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兒確實在逝去前,給老夫來信,希望老夫能收你做孫女。”
說著,蘇閣老微微一嘆。
“沫兒從小身子骨弱,體弱多病。”
“老夫和家人便對她多寵愛了幾分。”
“她的最后一個愿望,便是這事。”
“老夫當時思索一下,便應下了。”蘇閣老把事情,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當時他認為,收一個干孫女,對蘇家來說不算什么。
蘇家家大業大,子嗣眾多。
若是干孫女得他歡心,便接進來,錦衣玉食的養著,日后為蘇家聯姻。
若不甚招人喜歡,那便冷著。
只要不做損害蘇家名頭之事,便不作處理。
可誰曾想,蘇沫想要蘇家認下的,竟是宋青苑這般女子。
以至于鬧出后來的種種……
“當時沒有詢問你的意思,是老夫欠了考慮。”
蘇閣老臉上帶著歉意,舉起茶杯。
“老夫在此,向你致歉。”
“閣老使不得!”
宋青苑連忙起身,抬手謝絕蘇閣老的道歉茶。
一邊道,“閣老政務繁忙,又豈能在這些瑣事上,事無巨細。”
“再者,這本來就是小輩之間的事情,也是有些許誤會罷了。”
“當不得閣老如此!”
“折煞苑兒了。”
宋青苑態度堅決。
能讓當朝閣老低頭,端茶認錯的人,整個大齊屈指可數。
她宋青苑又有何德何能,敢如此。
若是今天一旦受下,那她將來要面臨的口誅筆伐,可想而知。
她,驕傲!
但不自傲!
“你說的對,都是小女兒家的誤會,不值一提。”
蘇閣老把端起的茶杯放下。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不在強求……”
“不過嗎……老夫如今,到是真心實意的,想認下你這個孫女。”
“不知苑兒姑娘可否有意,認老夫為祖父?”
蘇閣老嘴角含笑,就像一名和藹可親的老人,長輩。
與第一次相見時的威嚴,已大有不同。
“苑兒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女子,當不起閣老如此厚愛。”
宋青苑想也未想,直接婉言拒絕。
若是幾年前,她哪怕心中不愿,也未必敢說的如此痛快利落。
現在,蘇閣老仍是當初的蘇閣老。
宋青苑卻非曾經的宋青苑。
她早已有了對蘇家說不的權利。
面對這樣權勢滔天的人物,她更無需再誠惶誠恐。
宋青苑的眼中,閃過一抹自信。
蘇閣老眼中卻流露出可惜之色。
“苑兒姑娘如此自謙,老夫到也不好強人所難。”
“只是……遺憾了!”
蘇閣老說著,并未在此過多糾結,而是很快轉移了話題。
“苑兒姑娘在國子監的宣講,早已在學子內傳遍,老夫亦有所耳聞。”
“當真是妙語連珠,精彩絕倫!”
“其中沸點和凸透鏡聚光的言論,更是讓人聞所未聞。”
“就連老夫這自詡博學之輩,也不禁心生折服。”
蘇閣老聲音輕緩,似是有感而發。
看向宋青苑的目光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欣賞。
一句話,便把宋青苑捧高高。
“此言苑兒愧不敢當!”
宋青苑面色平靜,無半分激動之色。
反而謙遜的道,“我大齊人才濟濟,能人輩出。”
“小女子不過是多看了幾本雜書,微末的伎倆,實在不值得一提。”
宋青苑搖頭,表情誠懇,既淡定又從容,無半分激動之色。
蘇閣老見狀,眉頭微不可察的一蹙,很快便舒展開。
“各有各的優點,苑兒姑娘雖是女子,亦是大齊百姓,巾幗不讓須眉。”
“只是老夫政務繁忙,實在沒有閑暇,去國子監聽講,深以為憾。”
“苑兒姑娘可否,與老夫詳細說說,這其中的道理?”
醋加熱容易沸騰。
磷燃點極低。
冰打磨好,對著陽光能點燃柴火 這些規律,大齊的百姓,文人學子,不是未曾發現。
只是他們只懂其表,卻不解其理。
而宋青苑的話,則是直指本質。
“閣老既開口,苑兒豈敢不從。”
宋青苑莞爾一笑。
接著,便把在國子監的所講,與蘇閣老詳細說了一遍。
未加一分,也未曾有所刪減。
直到酒樓內的伙計來此敲門。
言飯菜已做好,是否上菜時,蘇閣老才終于停了下來,恍然大悟。
“老夫聽得入迷,竟忘了時間。”
“苑兒今日,便陪老夫一道用餐吧!”
說著,蘇閣老一擺手。
樓外樓的伙計,立刻把做好的飯菜,齊齊端上了桌。
一餐過后。
也算是賓主盡歡,宋青苑告辭離去。
出了樓外樓,宋家的馬車早已等候在門口。
宋青苑并未多留,直接便回了大郎,三郎租住的小院。
大廳內。
沈碧青拉住宋青苑詢問道,“怎么樣了,蘇閣老可有說是何事?”
“說是替蘇沫,蘇澈道歉,還提了認我做孫女之事。”
“不過被我拒絕了……”
宋青苑一五一十的,把包廂內發生的事,講給沈碧青聽。
一番話后,沈碧青冷笑。
“這些大人物的平易近人,是分場合,看人下菜碟的。”
這一點宋青苑也懂。
于是點頭,“暫且不論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若我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農家小女子,即使蘇家兄妹做的再過分十倍百倍。”
“他也必不會出面道歉!”
可以說,蘇家認錯,認的不是錯誤本身。
而是取決于宋青苑地位的提升,影響力的提升。
“那當然!”
聽了宋青苑的話,沈碧青冷笑。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有幾個,會真的平易近人!”
“向老百姓認錯?”
“須知官威不可犯!”
這一點,沈碧青感慨頗深。
她們沈家,曾經走鏢,現在跑船。
做的生意需要走南創北,與不少官員打過交道,亦對這里面的事情有所了解。
有些人確實是好官,也為百姓做過不少事兒。
可他們骨子里,卻帶著朝廷官員的威嚴。
要一名朝廷官員,向老百姓道歉,不能說絕無僅有,但肯定很難,很難。
“能讓蘇閣老低頭,不容易!”
沈碧青有感而發。
“是啊,不容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若非她有蕭景鐸這位貴人,一路相護。
怕終其一生,也無法讓蘇家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