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朱玉,見過丞相和幾位大人。”
朱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洪亮一些,以掩蓋心里的慌張。
他見過禮之后便挺起了胸,臉上掛著笑意,直視喻泰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不能首先亂了陣腳,一旦被這群常年混跡官場的人精看出點什么那他將會很被動。
喻泰沒有出聲,就這么打量著朱玉。
他還是很疑惑,他到底來干嘛?
他希望從對方的臉上和眼里看出點什么。
可是喻泰失望了,眼前的這個朱玉就像一張白紙一樣,眼底清澈,面色如常。
看著朱玉,他莫名的感嘆起來。
唉,有些可惜了,生在這樣的帝王家是幸運也是不幸啊!
馬大人幾人看著這位不卑不亢的寧王,也是眼神各異。
現在宮里沒設置什么內務府,宮里一切的開銷用度都是他戶部所供,所以他馬大人對這位寧王印象也更深。
匆匆的幾面之緣,朱玉給他的感覺跟那些紈绔子弟沒什么區別。
整日里都在花天酒地,聲色犬馬。
他微微思索,當先質問。
“寧王,這內閣不是你該來的吧?”
說著帶著自己久居高位的氣勢,彷如居高臨下般看著朱玉。
朱玉站在這九人的中間,而戶部馬大人正好在他的右側。
他聽到問話,側了側身子,先看了一眼說話的人的樣子,然后在腦海里搜索有關的記憶。
唔,戶部尚書,馬元吉馬大人嗎?
感受著對方有意朝他施加而來的壓力,朱玉心中一凜,開口回道:
“馬大人。”
他見馬元吉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才再次說道:“內閣又不是什么禁忌之地,本王有什么來不了的?”
“再者說了,”朱玉停了停,看向喻泰,繼續道:“此地也是喻相的私人之地,本王進得此地也得了主人的允許。”
他說完笑了,笑的很自然。
馬元吉被他說的啞口無言,的確,喻相都首肯了,他又憑什么去否認和質疑。
“哼,巧舌如簧!”
馬大人甩了甩袖子,不想再去和朱玉置氣。
他干脆別過頭,又端起茶杯一口一口的咪了起來。
朱玉咧嘴一笑,心底卻是踏實了許多。
原來,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只是人而已。
想到這里,他對于這次的任務把握又大了許多。
至少有七成之高了。
其余人見此也不好再去為難他,都按捺下心思,想看看這寧王究竟搞什么名堂。
喻泰看到朱玉的表現也是微微驚訝,對于這位寧王更加好奇起來。
他不知道正是因為自己這一份好奇,慢慢的就進入了朱玉的節奏。
喻泰蒼老的臉上浮現出笑容,褶子直接布滿了整張臉。
他端起桌上的已經涼透了的茶水,放在嘴邊,吹了吹,說道:
“說吧,你寧王也不會無緣無故就說要求見老夫。”
喻泰眼睛看著手里的清茶,也不送到嘴里,只一遍又一遍的吹著,仿佛能吹出花一樣。
“老夫與你好像也并沒有什么交集,你來此處是受了誰的指使,或者有人要你來傳什么話?”
他說著猛的抬起頭,雙眼死死的盯著朱玉,眼睛精光不斷。
一副老夫猜的沒錯的樣子。
其余人聞言瞬間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住的點頭,心里想著原來如此,不愧是喻相,一眼就看透了。
不由得,他們看向喻泰的目光又崇拜起來。
朱玉心底一笑,想著你猜的還真不錯。
不過系統什么的你是理解不了的。
他心里這樣想著,面上還是一如往常,既沒有被揭穿的尷尬也沒有露出一起絲的膽怯。
在喻泰的眼里,朱玉就跟大海一樣,深不可測。
朱玉掃了周圍一圈,左右走了幾步。
“本王沒記錯的話,今日正值休沐吧?是什么大事能值得各位朝中肱骨在休沐之期齊聚一堂?”
他沒有回答喻泰的話,反而問了一句。
喻泰被問的一愣,他沒想到這朱玉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他一生早就習慣了自己發問別人回答,還沒有誰敢質問自己。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你的圣賢書讀到哪里去了?尊卑有序,這個都不懂嗎!”
喻泰直接生氣起來。
朱玉對此彷如未見,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喻相,您貴為百官之首,更是兩朝元老,可以說,如今的皇朝這般蓬勃發展,您居功至偉!”
聽到這話喻泰臉上的表情才緩和一點,剛準備說話就聽到朱玉的話又傳了過來。
朱玉接著自己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如今您卻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確切的說,是整個文官集團都遇到了麻煩。”
“甚至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
幾句話就把所有人的心思都說了出來。
喻泰聽著他的話,面色不斷轉黑。
手里拿著的茶也溢了出來,茶水滴到了桌上他也沒在意。
他直勾勾的望著朱玉,沉聲說道: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馬元吉幾人也是狠狠的盯著朱玉,大有把他留在此地的意思。
“黃口小兒,禍從口出的道理你可懂?”
“哼,大言不慚,在這皇朝中哪里有什么麻煩!”
“我看今日是你的麻煩到了!”
“……”
盡管心里對朱玉的話沒有任何反駁,但嘴上他們還是不服輸的,特別還是對于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兒。
朱玉就跟沒聽到他們言語中的威脅一樣,還是笑著看著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他知道,只要說動了這位,一切都會很順利。
喻泰臉上陰晴不定,他看著朱玉,心里不斷在想著朱玉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如果今日,你說的不能讓老夫滿意,那你走不出這里了。”
“你要知道你一個王爺在老夫這里還不夠看。”
朱玉心中一震,知道自己接下來必須要萬無一失了。
深吸了幾口氣,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緩緩的說了出來。
“天地君親師,人間倫常,不外如是。”
“而今天下呢?”
“世人只知道日月神教、神武門兩尊巨擘高高在上,誰強就認誰的道理,整個天下看起來一片和諧,但實際上早就沒了法紀存在。”
“殺人償命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到了江湖上呢,一句江湖事江湖了就完事了。”
“本朝立國百年,說來也是可笑。堂堂的一國之君竟然毫無存在感,所謂的皇室更像是一群圈養著的金絲雀。”
“本王知道你們文官如今只想著如何捍衛屬于自己的利益,可為官者,不去為國為民,又做的是哪門子的官。”
“你們的權力和地位是建立在百姓安居樂業之下的,沒有誰會真正認同一個沒有任何建樹的官員。”
“本王不甘心,不想做那金絲雀,本王也知道你們不甘心,不想自己做什么都被人束縛,不能一展拳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本王不愿意頭上永遠壓著一座大山,本王也知道日月神教早就已經視你們為眼中釘肉中刺,想來他們應該要有所行動了吧。”
“喻相,朱玉愿拜您為老師,與您共進退!”
“只求撥亂反正,重整天下!”
朱玉一口氣把心里的話說完,然后深深的拜下。
他的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話到底能不能說動面前的這群人。
彎著腰,低著頭,朱玉心中一陣忐忑。
他不知道的是,他這一番話直接在喻泰的心底炸開了花。
天地君親師?
人間倫常,法紀?
江湖,朝堂?
撥亂反正,重整天下?
“嘶”,聽著這些陌生又新鮮的詞語,喻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所讀的圣賢書可沒教過他這些,初聞之際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為官之道是什么?
喻泰不自覺的在心里問了自己一句。
為官者為國為民嗎?
他看了看還躬著身的朱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為官近四十載,不管是以前的老師還是同僚,沒有一個不是對自己說“為官只要爭取到足夠的利益就行,為了全天下的讀書人,也為了自己”。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喻泰不由沉思起來,不斷回想著朱玉說的幾句話。
至于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對于朱玉這一番言論已經不能用驚訝來表達了。
“哼,滿嘴胡言,你個黃口小兒哪里懂什么為官之道!”
“撥亂反正?笑話!”
“本官的權力不是誰給的,是本官自己的!”
“簡直是妖言惑眾!”
“……”
他們直接破口大罵,才不會用心去思考朱玉說的有沒有道理,他們只看重利益,這就是他們的為官之道!
喻泰把手里的茶放下,用袖子擦了擦桌子上的水漬。
擦完之后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夠了,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一時間,這些人都安靜下來。
他們把眼神投向喻泰。
“喻相?”
喻泰沒回他們的話,反而對朱玉問了一句。
“告訴我,你憑什么?”
馬大人他們看著喻泰更加的震驚。
難道喻相聽信了這小子的胡言亂語嗎?
當即他們就急不可耐的喊著。
“喻相,不可聽這小子的妖言啊!”
“是啊,他會害了我們的!”
“喻相!”
喻泰擺擺手,示意他們安靜。
“老夫自有分寸。”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盡管他們心里再不滿,也不敢逾越。
喻泰的威嚴擺在那里。
而朱玉聽到喻泰的話就知道,這位老爺子已經被自己的一番言論說動了。
剩下的就差最后一把火了。
他直起身,直視喻泰。
一字一句的說道:
“日月神教牢牢掌控著朝中的軍權,而我朝數十萬大軍有著戌衛邊疆的職責,剩余的不過爾爾,如今只要把皇城清理一凈,再逐一的清掃朝野上下,等他們反應過來之時已經無力回天了。”
“別忘了,還有一個神武門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