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奴國不僅九州島四面環海,它的整個國土都是四面環海,這意味著,適合登陸作戰的地方有很多,為什么非要盯著博多灣不放呢!
除此之外,對于征討倭奴國九州諸藩持保留意見的將領和謀士,楊振幾乎一個沒帶,為的就是從征諸將跟自己保持高度一致,避免到了戰時一個個三心兩意,老打退堂鼓。
當然了,也是因為對這件事太重視了,畢竟收拾小日子是楊振期待已久的事情,而且也是不容有失的一件事情。
卻說楊振視察了瀛洲島全島的筑城與屯墾事務,回到西歸浦港內城的第二天上午,也就是七月十六日上午,再次在西歸浦港口見到了匆匆帶船趕回一臉驚慌狼狽的林重蕃。
“都督,都督,請都督盡快出兵,救救卑職父帥他們!”
“啊?怎么回事?什么情況?!”
就在港口碼頭上,林重蕃一見到楊振的面兒,立刻跪在了地上,帶著哭腔向楊振求救。
看見他如此模樣,楊振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意識到了什么,但又一時把握不住。
然而沒等他多想,林重蕃就帶著哭腔把情況說了出來。
“七月十二日傍晚卑職抵達宇久島,當晚就向卑職父帥,忠義歸明軍水軍統御使林慶業,轉達了都督的軍令。
“第二天一早,卑職父帥即兵分兩路,一路由卑職叔父率領,徑直沿海北上平戶港,一路由卑職父帥親領,從平戶島南部登岸,從南往北推進!
“本來一切順利,未逢大股抵抗,十四日午后,卑職即隨父帥在平戶港內與卑職叔父會師,當時已定好次日派卑職前來報捷,誰料次日一早大霧,及至霧散,平戶港外一遭倭奴戰船包圍!”
“倭奴戰船?”
“正是!站在平戶城舊址上往外看,檣桅林立,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怕足有上千艘了!”
“然后呢?”
“然后就在當日中午,風起霧散,而倭奴船只,竟派出大批的火船,借助風勢沖入港內,卑職叔父所帶船隊受到火攻,火勢入夜未熄,平戶港百余艘戰船如今僅剩十余艘!”
“啊?!”
楊振正要將林重蕃從碼頭的石板地上拉起來,可是聽他這么一說,原本彎下去的身子因為吃驚突然直了起來。
“林慶業他們呢?現在何處?船隊其他船只呢?那些龜船,那些炮船呢?!”
楊振還指望林慶業、林嗣業兄弟的忠義軍水軍船隊接下來繼續發揮誘敵的作用呢。
這一下子要是在平戶港內被全燒了,那接下來可就麻煩了。
“回都督的話,卑職南下報信之際,卑職父帥與卑職叔父仍在平戶島上扎營固守,但是彼時,平戶港外與平戶西海灣內全是倭奴船只,如今已過一日夜,島上情況卑職不忍言!”
面對楊振的驚詫詢問,林重蕃倒也言辭便利,立刻給出了回答。
“至于卑職叔父帶去平戶港的三十艘龜船、一百艘大板屋船、二十余艘斥候船,僅剩港內最里的十余艘龜船搶救及時,保存了下來!
“都督所擔心的那五艘裝備了紅夷重炮的龜船,恰好正在其中,因其最靠里,幸得未曾被倭奴火船所焚毀,若非這五艘重炮船頂著,平戶港恐怕十五日當夜就守不住了!”
說到這里,林重蕃跪在地上,臉上又是油汗,又是眼淚,就差嚎啕大哭起來了。
也不怪他有這樣的反應,林慶業、林嗣業兄弟在楊振麾下的地位,全賴他們所領有的船隊在支撐著呢。
如今船隊里的的大小船只被倭奴國的火攻船偷襲,一下子損失了一大半,自然心疼得要命。
當然了,林慶業、林嗣業以及他們領有的水軍隊伍被突然冒出來的倭奴國人馬轉船圍困在平戶港內,形勢危急,也的確令人揪心。
“你是怎么出來的?”
“十五日入夜,倭奴國人馬戰船從平戶港外以及平戶西海灣兩面發起猛攻,但是咱們有炮,除了平戶港內卑職叔父所領龜船上的五門紅夷重炮之外,都督賜給忠義歸明軍右水營的沖天炮、佛郎機炮、大將軍炮,也有幾十門已事先搬運到了平戶城舊址山寨之上!”
林重蕃說到這里的時候,情緒終于平復了一點,貌似也知道在楊振的面前自己表現如此驚慌失措,未免有損自己將門世家的聲譽。
而且他想起港內幸存的龜船上有五門紅夷重炮,而在提前一天于平戶城山城廢墟立起來的營寨內又有數十門各款中小型炮,他的心情總算安穩了一些。
就見他一口氣說完了那番話后,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用袖子抹了抹臉,繼續說道:
“正因為有了這些銃炮,有了都督賜給右水營的大批飛將軍,倭奴國的兵馬打了半夜攻不上來,最后撤了回去!
“卑職得以趁此機會,帶了一隊人從山上下來,借著夜色一路南奔,從島上翻山越嶺到了南端,找到了留守那里的分船隊,將分船隊帶回了宇久島,然后卑職又從宇久島趕來!”
“嗯,起來吧,先起來說話!”
聽完林重蕃的講述,楊振對林慶業、林嗣業他們面臨的情況多少有了了解,方才心中的一絲絲慌亂多少也得到了一點平復。
畢竟平戶城雖然已經被燒毀了,但是平戶城的地勢墻垣還在,在居高臨下的情況下,林慶業他們又有大小火炮數十門,應當可以堅守一陣子了。
最起碼,他們不至于說今天被圍,明天就被攻陷和殲滅。
既然如此的話,那么自己就還有時間補救。
楊振說著話,再次彎腰將跪在地上的林重蕃扶了起來,而此時驚魂未定的仇廣義、嚴省三、李祿等人,也紛紛開口,七嘴八舌地詢問了那些突然圍攻林慶業船隊的倭奴國兵馬由來。
有的詢問,倭奴國兵馬打了多少不同的旗號。
有的詢問,倭奴國兵馬的戰船大小多少有無火炮。
還有的詢問,倭奴國兵馬步卒披沒披甲,用的是薙刀長矛,還是刀盾弓弩。
當然,其中張國淦還特意詢問了一句倭奴兵馬是否大批使用了火槍。
這些問題一個接一個拋出來,直問得林重蕃頭昏腦漲,一時招架不住。
張國淦他們這些人,早在幾天前的時候,就已經從楊振這里知道了自己的使命,知道了自己們帶領船隊兵馬駐留瀛洲島的目的。
所以,此時此刻,他們的心境,與林重蕃自然是大為不同。
林重蕃有些驚慌失措,不過這也可以理解。
畢竟其嗣父林慶業以及叔父林嗣業等等家族成員以及家族部曲大量人馬,此時被圍困在平戶島北段的平戶城一帶,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但是仇廣義、嚴省三、李祿、張國淦以及同樣跟隨在楊振左右的金玉奎、沈永忠、郭小武等人,他們的心情卻有所不同。
除了有點痛惜林慶業麾下的船隊有大半被倭奴國突如其來的人馬戰船給焚毀在平戶港內以外,他們的心思其實已經轉到如何執行楊振之前對他們所說的“黃雀”計劃上面了。
他們已經開始考慮,如何趁著平戶島附近倭奴國九州諸藩的人馬戰船齊聚平戶西海灣的時機,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畢竟眼前的形勢,恰如楊振先前向他們描繪過的場面,——現在螳螂已經現身了,該輪到黃雀登場了。
只是聽了林重蕃所說的,楊振麾下諸將又突然覺得螳螂要是太多了,會不會反過來連黃雀也給咬死了呢?
也正因此,一貫不大看得上倭奴國實力的諸將,才個個嚴肅認真地問起了倭奴國兵馬的情況。
而面對仇廣義等人七嘴八舌的詢問,林重蕃一時也不知道先回答誰的問題好,當下只好一邊回想一邊回答。
“倭奴國船隊打出的不同旗號有很多,卑職父帥知道一些,但也有不知道的,光是卑職父帥知道的,就有肥前松浦氏、壹岐松浦氏、對馬宗氏、福岡黑田氏、唐津寺澤氏、佐賀鍋島氏等等。
“倭奴國戰船不大,論大小比不上我們船隊的龜船,更比不上都督的座船瀛洲號,其中有少數大船,大概與都督麾下二百料戰船相當,更多的是小船,與都督麾下快哨船、斥候船相當。
“倭奴國戰船上沒有重炮,但是載有大批手持鐵炮的足輕,有些大船上也有威力強大的大筒,但是倭奴的鐵炮跟大筒,跟都督賜給的重炮與沖天炮相比,無論射程還是威力,都相差甚遠!
“至于衣甲,頂盔披甲的甲兵很少,多數棄船登岸沖鋒的足輕并沒有盔甲,有的披有陣羽織,但多數僅有黑斗笠護頭。哦對了,倭奴是有火槍的,倭奴鐵炮足輕手持的鐵炮,就是張副將所說的火槍!”
林重蕃這么一解釋,跟著楊振來到港口緊急接見林重蕃的諸將心里大致有了數,有的人默默點頭,有的人默默盤算,就等楊振發話了。
而這個時候,已經默默聆聽了許久的楊振,開口問話了。
“鐵炮,大筒,本都督大概知道是什么東西。但是本都督曾聽人說,倭奴國也有從洋夷那里仿制過來的佛郎機炮,叫什么國崩,叫什么石火矢的,這次平戶外海的倭奴國船隊可曾持有?還有什么焙烙玉,還是焙烙火矢的,可曾見倭奴國船隊使用?”
楊振當然知道林重蕃嘴里所說的倭奴國鐵炮、大筒是什么意思。
倭奴所謂鐵炮,其實就是從葡萄牙人那里購買仿制的火繩槍。
而倭奴所謂的大筒,其實就是重型火繩槍,雖然個頭看起來像個小炮一樣,但是擊發的方式,仍然是火繩槍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