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中午,楊振從李祿、林慶業的報告之中,全面了解了此戰自軍具體的戰果與戰損情況。
除了李祿所報告的在平戶西海灣內擊沉擊傷倭奴大小船只七百三十一條,俘獲可用大小關船以及小早船二百三十一條以及生俘倭奴五千三百余人之外,林慶業也報告了自他們登島以及被圍以來所得的戰果。
他們登島后,在一開始雙方形勢都不明朗的情況下,水陸兩路兵馬迅速搶占了去年因為瘟疫肆虐而被毀棄的平戶城舊址,俘獲了被松浦氏派來重修城池的上千倭人。
然后強迫這些倭人充當苦力,繼續重修平戶城。
他們俘虜的這么上千倭人石匠木匠,當然也算是一項重要戰果。
在接下來守衛平戶城舊址營壘的戰斗之中,林慶業、林嗣業等人所率領的忠義軍右水營朝人兵馬,仰仗之前從金海鎮得到的各種火炮彈藥以及飛將軍等軍需補給,打退了倭奴一萬多人馬的三次強攻,給倭奴人馬造成了相當不小的傷亡。
戰后清點的結果,光是倭奴尸首就有四千一百多具,其中雖然多是被松浦氏、黑田氏、鍋島氏、寺澤氏等等藩主大名臨時征發的農兵足輕,但也不乏這些藩主大名的家臣武士。
甚至寺澤氏的家主寺澤堅高,都在督戰的時候受了重傷,最后因為撤退不及,被林慶業親率家丁所俘虜。
當然了,林慶業這邊的損失,也相當巨大。
不僅停泊在平戶港內的船隊主力受了重創,損失了一百多條船只,而且在守衛平戶城舊址營壘的作戰中,之前被他和林嗣業帶到平戶島上的兩千兵馬,累計減員了將近一半。
至于被林慶業帶到平戶島上的五島盛清及其二百余家丁部眾,也死在了下城反擊作戰的戰場上。
對于福江藩五島家的這個次子五島盛清,楊振其實還想用一用他的。
之前,林重蕃從這個五島盛清那里,了解了不少倭奴的情況,而且這些情況最后都報告給了楊振。
楊振聽說五島盛清投降后表現得相當配合,很有倭奸帶路黨的潛力,原本這次大戰結束后楊振還有意召見一下他,看看他能否為己所用呢。
但是等楊振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得到的回答卻是,此人已經在第二次出城反擊的時候中彈身亡了。
而他所領的二百多福江藩弓足輕與薙刀足輕,也在那場俘獲了寺澤堅高的反擊作戰中傷亡殆盡。
楊振得知此事,只好暫時打消了組建一支倭奴仆從軍,叫他們充當倭奸帶路黨的念頭。
當然了,林慶業所部兵馬的損失雖然不小,可是相比取得的戰果來說,仍然是值得的。
此戰除了俘獲大批俘虜之外,繳獲的倭奴鐵炮也即火繩槍就有兩千八百余支。
還有大筒兩百五十桿,弓三千余張,長柄薙刀與大小腰刀四千二百余把,焙烙火失一千五百余顆,帳篷一千余座。
另有稻米、火藥與硫磺等物資堆積無算。
與此相應的是,由楊振所率領的主力船隊,在平戶西海灣的海戰之中,除了耗費一些槍炮所用彈藥之外,既沒有損失一個人,也沒有損失一條船。
這樣的戰果擺在面前,饒是林慶業、林嗣業兄弟損失不小,他們的軍心士氣也仍舊相當高漲。
至于楊振帶來的征東軍各營以及新編南路水師營各部將領,那就更不用說了。
經此一戰之后,先前因為沒跟倭奴國交過手,對倭奴國諸藩武力一無所知而產生的那種忐忑忌憚,也一掃而空。
同時對于接下來的行動,更是個個摩拳擦掌,對此次參戰的倭奴國九州西部諸藩,尤其是壹岐松浦氏、對馬宗氏更是喊打喊殺。
而楊振本人,在經歷過這場戰事以后,心里的底氣也更足了,不久前在心底冒出來的那個念頭,也更加清晰了。
就在平戶西海灣內的海戰結束第二天上午,即崇禎十四年七月十八日上午,己時左右,楊振在原平戶城天守閣舊址所在的地方,叫人依托舊有的墻垣,搭起了一個高大寬敞的帳篷,并在其中召見了那些個被俘的和投降的藩主大名。
在被召見的藩主大名里面,平戶藩松浦家有兩人,福岡黑田家有三人,左賀鍋島家有兩人,唐津藩寺澤氏一人,大村藩大村氏一人,島原藩高力氏一人,對馬藩宗氏一人。
來自平戶藩松浦家的兩人,分別是遷往壹岐島躲避瘟疫的平戶藩主肥前守松浦重信以及他的叔父平戶藩壹岐守松浦廣信。
原本還有一個平戶藩松浦郡代松浦信貞,但是這個松浦信貞奉命率隊封堵平戶港,見勢不對,直接開熘,已經逃回松浦郡去了。
而來自福岡黑田家的三人,分別是福岡藩本藩的藩主大名黑田忠之,福岡藩的支藩秋月藩的藩主黑天長興,以及福岡另一支藩東蓮寺藩的藩主黑田高政。
至于來自左賀鍋島氏的兩人,分別是左賀藩本藩藩主鍋島勝茂及其侄子左賀藩支藩鹿島藩藩主鍋島正茂。
最后剩下的幾個,則分別是唐津藩藩主寺澤堅高,大村藩藩主大村純信,島原藩藩主高力忠房,對馬藩藩主宗義成。
這些或大或小的九州西部藩主大名們,有的隸屬于倭奴肥前國,有的則隸屬于倭奴筑前國。
但是不管所屬令制國是否一樣,他們跟松浦氏的關系都很密切,要么是曾經的盟友關系,要么是現實的姻親關系。
甚至其中有許多家族原本就是海盜團伙松浦黨的一員。
這一次,他們受了松浦氏家主平戶藩主兼肥前守松浦重信的號召與請托,出兵相助松浦氏,本來以為是從朝人南三道水軍手中奪回平戶島以及五島氏的五島列島,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且等到奪回平戶島與五島列島后,他們還可以朝人侵犯肥前國的罪名,出兵奪取朝人濟州島,甚至可以到朝人南三道大肆搶掠一番。
畢竟,從去年冬天開始一直肆虐到春夏之交的瘟疫,使得他們這些個九州島藩國大名損失慘重元氣大傷,不出海搶上一番,無法彌補損失。
又因為以往諸藩出海搶掠這樣的事情,幾乎都是由松浦氏發起召集的,所以這一回他們以為也是如此。
然而,令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同時又追悔莫及的是,趁虛而入平戶島的這支所謂的朝人南三道水軍背后,竟然還會有一支火力強大的大軍在伺機而動。
現在的他們,已經弄明白了,盯上他們的不是傳言中在去年冬天征服了朝人的所謂清國,而是傳言中的那個憑借強大水師屢敗清國大軍并將勢力擴張到濟州島的明國將軍。
“上位,敢問如何稱呼上位?”
一幫子九州西部藩主大名以及具有大名地位的小鬼子,一大早就被張國淦親自領著一隊火槍手帶到了帳篷里等候。
一直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等來了下令召見他們的正主楊振。
而當楊振帶著一群人呼呼啦啦地進入帳篷之中,一在背北朝南的上位上坐下,松浦氏家主兼平戶藩藩主肥前守松浦重信,就從跪伏著的地方直起身開口詢問起了楊振的身份。
而他口中所說的話,竟然不是倭語,而是帶著閩南口音的大明南方官話。
這一點令楊振瞬間有些愕然,但是很快楊振就反應過來了,知其身邊必定有唐通事效力。
九州島諸藩大名之所以在倭奴國較有實力,就是因為他們位處倭奴國南方,過去與大明,與洋夷一直通商貿易,身邊唐通事很多。
而其中許多人為了不被唐通事或者中間商蒙蔽,也都會聘請唐通事教習家族子弟學說一些大明官話。
又因為以前旅居平戶、長崎等地的唐通事,多數都是大明閩浙等地人士出身,所以他們學到的大明官話,就帶有濃重的閩浙口音。
不過不管怎么樣,會說大明官話就好,這樣也免得自己還得通過他們的唐通事來跟他們溝通。
楊振方才遲遲沒有到場,其實并不是故意冷落他們,殺他們的威風。
楊振還不至于跟他們玩這點心眼兒,也不屑于跟他們耍這種手段。
他之所以叫他們在這里等了那么長時間,實際上是因為楊振到戰俘營里挑選唐通事去了。
從昨天上午到今天上午,林慶業、李祿指揮各部人馬,已將五千三百多繳械投降的倭奴,一一點驗清楚,關在了島上新修的戰俘營里。
而且按照楊振的指示,他們還將其中各藩大名的家臣、藩士,各藩足輕番頭、組頭以及一些有名有姓的人登記在冊了。
其中就登記了幾個在平戶藩、福岡藩、左賀藩藩廳效力的唐通事。
楊振從這幾個人中挑選了一個年紀最長的,看名字有點似曾相識,并且效力于松浦氏的唐通事,將他帶了過來,預備讓他充任翻譯。
這個已經差不多完全倭奴化了的干瘦老頭,名叫田川翁昱皇。
田川這個姓氏,讓楊振想起了鄭成功,因為鄭成功的母親田川松,就出身于平戶田川氏。
而這個田川翁昱皇,楊振也問過了,其本名叫做翁昱皇,閩南人,因為入贅田川家,娶了田川家寡居的女兒,所以姓了田川氏的姓。
至于他跟鄭成功的母親有沒有關系,是什么關系,楊振沒有問。
而此時的田川翁昱皇,就在帳外等候傳喚。
不過楊振一看自己召見的這幾個藩主大名里有會說大明官話的,當下也就沒有傳喚他進來,而是徑直對那個直起身看著自己的年輕人說道: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我乃松浦氏家主,平戶藩之主,九州肥前國守護松浦重信!”
“你就是松浦重信?!”
“沒錯,我正是松浦重信!請問如何稱呼上位?”
楊振預備下令召見這些藩主大名的時候,就已經提前從林慶業、李祿那里,大概了解了這些個藩主大名的大概情況。
他已經聽說,能夠號令一方的平戶藩現任藩主松浦重信很年輕,是這次俘虜的九州西部諸藩大名里面最年輕的一個。
但是當楊振親眼看見,眼前這個一臉傲氣的年輕人自稱就是松浦重信的時候,他還是愣住了。
因為松浦重信實在年輕得過分,可能也就二十上下的樣子。
就憑他就能召集起上千艘船只,召集起一萬五千多人的倭奴?!
但是看著在場的其他倭奴藩主大名們一片無動于衷、平靜又沮喪的樣子,楊振不得不信了。
“呵呵,也好,總要叫你們知道敗在了誰的手里才好。我是大明征東將軍楊振,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將軍閣下!”
“大明征東將軍?那好,將軍——將軍閣下,我松浦家與將軍閣下毫無瓜葛,將軍何故興兵來犯?”
將軍這樣的稱謂,在大明雖然也很尊貴,但是大明朝各種各樣的將軍有很多,其貴重程度自然跟其倭奴國沒有辦法比。
因為現在倭奴國上上下下,只有一個將軍閣下,那就是所謂的征夷大將軍。
從很久以前的室町幕府,到鐮倉幕府,再到現在的德川幕府,幕府將軍,都是倭奴國真正大權在握的人物。
而倭奴國號稱萬世一系的所謂天皇,則是一個受制于幕府將軍的沒有實權的吉祥物而已。
也就是說,在現在的倭奴國內,只有一個將軍閣下,那就是德川幕府第三代將軍德川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