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出兵倭奴國之前,楊振最擔心的事情,就是會重蹈幾百年前元軍兩次討伐倭奴國時的覆轍,即遭遇海上風暴,導致不得不退兵。
但是,幸運的是,除了一開始在前往瀛洲島的海上以及占據平戶島以后的一段時間,有過幾次較大的海上風暴之外,進入九月、十月以后,楊振一行船隊并沒有遇上什么像樣的風浪。
也因此,楊振此行之順利,超乎了楊振自己一開始時的想象。
尤其是在歸航的途中,為了能將此行所得的金銀、稻米、硫磺等物資以及從京都俘獲的人質,安全順利地帶回來,楊振有意求穩,刻意放慢了船隊的航速,總算是沒出紕漏。
十月初六日傍晚,離開福江島已經一月有余的楊振,帶著歷經數戰之后不僅沒有變小反而壯大了數倍的船隊,全須全尾地回到了一個多月前的出發地。
奉命留守五島列島特別是福江島的沉永忠聞訊率眾來迎,看見滿載而歸的龐大船隊,看見疲憊但卻高興的楊振一行人,他們同樣欣喜不已。
楊振率隊一走,就是一個多月,此后再無消息傳回,使得留守福江島的沉永忠一直十分擔心。
畢竟楊振如今的地位過于重要,特別是對于金海、登來二鎮所轄的各路將領以及數十萬軍民來說,絕對容不得出現半點閃失。
楊振一旦兵敗,或者出了其他的意外,說不定金海、登來二鎮的大好形勢,轉眼間就要分崩離析了。
所以,楊振率隊前去與荷人會合,然后共同征討倭國東海岸的行動展開后,不光是留在福江島的沉永忠,一直懸著一顆心,時間越久越是寢食難安,而且身在平戶島、瀛洲島、對馬島等處的林慶業、仇廣義、陳書農、金玉奎等人,也是隔三差五就派人派船前來福江島這邊詢問消息。
當然了,包括遠在旅順口大后方的總鎮府協理營務處,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跟著移民船抵達瀛洲島了解楊振東征倭奴的進展情況。
旅順口大后方各路將領對此事的擔心,由此可想而知。
沉永忠迎接住楊振,在陪同楊振前往不遠處的福江城休息的路上,將這些情況一一說與楊振,也引得楊振感慨不已。
“你說協理營務處派人到過瀛洲島?”
“是啊,都督,最近這次,已經是第三次了。”
“可有什么要緊之事?”
“這個,卑職未曾聽聞。”
“這次來的是誰?現在人在哪里?”
“這次來的是吳朝左的大兒子、協理營務處張總兵的內侄子吳惟恭,現在吳惟恭還在瀛洲島等候都督!”
“嗯。”
楊振是知道這個吳惟恭的,因為這個吳惟恭進入協理營務處幫辦營務,就是楊振下的命令。
總鎮府協理營務處人員更新很快,往往長則一年短則半載就要更新輪換一半。
與此相應的是,總鎮府協理營務處的各項事務又很繁雜,又需要隨時補充大量人手幫辦營務。
于是,金海鎮各路將領家里比較年輕有為的家族子弟,以及各路將領麾下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就成為了協理營務處補充人手的主要來源。
這個吳惟恭就是這么進入協理營務處的。
而楊振之所以知道他,則是因為張得貴在向楊振推薦各路協守總兵與副將們的子弟進入協理營務處幫辦營務時,曾向楊振指出其身份,并詢問是否應當避嫌,然后將其勾掉。
因為這個吳惟恭,不僅是吳朝左的兒子,而且還是張得貴這個協理營務處總管的內侄子。
張得貴娶了吳朝左寡居的妹妹,因此成為了這個吳惟恭的姑父。
本來這種親戚關系不算什么,彼此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也并不怎么親近。
可是,在吳朝左的妹妹給張得貴生了一個兒子之后,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張得貴擔心楊振多想,也開始注意避嫌的問題了。
不過為了顯示自己對張得貴的信任,楊振對張得貴所謂的避嫌問題一笑置之,不僅沒有將這個吳惟恭勾掉,而且點名叫他進入協理營務處充當行人。
此時此刻,楊振聽說吳惟恭還在瀛洲島候命,先是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然后略想了想便對沉永忠說道:
“這樣吧,明天一早,你就派船到瀛洲島去,把本都督凱旋歸來的消息帶過去,也好叫仇廣義、陳書農他們做好接應的準備。
“另外,你再派船往平戶島方向走一趟,傳令林慶業、金玉奎二人,于初十以前,回一趟瀛洲島!告訴他們,最遲本月初十,本都督就能抵達瀛洲島!”
“卑職遵命!”
對于自己這個表妹夫,沉永忠有股子發自心底的敬畏。
想當初,他跟著祖澤潤進入松山城勸降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過楊振能有今天。
當時沉永忠幾乎已經斷定明亡清興是天命所歸,據守松山城負隅頑抗的楊振,不過是螳臂當車,不可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總而言之,他已經跟著他的嗣父沉志祥,死心塌地的準備效忠清虜了。
可是誰曾想,就是當初松山城里的一次見面,竟然改變了他沉永忠的命運,同時也改變了他的嗣父沉志祥以及整個續順公所部將領們的命運。
與此相應的是,曾經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大清國,現如今卻眼瞅著不復有當年天命所歸的景象了。
反倒是楊振治下,金海鎮各路轄區之內甚至包括轄內各個海島之上,戶口不斷增加,糧食連年豐收,移民安居樂業,儼然一派王道樂土的氣象。
看看自己曾經效忠過的大清國,再想想他在濰縣難民營外所見到的大明朝流民遍地的慘狀,即使后知后覺如沉永忠這樣的人,也已經漸漸認識到,天命不在別處。
而且十有八九,就在海天一隅的金海鎮,就在自己的這個表妹夫楊振身上。
特別是這一次,楊振聯合紅毛鬼征討倭奴國滿載而歸,不僅帶回來了大筆真金白銀,而且還俘獲倭奴國的太上天皇。
當沉永忠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他已經十分篤定,而且毫不懷疑,自己這個表妹夫楊振就是那個天命所歸之人。
所以在楊振面前,沉永忠不由自主地表現得比以往更加恭敬盡力。
就在楊振抵達福江島的第二天一早,沉永忠早早起床,按照楊振的囑咐,安排了兩路快哨船,一路往西前往瀛洲島西歸浦找仇廣義等人報信,一路往北前往平戶島鎮倭堡找林慶業等人傳令去了。
而一路緊張忐忑的楊振,也在抵達福江島后徹底放松了下來,在已經初具規模的福江城內,安心休整了一天一夜。
楊振八月底從福江島離開的時候,福江城還只是一個由新修的石墻圍起來的石圍子而已。
城內除了原來五島氏修建的一處大莊屋和幾個倉房之外,幾乎沒有什么像樣的營房設施。
可是這次回來再登島,島上不光是已經有了三屯從瀛洲島遷來屯墾的新移民,而且之前寒酸簡陋的福江城,也有了真正城堡的模樣。
之前石頭砌的石圍子,已經用上了水泥混凝土,被加厚加高了一倍有余。
城門上有了塔樓,城墻上也有炮臺。
在不算大的城堡內,除了先前的大莊屋和倉房之外,也用石頭、混凝土加上砍伐來的木材,修建起了一排排整齊劃一的營房與倉庫。
雖然楊振到來的時候,仍有不少營房設施與城防工事,處于緊鑼密鼓的建造之中,但是新的海上堡壘福江城,卻已經初具規模了。
有了這座城堡,再配合上已經登陸屯墾的三屯移民和相當數量的常備軍,那么五島列島與平戶、壹岐一線的南端門戶,便足以守衛了。
如果再配合上平戶與壹岐的駐軍,尤其是平戶島上的鎮倭堡,那么接下來的一兩年內,只要荷人不下場,楊振便不必擔心這里的安全問題了。
當然,要守住新開辟的領土,最重要的措施,還是要盡快遷移過來相當數量的金海鎮或者登來鎮的移民。
否則的話,島上荒涼,無人屯墾,駐軍糧餉艱難,生活無以為繼,久而久之,則必然會出現棄守或者內撤的情況。
想當年,大明朝幾次北征蒙古以后在長城以北的草原上設立了好多衛所,但是沒過多少年,就因為它們孤懸塞外補給困難,同時無險可守等原因棄守內撤了,將塞外大片土地拱手讓給了南下的草原部落。
現如今,楊振既然占領了五島列島、平戶、壹岐以及對馬諸島,那就一定要守住,不能犯下那樣的錯誤,重蹈那樣的覆轍了。
崇禎十四年十月初八日清晨日出時分,福江島以西海域微風細浪海況良好,在福江城休整了一天一夜之后,楊振再次率領整個船隊揚帆起航,往瀛洲島方向航去。
從福江島到瀛洲島并不是太遠,擱在以前,一大早上起航出發的話,到了當日入夜時分無論如何也該抵達了。
但是這一次,因為楊振所率領的龐大船隊幾乎每條船都是滿載,速度快不起來,也不敢冒任何風險,所以他們花費的時間幾乎是平時的兩倍。
十月初八清晨出發,直到初九日的日落時分,才將將抵達西歸浦海域。
而此時,比他晚出發的林慶業等人,已然比他提前幾個時辰抵達瀛洲島了。
崇禎十四年十月初九日夜里,楊振一到瀛洲島西歸浦港內城,就迫不及待地傳見了吳惟恭,并從吳惟恭這里得到了來自大后方的許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