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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七章 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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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十五年閏十一月二十九日上午,憑借人馬數量絕對占優勢這一點,已經連勝兩場大戰的李自成,自認為已經清除了大明朝廷派來的全部援軍,也到了一鼓作氣拿下汝寧府城的時候了,所以也顧不上休整,直接把各部流賊人馬壓到汝寧府城周邊三里之內。

  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隔著已然上凍,幾乎不起作用的護城河,將汝寧府城圍得如鐵桶一般。

  隨后,李自成采納了牛金星、宋獻策兩位軍師的建議,叫人先是往城頭射上了幾封勸降的書信,繼續嘗試招降汝寧府城的人馬。

  有的是標明了寫給城內的宗室親王“崇王”朱由樻的。

  有的是標明了寫給朝廷派來的督師侯恂的。

  有的則是標明了寫給汝寧府的守城主將平蠻將軍方國安的。

  當然,勸降信收信人的名頭雖然不一樣,但是勸降信的內容卻是完全一樣的。

  這個勸降信,以奉天倡義大元帥的身份與口吻,先是痛罵了大明京師朝廷昏君和奸臣們搞出來的“三餉”一番,然后自我標榜和鼓吹了一番李自成奉天倡義、替天行道的天理正義,接著又詳述了李自成這個義軍大元帥奉天承運先后擊潰孫傳庭和左良玉兩路官軍的過程。

  最后,則是以福王、唐王、傅宗龍、猛如虎以及楊文岳、虎大威等人之死狀,對城內的“崇王”朱由樻以及督師侯恂、總兵方國安等人進行了一番恐嚇。

  也就是,開城投降,不僅可以免死,而且想當官的可以在奉天倡義大元帥麾下繼續當官,頑抗到底,則破城之后盡皆屠戮,不留一人。

  李自成叫人射上城頭的勸降信,故意沒有封口,所以拾到者即可傳揚。

  其內容一經公開,就在汝寧府城內引發了巨大的震動和恐慌。

  當然了,引發巨大震動和恐慌的東西,并不是勸降書信最后面的所謂恐嚇,而是勸降信中所詳述的孫傳庭、左良玉兩路大軍,已經被賊軍各個擊破的消息。

  侯恂拿著書信,在崇王府內,當著各大總兵的面兒,面朝京師方向,跪地嚎啕痛哭。

  但是,除了痛哭流涕和口頭表示的要請罪、請辭云云之外,對于汝寧府城接下來應該怎么守下去,他是什么主意也沒有。

  好在進士出身的侯恂,絲毫也沒有向李自成等流賊投降的打算。

  他現在只是萬分后悔進了汝寧府城,不僅發揮不出他這個督師指揮各路援軍共同作戰的作用,而且還被困死在了這座城中。

  而崇禎皇帝派來的監軍文官孔貞會,卻在崇藩王爺朱由樻焦急詢問其應對之策時,手拿書信,雙股戰栗,目光游移,默然不語,顯然已經開始為自己考慮后路了。

  當朱由樻詢問守城主將總兵方國安的時候,后者除了繼續請求朱由樻拿出崇王府多年來積累的金銀財貨與糧食布帛賞賜各軍,激勵守城官軍士氣之外,也不說別的。

  倒是跟著侯恂入城的侯恂親信總兵卜從善,以及劉肇基、吳三桂三個人,表示城墻高大堅固,城內兵精糧足,至少還能堅守幾個月的時間,根本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眼下將勸降書信收繳干凈,將城中敢言投降的人都殺了,風波自然平息。

  尤其劉肇基和吳三桂兩個人,更是極言城外不是沒有援軍,而是還有一路援軍未到,而等這一路官軍到了之后,城外的形勢必然會發生新的變化,眼下只需堅守待援即可。

  劉肇基、吳三桂他們兩人,當然是知道方一藻、方光琛父子的。

  他們見識過,所以很清楚,方氏父子率領的登萊援剿先遣軍實力相當不俗,不僅火器犀利,陣法了得,而且這個登萊援剿先遣軍錢糧軍械充足,因此麾下人馬數量也在飛速壯大。

  他們兩個人自從入關后,本部兵馬是越打越少。

  雖然他們入關后也臨時補充過不少出身地方團練的青壯鄉勇,但是這些鄉勇民壯補充的速度總是趕不上損失的速度,往往一場戰事就損失得干干凈凈。

  加上他們入關后沒有自己的補給渠道,之前駐守開封時要依靠保定總督楊文岳,后來楊文岳待罪后,他們改由督師侯恂節制,所需錢糧補給當然要靠督師侯恂調撥。

  這也導致他們不可能像登萊援剿先遣軍那樣,可以“擺脫”朝廷錢糧餉械和經制員額的限制,可以想怎么擴充兵力,就怎么擴充兵力。

  說白了就是沒有自己的常駐之地,也就是沒有自己的地盤,錢、糧、餉、械自己說了不算,就是想招兵買馬擴充實力,也實屬有心無力。

  且不說他們兩人內心深處是如何后悔卷入中州戰場的,就單說他們指出了登萊巡撫方一藻統率的最后一路援軍登萊援剿先遣軍尚未到來這個事實之后,崇王府內沉悶中充斥著焦慮的氣氛終于有所松動了。

  朱由樻聽說還有一路援軍,而且貌似還很強悍,當即就像是看見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樣,接二連三的詢問方一藻所部人馬的情況。

  劉肇基和吳三桂二人,只好你一句我一句,將自己所知道的,不管能說不能說的,都說了。

  當然,到了這個時候,也沒人真的在乎登萊援剿先遣軍的各種違制的行為了,因為這個念頭違規違制的督、撫、總兵們實在太多了。

  比如左良玉,他在襄陽招兵買馬,竟然擁兵二十萬,哪個朝廷能允許他這樣做?

  這不是妥妥的違規違制嗎?

  可是誰又敢說什么呢?

  此時此刻,他們甚至盼望著方一藻也能如同左良玉那樣膽大包天,能擁兵二十萬之眾呢!

  當然了,他們也知道,方一藻作為巡撫,進士出身的文官,不可能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

  但是不論怎樣,劉肇基、吳三桂他們對方一藻所部人馬實力的描述,總算給了朱由樻、侯恂等人一些信心。

  對于李自成方面的招降,他們選擇了漠然處之,不予理會,同時命令總兵卜從善,立刻部署兵馬,巡查抓捕城中膽敢公開議論投降二字的士卒百姓。

  及至中午,有數百人被抓捕投入汝寧府的牢獄之中,賊軍招降造成的風波暫時被壓制了下去。

  但是,城中無人回應李自成的招降,本身就是一種回應。

  二十九日中午,已經全面布置到位的李自成、羅汝才等部大軍,同時對汝寧府城的西門和南門發起了猛攻。

  一時間,汝寧府城的西門外和南門外炮聲震天,密集的大炮聲響如同雷鳴一般震人心魄。

  李自成、羅汝才等人指揮大軍打贏的遂平之戰和羅家店之戰,不僅擊潰了孫傳庭和左良玉兩路官軍,而且還從這兩路官軍潰逃時丟下的輜重里面,收獲了大批火炮和彈藥。

  雖然都是一些大將軍炮、佛郎機炮以及虎蹲炮之類的中小型火炮,但是孫、左兩部兵馬遺留下來的多達數百門的大將軍炮,還是讓李自成的麾下順利建立起了一個相當有威力的炮營。

  雖然他們繳獲的火炮性能,并不比汝寧府城頭的火炮性能更好,畢竟都是大將軍炮,但是他們炮營在火炮的數量上面,卻一下子擁有了絕對優勢。

  尤其是汝寧府城頭的炮臺,是分布式設置的,每處炮臺多的有三五門,少的僅有一門,而要想集中使用,需要從炮臺上拆掉才能移動,費時費力。

  因而在火炮對轟方面,原本居高臨下還占有一點優勢的汝寧府城守軍,竟然在流賊炮營的轟擊下完全落了下風,被打得東躲西藏抬不起頭來。

  到了下午未時,李自成的奉天倡義大元帥大纛再次出現在了西門外的附近,云集在西門外等待攻城的流賊大軍也因此歡呼起來。

  很快,伴隨著“朝求升,暮求合,近來窮漢難存活,早早開門拜闖王,管教大小都歡悅”的歌聲響起,城外喧囂混亂的流賊大軍漸漸變得安靜有序起來,并且一片連著一片地加入了“歌唱”的行列之中。

  歌聲似唱,又似喊,在北風怒號之中,顯得悲壯肅穆,同時又有種莫名的詭異。

  整個場面,看得守在城上的官軍和坐鎮守衛西門的方國安膽戰心驚。

  但是,更加令他們膽戰心驚的事情還在后面。

  流賊大軍的歌聲,有如進攻前的調整,又有如進攻前的動員。

  歌聲結束,短暫的死寂過后,流賊大軍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吶喊聲,然后朝著汝寧府城猛沖過來。

  與此同時,羅汝才也指揮另一支大軍,對汝寧府城的南門發起了猛攻。

  這一場大戰打得城下血流成河,尸體堆積如小山,以至于有些流賊甚至不需要云梯,只是踩著同伴的尸首就能攀上城頭。

  劉肇基、吳三桂率領麾下的騎兵一會兒奔南門,一會兒奔西門,好好的騎兵也只能當成步兵用,一次又一次率領部下了戰馬,登上城頭,幫著守城官軍將流賊打下去。

  激戰至當日傍晚,汝寧府城西城門樓幾成廢墟,西城墻已是千瘡百孔、搖搖欲墜,城頭之上也是橫尸遍地。

  方國安所部兵馬死傷超過了五成,而從汝寧府城內就地征集的崇王府護衛和知府傅汝為帶領的守城民壯團練,已經是死傷殆盡。

  方國安、劉肇基、吳三桂、卜從善,更是以總兵之尊,親自張弓搭箭,揮刀拼殺,而且幾乎個個帶傷。

  南門外,郝效忠所部損失尤為巨大。

  二十八日晚上抵達南門外的萬余人,經過與羅汝才所部人馬兩三個時辰的激戰,最后僅剩下四千多人活著,還能動彈。

  這還是在南門城墻上的友軍支援之下打出來的結果。

  郝效忠一再請求入城,可戰場形勢緊急,而且非常復雜,不論是侯恂本人還是監軍文官孔貞會、總兵方國安,還是其他往來支援的總兵,都不敢拍板決定。

  而且讓郝效忠率部頂在南門前面,對城南部的防守形勢來說,顯然更為有利。

  當然,這只是對城中人來說是如此,至于郝效忠及其所部人馬怎么想,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多少人真正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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