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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獄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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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鏈聲動,那位秦大人抬了抬眸,眼神掃過他的身上,這一眼,掃的人心驚肉跳。

  額頭上不知什么時候已遍布冷汗,麻臉艱難的動了動唇:“我……我不問了。”

  “官差吃完就輪到我們了。”手上拴著重重鐵鏈的秦大人瞟了他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語氣淡淡,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一般。

  “這兩日吃魚丸湯和肉汁飯。”那秦大人說道,“你沒胃口或者不想吃可以給我吃,我喜歡吃。”

  麻臉:“……”

  這話……叫人怎么接?

  而說完這一句的秦大人也已經轉過身去,身形隱入陰影之中,鐵鏈聲也沒了聲息。

  如此心態平和的獄友,麻臉轉過身去,重新坐回了石床上。

  魚丸湯和肉汁飯嗎?這牢飯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啊!

  又一顆魚丸被夾起,放入碗中。裴卿卿瞥向對面動作舉止斯文的女孩子:這要練多少年才能練成這副樣子?吃的極快不會在飯桌上吃虧又看起來斯文優雅。

  喬小姐吃飯還真有幾分手段。

  雞湯底做的魚丸湯,鮮上加鮮,很是受人歡迎,其中吃的最多的便是這位喬大人了。待大人們吃完飯,收拾飯桌的時候,倩娘忍不住腹誹。

  經過這么些天的觀察,這些大人的口舌之欲喜好也已經摸全了,那個小童最喜歡吃甜的,只要是甜的都愛吃,完美代表了每一個愛吃糖的小孩子。這位喬大人愛吃魚,清蒸、紅燒、油炸、做湯、敲成魚丸等等都來者不拒。

  當然這些他們注意的事情相比大人們做的事自然是再微不足道不過了,不過對于她們而言,這些卻是她們賴以生存的基礎。

  這世上每一個人要做的事本來就都是不同的。有人每一日要做的都是影響一地民生百姓的大事,他們卻扣扣索索,做些日常瑣碎的小事。

  作為山西路行館留用的侍婢,要做的就是讓入住行館里的貴客住的舒心暢快,便是不暢快,至少也不能動怒。

  貴人喜歡吃糖,那便做點心。貴人喜歡吃魚,那便變著花樣來做魚。

  “呀!”一道輕呼聲響起。

  倩娘本能的蹙了蹙眉,訓斥道:“莫要大聲嚷嚷,大人們正在樓上議事。”

  那忍不住輕呼的侍婢忙用手遮了遮唇,而后才拿起桌上的白玉瓷瓶,看著白玉瓷瓶上貼的紙條道:“倩娘,治外傷的藥,說一日敷上三次,敷幾日便好了。”

  有藥?倩娘看的一怔,心里有一瞬間的感動,不過更多的是茫然:“這是哪個位子上的?”

  侍婢道:“好像……是喬大人。”

  喬大人啊!倩娘低頭看向自己包著紗布的手。

  那個大理寺來的女孩子嗎?她知道那個女孩子很是厲害,畢竟來了沒幾日便揪出了行刺古將軍和趙大人的兇手呢!

  不過大理寺的人查案都是厲害的吧,這并沒有什么可奇怪的。她再次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只是,喬大人居然都注意到了她受傷的手,這讓她有些意外。

  她不過是一個尋常普通的侍婢而已,整日做大事的大人們也會注意到她嗎?

  “那個叫倩娘的管事傷了手。”

  特地討了治外傷的藥,又留在了桌上,總要解釋一句的。

  周世林大喇喇的坐在木椅上,抱臂哂笑:“倒是瞧不出來,喬大人還是個關懷侍婢的好主子。”

  喬苒笑道:“出門之前她的手還未受傷,今兒一整日,她又都留在行館里沒出去過。她是個管事,行館里侍婢不缺,這些天她都是指揮督促,并未親自動手,可見若是做素日里都會做的事她也不必動手。”

  周世林看著她抽了抽嘴角。

  女孩子恍若不覺,繼續說道:“她被派來的第一日飯桌上的菜很是豐盛,其中魚、肉、菜山西路附近有的幾乎都上了兩道,第二日,只我和卿卿兩人吃飯,上的菜自然不如第一日的多,不過卻是我們動筷最多的那幾道,第三日,又根據我們第二日動筷的喜好,上了我和卿卿喜歡的菜。”

  女孩子說著,得出了結論:“所以,她是個很細心的人。”

  周世林道:“若不是做得好,細心,她又怎做得了管事,管著這些侍婢?”

  喬苒笑了笑:“她知道我喜歡吃魚,卿卿喜歡吃點心。昨天卿卿被魚刺卡了喉嚨,我問她要了些醋,今日魚便改成了去刺的魚丸。”

  周世林道:“那這個管事確實不錯。”下人做事好,記得賞就是了。

  喬苒點頭,又道:“她如此細心,我很喜歡她。不過魚丸這個菜前些時日都不曾出現過,今日才出現,而其余的都是先前出現過的才是,動手收拾、備菜這些不需要她,唯一有可能需要她親自動手的只有那個魚丸。我想,她的手受傷應該是因為這個緣故。”

  “我等是住在行館的貴客,一般人也不會刻意去刁難行館的侍婢,所以,對于倩娘而言,她只要做的不出錯,便不會有事,至于討得我們歡心,對于我等辦完事便要離開山西路的貴客來說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喬苒說著一頓,忍不住道,“可她卻做了,如此認真做事的人,我自然不能視若不見。”

  周世林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后,才道:“你……不累嗎?”

  不就吃個魚丸嗎?居然還推理出了那么多,這大理寺的人都這樣嗎?

  女孩子干咳了一聲,似乎也有些尷尬,道:“還好,本能反應。”

  那這本能反應也太可怕了。周世林腹誹了一聲,古怪的瞥了她兩眼,下次同大理寺那些人吃飯,是不是還能推測出他私房錢藏在哪里這等恐怖的事情?

  一想至此,周世林便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道:“魚丸的事便放一邊吧,我且問你,你把那麻子弄回來做什么?”

  還是蓋過這個話題,說些別的吧!

  喬苒看著他道:“古將軍和趙大人出行館游城那一日找了個當地的引路客游城。”

  周世林道:“他們也是第一次來山西路,想出去熟悉一番山西路,找個引路客帶路不奇怪吧!”

  女孩子看著他挑了挑眉。

  周世林本能的心頭一跳,脫口而出:“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了,雖說有些離奇,卻也不是不可能。”

  頓了頓,似是覺得這句話一出口有些可笑,他摸了摸鼻子,接著說道:“此事你一來我也不多管了,我只好奇這件事跟你把那麻子弄回來有什么關系?”

  這山西路的大牢里統共只剩幾間牢房了,更遑論,因著關照山西路那群上下官員,他并沒有讓人克扣犯人的伙食,這些時日,犯人也因著這伙食愈發乖覺到頗有幾分樂不思蜀的感覺了。

  畢竟有吃有住,這還有什么不好的?

  “牢飯也是錢,”周世林道,“沒必要弄個人回來吃閑飯。”總不能讓人餓死在牢里不是嗎?

  女孩子說道:“這麻子就是那一日帶他們游城的那個引路客。”

  周世林沉默了下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這……這還真不算吃閑飯了。

  “不過,你作甚把那麻子關在那間大牢里?”周世林想了想,道,“還特意調走了原來牢里的文吏,將他關到了秦束的對面。”

  提到這個名字,那雙掩藏在亂發中的銳眼便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這個山西路的將衛官很厲害吧?”女孩子目光微閃,忽地問了起來。

  周世林翻了個白眼:“哪個幾州要塞之地的將衛官不厲害?手上沒點功夫坐得穩山西路將衛官?”

  喬苒道:“這人為什么要關起來?”

  周世林道:“山西路坐擁兵將八千……”

  對上一臉認真,臉上神情卻連眉毛都未動一下的喬苒,周世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可能不知道這等一府將衛官坐擁兵將八千的意思。”

  “長安特殊暫且不提,就拿你先前呆過的金陵來說,整個大楚都談得上名號的金陵府將衛官手下也只有三千人馬。”

  當然,整個大楚大多數兵馬還是在正統的軍營之中,由陛下手中虎符統一調配。這些兵馬素日里是不能隨意出動的,也只有陛下令下才能出動。譬如他來山西路剿匪,帶的人馬就出自軍營。

  喬苒點了點頭,道:“我聽明白了,撇去軍營不算,這個秦將衛官手下兵馬于山西路這一府來說,可說是足夠了。”

  “其實先前也沒有那么多的,也只有三千人馬,”周世林嗯了一聲,又忍不住嘀咕道,“若不是那姓錢的來這里做了府尹,上書陛下請求為山西路增兵,也不會有八千人馬。”

  喬苒道:“所以,坐擁八千人馬卻還解決不了一個山西路的困境,再加上這個將衛官是在錢大人手下,先前增兵也是錢大人出面上書,這兩件事足可以斷定這個秦將衛官是錢大人一派的人。”

  畢竟,若非一派,錢大人又何至于特意出面做這種事。

  好在對方雖然一開始不明白,但腦子還算靈光,一點就透,周世林深感欣慰。

  “所以,你明白我為什么要把他抓起來了吧?”

  喬苒點頭,看了他一眼,道:“我若是你,也會將他關起來的。”

  周世林哼道:“尤其眼下姓錢的跑了,這人更要看緊了,你沒什么事弄個麻子同他做鄰居作甚?”

  喬苒笑道:“所以才更要將他們關的近一些了。”

  周世林不解。

  女孩子伸手端起身邊案幾上的茶盞輕抿了一口,笑了:“他與錢大人是一派的,可見必然十分了解錢大人。眼下錢大人挾持人質逃了獄……”

  一提到逃獄,周世林便忍不住冷哼。

  那一日的事情,當真是想想火氣就大,沒的那么倒霉的。

  “人總要想辦法找回來的。”喬苒說著看向周世林。

  周世林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手邊的案幾上,拍的案幾一陣輕晃,蹲在角落里的做透明人的裴卿卿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你莫拍了,樓下有張桌子先前就被你拍壞了,仔細案幾再被你拍壞了。”

  周世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樣兇神惡煞的瞪人,若是換了一般的十歲小姑娘估摸著會被嚇哭了,不過角落里那個顯然不是一般人,對此還回了他一個鬼臉,半點沒有被嚇到的意思。

  娘親說過,勤儉節約是美德,這大督護的美德看起來不怎么行。

  懶得跟小孩子一般見識的周世林轉頭再次將目光落到了喬苒的身上,他道:“我已經讓人去找了,連姓錢的畫像都讓人準備好了,他的婆娘加兩個孩子也讓人看管起來了……”

  喬苒搖了搖頭,道:“他是曾被陛下委以重任的山西路府尹,能力出眾……”

  周世林牙一酸,打斷她:“也就一般吧!”

  喬苒看了他一眼,道:“那就一般。”

  這樣的附和非但沒讓周世林有半點暢快,反而心里堵得更厲害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那一眼望來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他是孩子嗎?

  “總之,在這一府做了那么久的府尹,對于自己這一逃可能發生的事,譬如妻兒老小被看管起來這些都是可以預料到的,可他還是逃了。”喬苒說道,“所以,可以說,他這一逃便已經打定主意將妻兒老小的安危拋在腦后了。”

  周世林道:“還不是篤定老子做不出殘殺婦孺的事情來?”

  喬苒搖頭:“山西路的事情事關重大,不是大督護不想便能不做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應當知道后果,卻還是執意逃了,足可見必然有個更大的理由讓他拋棄了妻兒老小的安危。”

  周世林端起茶杯放到唇邊,說了這么久,也有些渴了:“什么理由?”

  “不知道。”女孩子搖頭。

  不知道?周世林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這舉動再次引來裴卿卿的鄙夷:美德不行也就算了,還亂噴茶水。

  說那么多還當她知道呢!周世林翻了翻眼皮,放下手里的茶杯,才想伸手拍案幾,想到角落里那個孩子,手干脆一折,指向喬苒:“那你說這些作甚?”

  喬苒道:“我是想說他知曉逃的后果卻還是逃了,足可見其做此事的堅定。而對于一個精通官府尋人手段又執意出逃的人來說,要找到他并不是一件易事。”頓了頓,女孩子又道,“更何況他身手還如此了得,我們去找,找到人的可能性極小。”

  “所以,我想不如找個了解錢大人的人去找他,能找到人的可能性更大。”

  周世林聽的眼皮一跳:“你想找秦束去找姓錢的?別想了,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

  真虧她想得出來!

  喬苒道:“眼下山西路幕后那些人藏著不出來,找不到錢大人就沒辦法繼續查。”

  周世林道:“那也不能把秦束放出去,此舉同放虎歸山有何區別?”

  “所以要弄清楚秦束這個人。”喬苒正色道,“他若是可以為我們所用,豈不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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