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上午辰時,船隊運載的征東軍右翼軍主力登陸完畢,包括右翼軍炮兵團營的兩個重炮營,累計一百門崇禎十五年新鑄的克虜定遼大將軍重炮吊裝上岸。
這款重炮已經經過了去年在九連城下攻城作戰的檢驗,在正式定型、開啟批量鑄造的同時,也被明確命名為了崇禎十五式重炮“克虜定遼大將軍”。
至于之前累計繳獲的清虜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以及旅順北城槍炮總廠按其規格仿制出來的那一大批重炮,則被統一命名為崇禎十三式重炮“克虜定遼大將軍”。
如今,后方各路城防重炮以及各路水師戰船上裝備的重炮,用的多是崇禎十五年以前繳獲和仿制的重炮,也即崇禎十三式“克虜定遼大將軍”重炮。
楊振之所以讓它們也使用了這個新名字,主要是因為崇禎十五年款,與之前繳獲的重炮,以及仿制的那批重炮,并沒有根本性的不同。
也不過就是新款的內口徑更大了點,達到了四寸。
炮身更長了一些,長達一丈一尺六寸。
射程更遠了一些,使用重十八斤實心彈時,其有效射程達到了五里以上,五里外的單層土石磚墻被擊中,仍能做到有效摧毀。
也正因此,崇禎十五年的新款“克虜定遼大將軍”重炮的戰場威力,自然也就更大了一些。
尤其在使用為重型火炮特制的開花彈時,其最大投送射程更是達到了六到七里左右。
也就是說,七里內的敵人,幾乎都在崇禎十五式“克虜定遼大將軍”重炮的有效殺傷威脅之下。
因為在使用開花彈的情況下,它的最大射程,就是它的有效射程。
但是即便如此,崇禎十五式“克虜定遼大將軍”重炮,跟以前繳獲的清虜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還有旅順北城槍炮總廠仿制的重型紅衣大炮比起來,也仍然是同一種類型的重炮而已。
它們都是炮擊精準度不高的長身管滑膛炮,而且都是依靠火繩點火的前裝長身管滑膛炮,并沒有質的不同。
崇禎十五年的新款可以使用特制的開花彈,以前的老款重炮也可以,只是開花彈的規格略有差別,發射藥的藥包裝藥量有所不同而已。
當然了,怎么命名是楊振的事情。
對他來說,去年定型后大批量生產的這款克虜定遼大將軍重炮,跟以前的重型紅衣大炮相比并沒有實現他所期待的跨越式的進步。
但是,對他的敵人們來說,面對這款重炮的大射程轟擊,那個感受可就完全不同了。
比如,對于現如今守在牛莊城里的哈寧阿來說,彼此你來我往的炮擊剛開始打了沒幾輪,他就萬分沮喪的發現,他最大的依靠,也就是牛莊西炮臺上的那門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有點靠不住了。
因為它不僅在數量上與來犯的明軍擁有的重炮根本沒得比,就是在射程上,也完全沒有了哈寧阿自以為擁有的居高臨下的優勢。
楊振麾下征東右翼軍炮兵團營副將劉仲錦,原來就曾在清虜“恭順王”孔有德的帳下掌管幾個重炮牛錄,對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十分了解。
所以他一上岸,往東挺進不久,就在距離牛莊四里開外的一處高地上扎營不前了。
他打的主意,就是要以自軍擁有的射程可達五里的崇禎十五式重炮,遠距離摧毀牛莊城防。
至于楊振麾下人馬過去慣用的那套掘壕推進、埋設火藥、炸毀城墻的攻城法,楊振自己現在也不用了。
這次牛莊之戰,他決心要打成一個立威之戰,同時也是一個測試之戰。
在兵力、火力方面都全面占據優勢的情況之下,以堂堂正正的炮火猛攻,拿下一座清虜嚴防死守的城池,對于重啟的北伐作戰來說,將會產生巨大的激勵作用。
崇禎十六年三月十一日上午辰時四刻,炮擊攻城正式打響。
楊珅和劉仲錦分別指揮兩個重炮營,一個以實心彈主攻牛莊西面城墻,一個以開花彈主攻牛莊西門即所謂的外攘門甕城并壓制牛莊西炮臺上的清虜重炮。
牛莊西炮臺上的清虜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居高臨下,但也只能打到劉仲錦炮陣前面百步開外的地面之上。
初春的地面,靠河較近的地方已經解凍翻漿,地面松軟,十幾斤重的鐵彈落地后多數直接嵌入泥土之中,瞬間就失去了往前彈跳的勢能。
所以幾輪炮擊下來,牛莊西炮臺上的清虜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不僅沒能擊毀楊珅、劉仲錦兩個重炮營的任何一門重炮,反而因為暴露了位置,遭到劉仲錦重炮營開花彈的集中打擊,人員傷亡不斷。
及至巳時左右,劉仲錦指揮下的重炮營,經過持續幾十發重炮開花彈的轟擊,在大量殺傷牛莊西炮臺附近的守城敵人的同時,相繼有兩發開花彈命中了西炮臺的炮位。
牛莊城西炮臺上的清虜重炮隨即啞火。
身在楊珅營中的楊振,在下令楊珅將重炮陣地大舉往前推進的同時,隨后派出已經歸位的行營衛隊騎兵千總哈喇把兔,領著一小隊臂力強勁的馬弓手往牛莊城下疾馳而去。
楊振叫他們往牛莊城上射去了一早準備好的勸降書信。
楊振從鄧常春嘴里聽說過哈寧阿,知道其開城投降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但是該用的手段還是要用的,畢竟牛莊城內也有入了兩白旗的漢軍隊伍,勸降書信投遞進去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亂了他的軍心。
事實上,只要城內的漢軍隊伍知道自己們入了旗籍還被區別對待的實情,知道了析木城兵變的實情,那么面對楊振的招降,他們一定會有所思考的。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們自己不思考,恐怕哈寧阿也會替他們“思考”的。
一旦如此,牛莊城或許就不用大費周折也能拿下來了。
楊振的這個策略,一如當年清虜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每每對守城明軍所做的那樣。
而楊振想做的,恰恰是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
當然,楊振在牛莊的這個招降嘗試失敗了,不僅親自坐鎮外攘門城頭指揮守城的哈寧阿對楊振的勸降無動于衷,就是僥幸射入城內的幾封勸降書信,也被撿到它們的滿漢丁口在第一時間交了上去。
楊振的號召,不僅被哈寧阿無視了,也被城內的漢軍以及其他出身漢家的包衣阿哈們給無視了。
與此相應的是,哈寧阿倒是利用城外明軍勸降以及明軍重炮停火的契機,再一次往海州城派出了求援的快馬信使。
其實在早上收到巡哨帶回來的有明軍船隊前來的情報之后,哈寧阿就在第一時間往海州城派出了報信的快馬,并且拿到了海州城方面讓他堅壁清野、據城固守,然后等待援軍的命令。
牛莊城距離海州城沒多遠,不過四十來里地,走陸路,騎快馬的,也就半個多時辰而已。
所以,當時他還設想過,等到明軍上岸大舉圍城攻擊之際,他與適時到來的海州城駐防八旗勁旅一起,甚至是遼陽方向的駐防八旗勁旅一起,內外合擊,將膽敢前來攻城的金海鎮明軍主力一舉殲滅在牛莊城外呢。
畢竟,作為一員老將,出身富察氏的哈寧阿在老奴奴兒哈赤在位的時候,就開始跟著其富察氏的族人效力于老奴的軍中了,這么多年來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已經打了數不清的仗。
這也讓他對自己整修過的這個牛莊城很有信心,從未想過它會在一天甚至半天的時間內,就被明軍拿下。
但是當他親眼見識了城外明軍重炮的數量與威力之后,尤其是親眼目睹西炮臺上的那門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不僅威脅不到明軍重炮陣地,而且最終還被明軍使用的開花彈損毀了炮架和底座,短時間內難以發揮作用之后,他突然意識到牛莊城也有失守的風險。
所以,在再次寫給海州城方面的求援書信了,哈寧阿從自己的感受和期待出發,進一步“正視了”楊振親率明軍來攻牛莊城的巨大威脅,要求海州城盡快派遣主力前來合擊攻城的明軍。
而他要求的“盡快”,則是當日之內。
因為他在經歷了明軍的炮擊之后,仍然不信楊振能在一日之內攻陷由他整修駐守的牛莊城,仍在幻想著,薩穆什喀和羅碩等人會派來海州城和遼陽城的大批援軍。
然而,他不僅沒有等來預期中的大批援軍,而且連他派出去的求救信使,也猶如石沉大海了一樣,一去不回。
崇禎十六年三月十一日,午時,勸降書里限定的投降時間終止,楊珅指揮的重炮營也往前推進到了預定的位置,同時張天寶指揮的隊伍也按計劃迂回到了牛莊北門和東門外,布置好了攔截逃兵的口袋。
而楊振眼見城內守軍并無開城投降的意向,隨即再次下令開炮。
此時,向前大踏步推進了兩里左右的重炮,由于實心彈的彈重和發射藥包的裝藥量并未改變,在擊中夯土包磚的牛莊西城墻時威力倍增,破壞力也倍增。
幾輪過后,在前番炮擊中被打的傷痕累累的城墻,很快就出現了幾處大面積的磚墻垮塌脫落,暴露出了里面的夯土和夾雜在夯土中的亂石。
楊振在千里鏡里看到這個情況,很快下令調整炮擊戰術,讓楊珅指揮的五十門重炮繼續以實心彈擊中轟擊夯土裸露的那段城墻,同時讓劉仲錦指揮的后方五十門重炮以開花彈轟擊那段城墻附近的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