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寧觀離西子湖邊不遠,比起玄真觀傍山而立,萬寧觀卻是鬧中取靜,出門不過多久便是余杭城中最熱鬧的街市。
萬寧觀的觀主是個四十上下的中年女子,說話做事很是和氣的模樣,喬苒一行人將觀主的信交給了這位萬寧觀主之后,便在萬寧觀的廂房住了下來。
因觀中不留男客,阿生和喬書就住到了離萬寧觀不遠處的客棧之中。
離開之前,阿生正色道:“喬小姐,明日寅時我便過來。”說罷便抱了抱拳,轉頭和喬書走了。
寅時又稱平旦,這是觀中每日送柴來的時間,也是值夜的真人回去休息的時辰。
這個時辰是萬寧觀每日最早的開門時辰。男女有別,阿生到底是男子,不能一天十二時辰都守在她身邊。
原本以為第二日一睜眼便會見著阿生,只是沒想到第二日叫醒她的不是紅豆也不是阿生,居然是萬寧觀中的兩個道姑。
“喬施主,”兩個道姑見她醒了,無奈的解釋道,“叫醒喬施主委實是不得已。”
喬苒從床上坐了起來,見紅豆正睜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茫然的看著她們:“兩位真人,怎的這么早?”
喬苒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估摸了一下,天快亮了,估摸著寅時才過一半了。
這個點,萬寧觀大多數人還睡著呢!
兩位道姑道:“那位同施主一道來的阿生俠士被人打了。”
什么?阿生被人打了?喬苒和紅豆嚇了一跳,剩余的睡意也瞬間一掃而光!誰那么厲害居然能把阿生打了?
跟著道姑趕過去的時候,紅豆忍不住發出質疑:“不是說阿生是高手嗎?怎的回事?”
這高手看起來不太行啊,才丟了小姐沒多久,居然又被人打了。這一舉動極大的動搖了阿生在紅豆心里的“高手”地位,這叫高手嗎?
“就在那里。”兩個道姑帶著她們從廂房趕到前觀,指了指萬寧觀正中的銅鐘。
在一片灰蒙蒙的天色中,一抹朱砂紅似火一般闖入了眼簾。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女孩子正坐在垂吊著的敲鐘錘上,一下一下的蕩著當秋千玩,她面前不遠處,是站的搖搖晃晃的阿生。
“裴小姐,”阿生捂著臉,勸著坐在敲鐘錘上的女孩子,“您快下來,上頭危險!”
裴?聽到這個姓氏喬苒松了口氣,對身邊兩個帶路的道姑道:“兩位真人無妨,應是相識的。”
那半大的女孩子瞥了阿生一眼:“你還是顧著你自己吧……”頓了頓,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是沒趣,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喬苒聽的一怔:這還真不像詩書傳家的裴家的孩子。
那帶著幾分稚嫩的童音抱怨完“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之后,轉頭又向喬苒他們看了過來。
這一下,倒是讓喬苒和紅豆忍不住愣住了。此時天還未全亮,方才又只看到側臉,便隱隱只覺這少女側臉似乎很精致,這不奇怪,畢竟江南裴氏子弟多以容貌俊雅著稱,男子好看,女子自然也不會差。這女孩子好看一點都不奇怪。可饒是心里有所準備,在看清女孩子的正臉時,兩人還是忍不住驚艷了一番。
這女孩子與其說是少女不如說半大的女童更合適,瞧著不過十歲上下的樣子,轉過頭來的那一瞬間,放佛徹底點亮了周圍的昏暗一般。
真是個好漂亮的孩子!看她歪著腦袋打量她們的樣子,便是知道這是個才將阿生打了一頓的小魔星,還是忍不住心頭一軟。
正想說著什么,那女孩子卻不過盯著喬苒看了片刻,向她露齒一笑之后驀地在敲鐘錘上一個翻身,幾個起落向觀外飛去。
經過阿生時,還踹了一腳,阿生忙出拳抵擋,整個人在碰到那一腳時,卻向后移出了整整七八步遠方才停了下來。
那女孩子出現的突然,離去的也突然。待到回過神來,喬苒和紅豆連忙過去將阿生攙扶了起來。
“你不是高手嗎?”紅豆扶起他的那一瞬間,看到了阿生滑稽可笑的烏青眼時,忍不住問他,“怎么連個孩子都打不過?”
“這不是一般的孩子,”阿生苦笑道,“那位裴小姐天生骨骼驚奇,是不世的練武奇才。”
話音才落,便見喬苒和紅豆看著他,還未走遠的兩個道姑也停了下來,望過來的眼神十分微妙。
最后,還是紅豆開口了:“你是不是話本子看多了?”
打不過一個孩子,連這種話都編排了起來。
對上眾人一臉不信的目光,阿生苦笑了兩聲:“你們不知道,她是……”說到一半,他卻似是忽地想到什么了一般不再說下去了,只自顧自的搖了搖頭,“算了,她應該就是正好路過,我們不必理會。”
“不理會嗎?”紅豆想起方才那孩子漂亮的臉蛋,卻忍不住擔憂道,“她才多大,一個人在外面亂晃,不怕撞上拐子嗎?”
“哪個拐子不要命了敢拐她?”阿生揉著自己的烏青眼忍不住道了一句。
喬苒記起方才那女孩子一腳將阿生踹出七八步遠的樣子,倒是信了幾分,更何況聽阿生說話的口吻,他與這女孩子似是老相識了,比起他們應當更熟悉那個女孩子。
不能以貌斷人。就像方才那女孩子在伸出那一腳之前,誰能想到這個放到旁人家里害怕被拐子拐丟的女孩子能將一個大男人踹那么遠?
她此行余杭是為了見這余杭縣令,正事要緊。在觀中用了早飯之后,喬苒便讓紅豆去向這萬寧觀觀主打聽萬寧觀近來上香的香客。
只是沒成想,紅豆還未來得及踏出房門,便見今兒天還沒亮就來找他們的那兩個道姑又領著兩個縣衙的官差過來了。
“這萬寧觀的真人們真是忙!”紅豆揉著有些發黑的眼底,道,“我們才住了一晚上,這些真人都跑了幾回了?”
喬苒看著那兩個被領過來的官差,只覺得有些奇怪。萬寧觀的廂房除了她和紅豆之外沒有住旁人,所以,那兩個官差一定是沖她們來的。
她是想見余杭縣令,只是還未想好怎么見這余杭縣令,怎的這縣衙的官差便自己尋過來了?
喬苒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