沒有擔憂,這委實有些奇怪。”

  畢竟是膝下唯一的子嗣,一貫果決的陛下出手卻未免“太過仁慈”了些了。

  比起陛下的“仁慈”應對,倒是布了這一局的人出手狠辣,不但沒有想過給真真公主活路,甚至連她這一脈的生路也幾乎剝奪了,要不是唯一錯算了陛下的反應,估摸著如今真真公主早已變成一抔黃土了。

  這大概也是出手的人所沒想到的。

  牽涉其中的雙方,真真公主狠辣,觀其行事作風,估摸著手上也是沾了不少人命的,而出手謀劃布局的人同樣狠辣,一出手便想要斬斷人所有的生路。

  這兩方誰也不是善茬。

  喬苒抬頭看向張解:“原來不是你做的。可因著發生時機太巧,又是你帶的人親自搜查出的巫蠱娃娃,如此看來,這個鍋倒是叫你背了。”

  “我知道。”張解點了點頭,卻沒有太過在意,只淡淡道,“他不出手,我也會出手,世人也不可能盡是知書達理之輩,驕橫跋扈可以,視人命于草芥卻是萬萬使不得的。”

  這一點喬苒倒是同意的:她自己也并非那等心善的連只螞蟻都不舍得踩死的大善人,不去害人卻也不能是軟善任人可欺之輩。

  喬苒沉默了一刻,問他:“那你可知做了這一局的人?”

  幾年前他出手便沒有準備給真真公主留下活路,這一次看到真真公主不但沒死,還完好無缺的回來了,便不準備做什么嗎?

  喬苒覺得此人不太可能會無動于衷的。

  “我不太清楚。”對此,張解卻搖了搖頭,而后看著她道,“不過……也并非沒有猜測。”

  此事從發生距離現在已有幾年了,雖然論查案斷案他不如她,可若是幾年了,連為誰背的鍋都不清楚,那他也委實太糊涂了。

  張解是個謙遜的人,所以他口中的“并非沒有猜測”多半只是缺少直接證據而已,其余的間接證據或者相關的佐證卻是絕對不缺的。

  是以喬苒不過略略一愣,便問了出來:“是誰?”

  張解看了她一眼,張口朝她比了個口型。

  這個答案讓喬苒目光一閃,反問他:“你怎么知道同……呃,那家有關?”

  “他們并沒有直接出手,”張解說道,“不過事發之前不久的一日早朝之后,崔司空突然叫住我同我說近日長安城中有些亂,叫我小心。”

  就這樣?喬苒挑了挑眉。

  張解又道:“兩日后大殿下突然不舒服起來,高燒不退,折騰了太醫署好幾日,主治的太醫甚至跑來我陰陽司想問我可否找到孫公?”

  孫公作為活著時最任性的陰陽司天師之一,素日里能找到人那才是怪了。

  “他們無緣無故找的都是我,那主治的太醫最早入太醫署得過崔家的幫忙。”

  喬苒沒有打斷他的話,等他繼續說下去。

  “崔家死了個小姐,那位小姐的未婚夫婿也死了。”頓了頓,張解又道,“長安城里每一日都有人死,可出生崔氏門閥這樣大族,雙雙殉情的事還是極少見的。我打聽過,那位死去的崔家小姐性情耿直,曾經當著眾人的面呵斥過那位真真公主。”

  有反常有動機,再加上能調動這么多人手算計一個公主又幾乎不留痕跡的絕對不可能是長安城中的普通權貴。

  如此一來,崔家便成了最有可能的一個。

  “崔家的臉面絕對不會允許族中子弟被人如此欺凌,”張解說道,“即便只是個不怎么重要的族中小姐也是一樣,這同謝奕那等犯了事受罰的子弟不一樣。”

  一個是做錯了事受罰,另一個卻是被人欺凌,兩者是不一樣的。

  喬苒想了想,將賬房老兒先前同她說的事同張解說了一遍,末了,還道:“依著那賬房老兒的描述,那位崔家小姐是個性情剛烈的,會自盡不奇怪。”

  張解嗯了一聲,恍然:“我道那位崔家小姐怎么會突然出事,能猜到是真真公主做了手腳,卻不知道竟是這等下作的手腳。”頓了頓,他又道,“況且,我聽大天師提過,那位面慈的活菩薩崔司空是個真正的狠角色,看著面慈,卻是個一出手就不留人活路的。”

  一出手不留人活路啊!喬苒沉默了一刻,:“如此聽起來倒似是個一出手就要人絕脈的狠人。”

  如果是這樣的狠人,面對真真公主的歸來應當不會視若無睹吧!

  當然,這只是他們的猜測,對于此事到底是不是崔司空所為,他二人無論是誰都沒有直接的證據。如果不是崔司空做的話,喬苒目光閃了閃,問張解:“對了,那位殉情的崔家小姐的夫婿是什么人?”

  如崔家這樣的世族家的小姐,哪怕是個嫡親長輩不在的,光崔這個姓氏就足以引來不少才俊的爭相求娶了。畢竟是崔家的小姐,娶了她就能夠搭上崔家這條船,更遑論這位崔家小姐生的又是美貌,性情耿直確實十分招人喜歡。

  這樣一個崔家小姐的夫婿應當也不會是什么普通人吧!可若是同為世族兒郎,就看真真公主覬覦張解時的顧忌,若真是世族兒郎,真真公主怕是也會顧忌幾分,何須崔家小姐自己出面呵斥?

  “是個武將兒郎,聽聞是個上進的,父兄雖然戰死,朝中武將卻對他十分照顧。”張解說到這里,頓了一頓,看向她道,“周世林那等人你也知曉,這些武將還是有不少重義氣的,在不觸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一般而言都是很愿意照顧同僚后輩的。”

  也就是說崔家這位小姐若是嫁了這武將兒郎也算同朝中武將搭上了關系,所以崔家會同意這門看起來不是太登對的婚事也不奇怪了。

  喬苒習慣思考問題從方方面面考慮,尤其這等出身世族的,婚姻大事往往不是由他們自己做主,能成多是因為這一樁婚事于雙方皆有利。

  “那如此說來,武將兒郎這一殉情,也沒有親眷為他報仇了……”喬苒說到這里頓了一頓,眼里一片清明,“張解,有一事我想問你?”說到這里,不等他出聲,她便繼續說了下去,“平莊是不是崔姓子弟?”

  原先只是覺得平莊的經歷有些許吻合,僥幸一問,此時再想到那位崔家小姐的未婚夫婿是武將兒郎,依著平莊的脾氣,對于這樣一個未來姐夫應當是歡迎的,那么借此能認識周世林這等人也不奇怪了。一切的一切似乎越發吻合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平莊出現的時機,山西路事情之后,周世林親自介紹平莊過來,而且還“特意”對甄仕遠說要平莊跟著她做事。

  喬苒覺得,這倒是很像周世林會做的事。

  而比起已經在金陵呆了多年同她一樣踏進長安不久的甄仕遠,張解或許,不,是應該知曉此事。就算不清楚平莊,那位平莊的九叔——寒山寺的主持聽他語氣似是熟悉的。

  果不其然,張解聞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反問她:“你怎么猜到的?”

  這句話便是默認了。

  喬苒松了口氣,這才說道:“我聽聞崔氏子弟都生的很是俊美,平莊和他那九叔的相貌便是十分出色……額,再看那位崔司空,年輕時相貌怕也是個混不多讓的,所以方方面面,平莊都像極了崔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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