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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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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坊正門大街上的回元坊是如今長安城里最大的藥鋪了,其內藥材雖說價格比起尋常藥鋪要貴上一些,進出的百姓卻并不少。因為回元坊的藥材比起別的藥鋪質量也更好,觀它坐落在朱雀坊便可知它做的看不是尋常百姓的生意。

  今日的回元坊前卻聚集了不少人,偏偏坊中并沒有抓藥的百姓。

  “回元坊出什么事了?”

  “這是做什么?”經過的百姓見這熱鬧的陣勢,不由好奇問道。

  “大理寺的人在里面問話。”有早來一步抓藥的百姓大聲答道,“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是個年紀很小的女官,帶著一個官差。一進門便亮出了一塊牌子,可把大家嚇壞了。”

  “這可是回元坊啊!”看熱鬧的百姓聞言驚奇不已,“背后也是有人的,便是大理寺要問話,也要給幾分薄面吧!”

  “那塊牌子那么大,”那早來一步抓藥的百姓比劃著,神情十分興奮,“上面寫了四個字——如朕親臨。亮出來之后,那排場……嘖嘖,真是絕了!”

  “這么厲害嗎?”聽到這里,百姓愈發驚奇,“還有這種牌子?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那比劃的百姓激動道,“我們家鄰居的大舅爺的妹子的夫君的表兄就是工部衙門的,說確實有這塊牌子,前幾日工部衙門傳的沸沸揚揚的,沒想到這么快就親眼見到了。”回去可以好好的同街坊吹噓一通了。

  眾人唏噓感慨不已,被提到的喬苒卻坐在回元坊的客堂中指著放在堂面上的賬冊道:“掌柜的,我以為在陛下面前信口雌黃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坐在那里的女孩子指著擺在桌上那塊“陛下”語氣說不出的囂張:“如此大不敬之罪,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老掌柜心道:若定要將那塊牌子比作陛下的話,她那么戳著“陛下”指指點點又哪里敬陛下了?

  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喬大人,小的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心里嘀咕,面上還是要賠笑的,掌柜矮著身子道,“不知喬大人想要什么?”

  “我問過城里供貨的藥商,五個月前他們曾供給回元坊一大批藥材,我瞧著這數目相差的有些大啊!”女孩子板著臉一板一眼道。

  掌柜臉色一僵,忙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炮制藥材有所浪費也是正常的。”

  喬苒道:“可這浪費的也委實太多了,十成里剩下一成都不到?”

  掌柜面色尷尬,頓了頓,正要繼續說話卻見女孩子抬了抬手,做了個“且慢”的手勢,而后再次出聲了:“我知道你這藥鋪開在這里與大族里那些腌臜事總有些牽扯。”

  譬如大族中某些男人沒管好下半身,叫什么人肚子里多了骨肉卻不能見人的,歸元坊怕是經手過的不在少數,而這種事自然是不能對外透露的,這種賬冊也不會向外人展示。

  “可現在是陛下要看,”女孩子指著桌上的那塊“陛下”道,“掌柜大可以繼續守口如瓶,我大不了進宮一趟,到時你這回元坊也莫要再開下去了。”

  掌柜聞言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對上女孩子微闔的雙眸,沉默了片刻之后,轉身向里屋行去,一陣輕微的機關響動聲之后,最里側的藥柜移開,露出一間密室。

  他正要提步進去,卻聽身后腳步聲響起,還來不及轉身,身后那人已經開口了。

  “喲,倒是別有洞天!”

  掌柜嘴角抽了抽,擋住了密室的入口:“喬大人,小的這就去拿冊子了,您在客堂中稍后便是了。”

  這年輕人懂不懂規矩,怎么還想自己進去看不成?

  女孩子晃著手里的牌子,表示他想的沒錯:“陛下想看,你敢不讓?”

  掌柜轉身暗罵了一句: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么囂張的,半點都不給他歸元坊的面子。要知道世族、相爺甚至宗室都有他回元坊的干股,這喬大人卻提著陛下那塊牌子愣是一個面子都沒給。

  在掌柜難看的臉色中,女孩子跟著走入了密室,而后順手幫忙將密室里的燈點亮了。

  這副熟門熟路恍若進了自家后院的陣仗讓掌柜拉著一張臉,走到密室正中那張堆滿了不少冊子的桌案上,而后正要將冊子拿起來,卻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拿起了冊子。

  掌柜臉色已經臭的不能看了,見狀,不由干巴巴道:“喬大人你跑來我回元坊亂拿東西怕是不大好吧!”

  女孩子眼皮抬也不抬一下,敷衍的晃了晃手里的牌子:“陛下想看看,不行嗎?”

  什么鬼陛下,陛下是個人,又不是讓你拿著隨便亂跑的牌子?

  掌柜看她飛快的翻著冊子,道:“喬大人,你看的根本不是進貨的賬冊,進貨的賬冊在這……”

  “我哪知道你會不會又拿本假的來框我?”正翻看冊子的女孩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你若是不放心,就在一旁看著好了。我又不看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腌臜事,只是自己找賬冊而已。”她說著飛快的翻著手里的冊子,道,“再說我翻那么快,能看清楚什么?”

  掌柜想了想,沒有再多話,只是目光仍然一錯不錯的看著正翻冊子的女孩子。

  女孩子確實一如她自己所說翻得飛快,不想認真看的樣子,而且一邊翻一邊還不忘問他話。

  “你這回元坊背后有誰的干股?”

  掌柜木著一張臉,道:“喬大人為何突然如此問?”

  女孩子道:“我今日帶著‘陛下’闖了進來,總要知道是得罪誰了?往后萬一有人記得這一茬,為老不尊為難我這個孩子怎么辦?”

  你才記起這件事啊!掌柜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過,對上女孩子認真的神情,還是回道:“王家占了一成、房相爺占了三成還有幾位王爺合起來占了一成。”所以回元坊有一半的干股并不在他們自己手里。

  女孩子哦了一聲,繼續翻著賬冊:“難怪回元坊的藥材賣的那么貴,他們一年到頭要分走你們多少銀兩啊?”

  “喬大人,這種事是不能問的。”掌柜似乎已經習慣了女孩子有一茬沒一茬的問話,木著臉道,“大人年紀還小,待長大了就知道了。”

  所以他最不喜歡同那等毛都沒長齊的年輕人打交道了,哪知道年輕人懂不懂有些話能問有些話不能問。

  女孩子哦了一聲,繼續翻著賬冊,而后時不時的問些不能問的問題。

  “你這回元坊一年到頭賺那么多錢財,簡直似個生金蛋的母雞……”

  這比喻讓原本已經黑臉的掌柜臉更是如炭底一般:怎么說話的這是?說的他這里好似個雞窩一般。

  “房相爺拿三成,王家與幾位王爺不眼紅嗎?”女孩子一邊翻一邊興致勃勃的問著。

  “早前定下的規矩,眼紅不得。”掌柜道,“大人們都是有雅量之人。”不像某些人,拿著塊腰牌自稱帶著陛下到處耀武揚威的。

  女孩子這才笑了笑,將手里最后一本賬冊翻完,而后從翻完的那一摞賬冊中抽出一本,揉了揉眉心,感慨道:“看的頭都暈了,我明明先前已經找到了,不就是這本嗎?”

  掌柜看的眉心一跳,忙上前將別的賬冊放到一旁,而后看向她手里的賬冊,見她沒拿錯,才冷聲道:“所以喬大人已經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可以走了嗎?”

  話語里的不歡迎傻子都聽的出來?

  女孩子笑了笑,將手里的賬冊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頭的記錄道:“迷途花燃之會使人輕微暈眩,有人買那么多迷途花,你這回元坊倒是也好意思,還真賣了,就不怕他們做出殺人越貨之舉?”

  經過這么長時間同她打太極,掌柜也早已不耐煩了,眼下心里心心念念的就是趕人,是以掃了一眼,便沒再同她兜圈子,直言道:“買迷途花的是國子監那些學生,這些文人靈感不足時就喜好拿這些事物激發靈感。原先的五石散因著出過好幾回人命,不能大量買賣了,所以他們便改用了癥狀輕微的迷途花。冊子你可以拿走,上頭有他的簽名,你自拿去比對是誰的筆跡就好。”

  喬苒挑了挑眉,收了冊子,笑道:“如此倒是多謝了,你幫了我大忙,往后若是倒了霉,在陛下面前,我定會為你美言幾句。”

  “大人的好意小的心領了,著實不必了。”掌柜扯了扯嘴角,被人“咒”了一通,就算她拿著“陛下”他也笑不出來了,而是毫不客氣的揮手趕人。

  待到女孩子帶著官差走后,掌柜這才轉向堂中面面相覷的伙計,道:“你們繼續該做什么做什么,我要出去一趟!”

  好歹是回元坊的密室,讓這不懂事的年輕官員跑了一趟,不管怎么說都要同大人們說一聲的。

  王家就在朱雀坊,走過去不到兩刻的時辰,走入王家大宅見了正同孫兒說話的王老太爺之后,掌柜就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而后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太爺,您說這件事要緊不要緊?”

  官拜一朝司空的王老太爺雙目微微瞇起:“你說那個大理寺的喬大人拿著腰牌進了密室?”

  掌柜點頭,苦著臉道:“她拿著那塊牌子,口口聲聲喊著陛下,這叫人如何攔得住?”

  熟料這話一出,卻聽王老太爺翻了翻眼皮,手里轉著的兩顆玉球發出“嘭”的一聲響:“你是傻子嗎?”

  “她手里拿著牌子不假,可陛下給她牌子不是讓她胡作非為的,她若手里有證據定你的罪早帶著證據過來搜查了,又怎會如此無理取鬧的裝傻?你若一口咬定自是良民不肯讓她進去,大不了請她去請陛下而已。無緣無故她當真能請得動陛下?”王老太爺說著發出了一聲冷笑,“你以為她真是年輕人不懂事?”

  “這世間蠢人自以為聰明人可怕,可聰明人把自己裝成蠢人更可怕。”

  “你若是一力阻攔,讓她去請陛下大不了僵持而已,到時候她便是當真去請陛下,你不會再來這里請我們?”

  一通呵斥讓歸元坊掌柜的臉上一片青紅交加,既氣又惱,聞言忙道:“那老太爺,現在怎么辦?要不要做些什么?”

  眼見掌柜說著眼里閃過一絲狠戾,王老太爺眼皮一翻:“我勸你趁早打消了那個念頭,她是什么人?大理寺的人。大理寺是做什么的,你不會不知道吧!今日在你歸元坊鬧了這么一出,那么多人看著,她真出什么事,你以為你逃得掉?再者說她可不是普通的大理寺官員,那牌子被她拿著胡作非為不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這塊牌子的。陛下給她便是一種認可,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不僅你要遭殃,我們這些站在歸元坊背后的一個也逃不掉。”

  歸元坊掌柜臉色由青轉白:“老太爺,那您看現在如何是好?”

  王老太爺瞇了瞇眼,忽道:“我聽你說她只是隨意的翻翻,那些冊子那么亂,東西那么多,這么隨意翻翻能看出個什么來?再者說,你回元坊背后那些大族的腌臜事都是心照不宣的,她又與那些大族無關,便是看了又能怎么樣?”

  回元坊掌柜這才松了口氣:“所以,您的意思是此事并不打緊?”

  “是啊!”王老太爺闔了闔眼,手里的玉球飛快的轉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看她就是手里有塊牌子,年輕人按捺不住,得意翹尾巴罷了。你回去吧!此事還不值得叫我等費心,房相爺最近憂心朝事,你也不必拿這些小事去叨擾他了,做好你的分內事便好。”

  掌柜連聲應是,而后在王家管事的帶領下離開了。

  待到人走后,一直闔著眼的王老太爺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不復方才模棱兩可的表情,嗤笑了一聲:“七郎,你怎么看?”

  陪同王老太爺左右的正是王家這一輩行七的子弟,姓王單名一個栩字。

  王栩笑道:“聽聞這位年輕的喬大人有一心二用,過目不忘之能。”

  “是啊!”王老太爺聽罷發出了一聲冷笑,“都把這種人放進去了,那密室還能叫密室嗎?”

  王栩含笑不語,聽王老太爺冷哼:“回元坊的事,我王家從不過問,也不插手,只拿錢財,不過房家似乎還經由回元坊做些別的生意。他不是一直想要買回咱們王家那一成干股嗎?既然想要,你就再多報兩成的價格賣給房家好了。”

  王栩聽罷略有些遲疑:“祖父,要價那么高,房家會不會不要了?”

  沒想到王老太爺聽罷只是發出了一聲嗤笑:“姓房的本性多疑,你若是要的少了,他才會懷疑呢!你盡管報價,他定然會要的。”

  王栩聽罷這才應了下來,道馬上去做。

  王老太爺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手里的玉球碰撞聲不斷:“甄仕遠跟房家本就不對路,回元坊這條船遲早要翻,我王家不若趁機要個好價錢早早下船脫身看戲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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