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新命記第一零一二章沈迅 當然了,在十一月十一日的這次議事會上,楊振也仔細詢問了金海鎮彈藥生產與儲備的情況。
與王守堂的回答不一樣,潘文茂的回答令楊振感到十分滿意。
雖然金海鎮自身硫磺與硝石的供應,仍然不夠充足。
但是之前來自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評議會交付的硫磺,保證了近幾個月來金海鎮的彈藥生產持續不停。
而前不久先于楊振等人歸來的大船隊,又帶回了大批渡海東征倭奴國所獲得的海量物資,其中就有極大數量的上好硫磺與硝石。
有了這批繳獲或者勒索來的硫磺與硝石等物資,再加上后續荷蘭人以及德川幕府履約交付的此類物資,至少在未來一年兩年內,金海鎮的彈藥生產都將不再是問題了。
對此,楊振自然非常高興。
但是,令楊振最感滿意的一件事,還是潘文茂向他報告了將圓柱型爆破筒改造成尖頭圓柱型開花彈,然后用于重型紅夷大炮取得的新進展。
這個事情,楊振以前就交辦過,只是以前重型紅夷大炮對金海鎮上下來說非常貴重,數量也不多,不敢輕易拿來試驗。
另外彈藥廠之前在開花彈的制作方面,也剛剛起步,方方面面的技術也不成熟,信心也不足。
所以,雖然楊振早知道火炮的發展方向,而且每次到槍炮廠、彈藥廠查看情況的時候,都會提點他們一番,可是楊振自己的信心,卻沒法直接傳遞給潘文茂及其手下的工匠們。
畢竟嘗試制作爆炸彈這種東西,在任何時代,都具有極大的危險性,一不小心就要死人,絕對是人命關天的事情。
所以,兩年多來,楊振雖然常常提到這件事,可是并沒有給彈藥廠限定時間完成制作和試驗任務。
而且楊振也知道,匠人的培養,以及技術的積累,都是點點滴滴形成的,他就是想拔苗助長,想跨越式發展,沒有一定的積累也做不到。
好在沖天炮所用開花彈的步入正軌,以及圓柱型、長筒狀爆破筒的出現,及其在擲彈兵隊伍中的廣泛使用,讓楊振看到了曙光。
就在七月初楊振臨行前,他在召見潘文茂,向他交辦各種注意事項的時候,再次提出了利用已經成熟的爆破筒制作技術,嘗試制作能夠用于紅夷重炮的尖頭圓柱型開花彈的設想。
如今終于有了好消息。
潘文茂已經找了楊珅,讓炮兵團營挑選出來的老炮手們反復試驗過了。
而他們最后定下來的規制,是整個彈體通長二尺一寸,最大直徑三寸半,彈身全重十二斤三兩,低于原來紅夷重炮所用實心圓鐵彈的重量。
至于威力么,楊振還沒有親見,但是從潘文茂等人的描述來看,可能多少有些差強人意了,至少并未完全如同楊振的預期。
但是說到射程,親自參與試驗的潘文茂等人在楊振面前表現的十分有信心,直說射程比原來紅夷重炮使用鐵質實心彈丸的有效射程要遠,在平原曠野直射最大射程,能打三里多地。
明制三里多地,換算成楊振更習慣的長度單位,合計約在一千七百米到兩千米之間,至少也當在一千七百米之上。
對于這個射程數據,楊振略想了想,也就想明白了。
因為對使用實心彈的重炮來說,他的最大射程,并非其有效射程,其有效射程甚至會遠遠小于其最大射程。
比如紅夷重炮,它使用實心彈的目的,在于利用實心彈在發射后的強大沖擊力,撞擊城墻或者障礙物,達到摧毀炮擊目標的目的。
在這個過程中,當其動能耗盡,或者說抵達強弩之末的時候,其落點雖然是最大射程,但它造成的沖擊力已經不在其有效射程內了。
可是類似的情況若是應用了開花彈,那結果可就不同了。
開花彈的落點有多遠,它的有效射程就有多遠,也就是說對開花彈來說,最大射程,就是其有效射程。
楊振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后,也就沒再糾結于尖頭圓柱型開花彈應用于紅夷重炮的射程問題了。
因為無論如何,這個射程在眼下都足夠用了。
他眼下需要的,只是一款能夠壓制清虜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的重炮。
只要其射程,能夠全面覆蓋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的射程,就足夠了。
剩下的,就是解決其威力問題。
與此相應的是,從潘文茂等人的描述中,楊振大概也知道制約這款新型開花彈威力的問題出在哪里了。
其中的關鍵問題,其實就是彈殼自重與裝藥量之間的比重問題。
要想爆炸威力足,那就得薄皮大餡,裝藥量足夠大,才是王道。
但是薄皮大餡也有薄皮大餡的風險,這個風險就是炸膛。
紅夷重炮的膛壓是很高的,膛壓高,膛內的溫度就高,炮口焰就比較勐烈,這個時候彈殼薄、裝藥量大的開花彈,就很可能在推送出炮口之前提前開花。
但如果彈殼過厚,裝藥量較少,安全倒是安全了,可是被送達目的地后爆炸效果有限,也起不到應有的殺傷作用。
說白了,這就是在自身安全和殺傷敵人之間尋求一個最佳的平衡點。
而這個平衡點的尋找,則需要更多規格彈藥以及更多頻次的試驗。
也因此,在接見結束之際,楊振除了安排彈藥廠為抬槍隊量身定制彈藥之外,剩下的就是叮囑潘文茂進一步安排人手,繼續試驗更多裝藥規格的用于紅夷重炮的開花彈。
當然,楊振也沒有忘了同時叮囑他,要盡快招募訓練新的人工,繼續擴大生產規模,加速彈藥的生產與儲備進程。
對于槍炮彈藥這些東西,楊振只怕儲備不夠,而且永遠也不會嫌多。
崇禎十四年十一月十一日的小范圍動員令,雖然后續沒有再擴大知情的范圍,以致金海鎮轄內的各路將領以及楊振兼領的登來鎮各路將領,都沒收到消息,但是當日與會的各個關鍵人物,在會后第二天就立刻投入到了全力以赴的戰備工作之中。
對楊振來說,金海鎮以及登來鎮各路的全面動員,要在謀定而后動的時候開始。
最好的時間點,當是在京師朝廷的旨意下達之后,自己順勢奉旨而行。
到時候,有了朝廷的正式旨意以后,自己再以北伐清虜、恢復遼東的天下大義相號召,統合好自己麾下兵馬與云集遼西的兵馬,那么事情也就差不多做成了一半。
楊振也曾想過,既然遼西兵馬不可靠,那就完全依靠自己的兵馬去北伐,只要時機成熟了自己就去做,甚至可以不去管朝廷那邊怎么想怎么做。
但是,在渡海歸來的漫長旅途之上,他想了很多,而他想來想去,最終認為,征東平虜這個事情,還是要拉著朝廷、拉著遼西兵馬一起做。
一來,你不拉上朝廷,不以朝廷的名義奉旨而行,金海、登來二鎮各路人馬的力量,未必就能真的擰成一股繩。
二來,沒有朝廷施加的壓力,一旦戰事起來,光是目前集結在遼西的各路兵馬,就未必真的愿意出兵配合自己。
再者,朝廷雖然說現在財政極其艱難,可以說差不多到了崩潰的邊緣,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原本的歷史上,為了最后一次決戰,硬是征調了九邊精銳十幾萬人,餉銀數十萬兩,糧草上百萬石,戰馬數萬匹,投入其中。
這些糧餉物資騾馬牲口等等東西,別說分給自己一半了,哪怕只是勻給自己三分之一,那也是一個不小的補充啊!
因為清虜可不是和寧國,也不是倭奴國的幕府,雙方一旦戰事開啟,楊振也不敢肯定會打到哪一天。
按照原時空清虜偽帝黃臺吉歸西的日子計算,一旦楊振在崇禎十五年春天發起戰事,那么從戰事開啟到原時空黃臺吉猝死,有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
在這一年半的時間里,楊振既要考慮軍前人吃馬嚼的巨大物資消耗,同時還要兼顧槍炮彈藥以及戰船等方面的趕工生產。
所需要的錢糧物資,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雖然楊振這次渡海東征倭奴國為接下來的戰事帶回了大批的錢糧物資,同時也開辟了新的糧餉物資來源。
可是一旦戰事開啟,德川家光那邊賴賬不還了,自己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有什么辦法去收拾他們。
雖然這種情況出現的幾率很小,可以說微乎其微,但是楊振不能不提前考慮到這一點。
所以,對于可能會有的來自朝廷的錢糧物資和友軍,楊振同樣抱持著多多益善的態度。
不過,為了得到盡可能多一點的糧餉物資支持,楊振就不能提前暴露自己的意圖。
畢竟,出兵北伐,是他在面對朝廷時為數不多的籌碼。
他要拿全力北伐清虜這個籌碼,來跟京師朝廷交換一些東西。
而在換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前,楊振這邊的底牌自然是不能夠提前亮出去的。
所以十一月十一日的小范圍議事會結束后,與會人員只是埋頭準備,誰也沒敢將楊振決意在來年開春后北伐清虜的事情散布出去。
不過,應當布置下去的任務,第二天就布置下去了,并且在短短幾天之后,一場軍中大比武活動,就在金海、登來二鎮的軍中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金海伯楊都督要在全軍挑選神槍手擔任總鎮府親兵衛隊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金海、登來二鎮的各個團營哨隊。
而成為楊振的親兵衛隊成員,對金海、登來二鎮很多底層士卒來說,也是一個相當不小的激勵。
甚至于對于已經有了把總、千總官身的中低階武官來說,都有一定的吸引力。
畢竟,楊振重用親兵,可是有先例的,早前一點的比如楊占鰲、嚴省三、郭小武等人,晚近一點的,也有許廷選、麻克清等人。
這些人里面,除了許廷選本身有個當總兵的老爹做靠山以外,其他的無一個不是苦出身。
這幾個人,對金海、登來二鎮各路團營下面的底層士卒來說,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榜樣。
正所謂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總鎮府協理營務處要從二鎮各路團營精選三百神槍手出任金海伯侍從親軍衛隊的消息一傳開,每一個自認有兩把刷子的都想試一試。
就這樣,各路遴選神槍手的大比武,很快就演變成了各路團營哨隊熱火朝天的大練兵。
而且不僅是火槍手們踴躍報名參加比武,就連其他兵種,比如一些用過火槍的騎兵們、擲彈兵們、炮手們,也都充滿熱情。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局面,一來是因為總鎮府挑選的衛隊成員人數不少,機會不小。
二來則是因為許多軍中士卒已經閑了好幾個月了,楊振軍中禁賭、禁嫖,只有逢年過節才許飲酒,每日里除了慣有的跑步、隊列、投彈以及各種施工之外,實在是沒有什么有意思的娛樂可言。
再加上軍中士卒武無第二的傲氣,使得楊振挑人建立抬槍隊的一件小事,搞得聲勢相當不小,遠遠超出楊振預料。
以至于當崇禎十四年十二月初一下午朝廷派遣的使節,跟著袁進的船隊從登州渡海北上抵達雙島灣,見到楊振的時候,一上來就提到了這場大練兵大比武。
“在下于京中之時,即久仰楊都督之威名。這一路,從京師到來州,從來州到登州,聽聞見識都督種種舉措,心中更增無限感佩。
“尤其進入登來地界,所過之處,凡扎營之處,駐軍之所,皆以練兵為要,官弁士卒皆以比武優勝為尊,以選鋒得中為榮。
“此番情景,在下于別處,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由此管中窺豹,即可知都督帶兵治軍之大略,亦可知都督百戰百勝之根底,誠然令人欽服!”
“哈哈,欽差過獎了,過獎了!袁總兵,為本都督引薦一下吧?”
在雙島灣最近新擴建出來的一處海港碼頭上,楊振迎來了朝廷的欽差使節。
對于朝廷這么快就派了欽差過來,楊振心中多少還是有點意外的。
畢竟在他的印象之中,崇禎皇帝是一個內心十分糾結的人,與此同時京師朝堂之上也沒有幾個敢于擔當任事的人,相互疊加之下,導致整個朝廷的運轉效率十分低下。
按照楊振的想法,他派人派船將渡海東征倭奴國的捷報送到山海關的兵部分司,兵部分司將捷報呈送入京,然后京師朝堂討論處置之法。
最后,有了定論之后,朝廷再派欽差到旅順口傳旨。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無論如何也得搞到年底,甚至是過了新年之后才有結論了。
也因此,楊振在十一月中旬的那次小范圍軍議之后,派人過海將方光琛草擬的報捷奏折送往兵部分司以后,就一心撲在了抬槍的設計制造上,沒再過問過這件事情。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十二月初一的上午,他就接到了袁進提前一步派來通氣的信使,說是朝廷的欽差昨天就到了登州城。
這個欽差姓甚名誰,楊振已經知道了。
甚至也已經知道,此人乃是兵部職方司郎中張若麒的密友,也是新任的山海關兵部分司郎中。
只是當著此人的面兒,楊振不想公開暴露袁進已提前一步派人向自己報信這個事實,所以只好揣著明白裝湖涂。
事實上,楊振也的確還沒有想明白,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傳旨嘉獎以及帶回倭人俘虜的事情,為何要派一個兵部職方司的重要人物,特別是新任的山海關兵部分司郎中前來。
在沒搞明白對方打著欽差的旗號前來旅順口的意圖之前,楊振也樂得揣著明白裝湖涂。
“都督提醒的是,倒是卑職疏忽了!都督,這位大人就是朝廷此次過海傳旨的欽差,也是新任山海關兵部分司郎中沉迅沉大人。”
聽到楊振的提醒,緊隨在一遍的袁進連忙賠著笑表了歉意,正式向楊振介紹了欽差的身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