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好好看,好好學。”有人站在她身邊說道,“不要以為這個位子是你的就跑不了了,多的是人在一旁看著,等著。”
那人說著從一疊厚厚的文件下將那本小人書抽出來,拿到手中翻了翻,輕哂:“往后這兩家都是要交到你手中的,這個不是你該看的東西。”
她似懂非懂的看著他:這個人,她應該稱之為爺爺,年輕時候在商場上廝殺出了一道血路,也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白手拼下的偌大家產,他當然不會送到外人的手上,教她,讓她學,只是因為她身上流著兩家的血,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這教導無關慈愛,只是因為血脈。
“你以為不要就不會有事了”那個老者目光銳利,滿臉威懾,看著她的眼里沒有半點憐惜和慈愛,“你一旦坐不穩這個位子,就不要以為還能全身而退。”
“從你出生起就注定要坐這個位子,除非人死了,癡了,傻了,殘了,這個位子就是你的。那些盯著這個位子的人要想從你手里奪走,是絕對不可能手軟的,所以你要好好學。”老者說著看向桌上那疊文件,“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不要落空,因為失敗的代價很有可能是我們不能承受的。”
他縱橫一生,見多了風光一時的人,卻鮮少見到能風光一輩子的。
“商場上的東西沒有這么容易。”老者說著帶著那本小人書走了出去。
一不留神,滿盤皆輸。
這是她自小便知道的。那本小人書在后來她滿十八歲時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可那時,她已經不需要了。
前世每一步都活的小心謹慎,以至于到了這里,雖然處境也不見得有多好,但比起前世還是舒服了許多。
只是沒有想到,到了這里,查查案子,居然又一次做起了小時候的事。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沒有哪個厲害的人能算到一步不差,陰差陽錯成功的背后除了運氣還有謀劃。
只是謀劃之前還是要先見一個人。
將車馬行的生意搬到長安來,是一早便在計劃中的事,這個事情讓幾十個喬墨來做都不行,也只有他這個老子親自來了。
畢竟衛氏馬場出產大楚數一數二的良駒,喬正元私以為不做車馬生意都對不起馬場里的那些馬。但他的車馬行做的可不僅僅是馬車生意,喬正元背著手踱步帶著管事招財走入后院。
幾個老鐵匠正低著頭敲敲打打,四周是嚴陣以待的護衛。有些東西在沒有弄出來之前不宜對外泄露,要在長安城出頭,沒有“奇”、“巧”、“新”,可是萬萬不行的。
喬正元背著手帶著招財巡視著低頭敲打的老鐵匠,而后指了指那群護衛,偏頭對一旁的管事招財說道,“這些護衛可夠?在東西出來之前,半點風聲都不能走漏!”
招財忙拍著胸脯,保證道:“老爺放心,我招財拿腦袋擔保,這后院就連一只蒼蠅都不可能飛進來。”
“那就好……”喬正元點了點頭,跟隨自己多年的招財辦事,他還是放心的。
“喬大老爺。”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喬正元嚇了一跳,連忙看向四周,問招財,“你聽到什么聲音沒?”
招財也變了臉色:“老爺,這……”
這聲音不是喬小姐的嗎?他跟老爺兩人是幻聽了不成?怎么會在這里聽到喬小姐的聲音?
“我在這里。”有人舉起手來朝他們招了招手,拿著鐵匠的小錘子站了起來。
她一張臉抹黑了一些,頭上扎著一個髻,手里提著錘子,一身鐵匠的袍子同場中旁的鐵匠別無二致,乍一見仿佛哪個鐵匠鋪里跑出來的伙計呢!
“你怎么在這里?”喬正元臉色大變,隨即伸手拍了招財一巴掌,“不是說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嗎?”這一個大活人跑進來他都不知道?
“我讓紅豆給我做了件跟他們一樣的袍子,”喬苒倒是沒有隱瞞,老老實實的指著場中的鐵匠,回道,“然后自己進來的。”
準確的說是她才走到門口,便被人拉了進去,而后直接帶到了后院,將未成形的馬具以及錘頭等事物交給她,讓她敲打,因來的巧,恰逢午時飯點,順帶還有人送了一食盒的飯菜給她,味道做的不錯,頗有金陵風味。
喬正元聽的臉色已黑如炭底了:好一個連蒼蠅都飛不進來,原來換件袍子,阿貓阿狗都能自己進來。
“這東西不錯。”她仿佛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一般,手里拿著一只初初成型的模具,在腿上逃了套,而后放到一邊問道,“是喬大老爺特意為長安城的權貴準備的嗎?”
喬正元臉色變了數變,半晌之后,緩緩開口了:“你知道這是什么?”她一開口直指權貴,怕是已經看明白了。
“打馬球套在腿上,將人牢牢固定在馬上,以防墜馬。”喬苒說著,看向喬正元,“喬大老爺,我說的對不對?”
喬正元臉色不太好看:對,太對了!準備許久,用來在長安城引起轟動的東西還未完全成型便被人一眼看破,以至于連他都有些懷疑這東西行不行了。
“這個不錯,喬大老爺果然厲害。”女孩子點了點頭,贊賞了一句,便收回了目光,而后看向喬大老爺,正色道,“有件事,我想同你談談。”
喬正元神情復雜,看著含笑而立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不承認,他喬家從商的天賦到了下一代似乎是全數堆到她的身上了。
只可惜如今,對這個孩子,他更多的是懼怕,過往十三年缺失的舅甥情誼是沒有辦法彌補的。他可以懼怕,卻拉不下這個臉,而且這孩子心性委實難以琢磨,如今又入了大理寺,看著想是在大理寺中一展身手了。
從金陵的莊子上出來之后,她想做的事,就沒有不成的。這怎么能不叫人害怕?
“你想做什么?”喬正元問她。
雖然她所作所為有時候叫他害怕,尤其是方家那件事上,更是讓他嚇的渾身一抖,不過這么些天他也琢磨明白了,她不動手,是真的不動手,譬如方家那對母女,又譬如對他。若是要動手那也是真的動手,譬如方家那個老夫人。
只要不曾招惹她,就不會有事。
“談筆生意。”女孩子放下手里的錘子,道,“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