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忠義歸明軍的朝人將領們想要土地,還是沈氏兄弟想要土地,現在都不是時候。
不是因為他們寸功未立,而是因為金海鎮目前的轄地,并不適合分給他們。
因為金海鎮目前的轄地,并不大,而移民卻很多。
就連分給跟隨自己開創金海鎮的各團營將領,叫他們按照限額圈占土地,都是楊振不得已而為之的。
別看一個把總六十畝,一個千總九十畝,然后一個總兵才三百畝,還都是荒地,好像沒有多少的樣子。
但是,事實上整個算下來,已經很不少了。
畢竟楊振現在麾下的協守總兵官,已經有十個了,而副將比協守總兵只多不少。
參將、游擊、都司、守備,同樣不在少數。
至于千總、把總,那就更是數以百計了,加在一起,就算沒有三百個,那也得兩百個往上了。
就算參、游、都、守,千總、把總,加在一起只有三百個,而且每個只按占地九十畝計算,那也得占去兩萬七千畝了!
得虧楊振早已經明確,只允許他們按照限額圈占無人開墾的荒地,要不然的話,金海鎮本土還能有多少宜耕易墾的土地分給新來的屯戶?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人都還分不過來,楊振當然不可能考慮那些朝人將領的訴求,不可能允許他們在金海鎮本土圈占土地作為世業了。
當然了,對于楊振的這個反應,祖克勇也是早有思想準備,見楊振沒有答應,他也就閉口不再提了。
對他來說,這次前來旅順口面見楊振,他提出的很多問題都已經得到了解決。
楊振解決問題的辦法,可能有待將來進一步商榷調整,但是楊振正視問題與解決問題的態度,卻令他非常滿意。
從楊振的態度中,祖克勇至少看到了金海鎮的未來絕不會止步于目前的格局,而且一定會繼續強大起來,全面超越祖家控制的遼東鎮已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同樣,楊振的態度和舉措,也更堅定了祖克勇將一直留在寧遠的家眷遷來金海鎮的決心。
六月二十八日,結束了旅順口之行以后,祖克勇帶領從人搭乘南下運送礦石的高成友船隊,一同返航。
早在五月中旬,俞亮泰就已經率領前東路水師營船隊,南下登州府以東海域的劉公島駐泊經營去了。
俞亮泰走后,高成友這個新任東路水師副將率領麾下船隊入駐了石城島,與此同時也擔負起了俞亮泰先前擔負的任務。
一方面,他要率領船隊往從登州水城方向接納流民登船,并將他們送往金海東路與云從島方向。
另一方面,在送完了流民之后,還要率領船隊到安州裝載石炭與鐵礦石返航,運回旅順口卸下備用。
就這樣一趟又一趟,忙得那叫一個酸爽。
剛好六月二十七日,高成友的船隊跟著袁進的船隊,又一次從安州海域滿載了礦石抵達旅順口。
于是一經請示楊振,他也不必再去登州水城了。
當日卸了礦石,然后又裝載了楊振批準調撥給莊河團營、安東團營的大批彈藥與軍需物資,捎上祖克勇一行人,就徑直返航了。
祖克勇在旅順口停留期間,楊振不僅領他參訪了旅順北城的冶鐵廠、鑄炮廠以及彈藥廠,而且跟他做了充分的溝通,告知了接下來自己要用兵于東瀛,在北方對清虜采取守勢的大體方略。
對楊振來說,在自己出兵東瀛期間,只要北路、東路以及仇震海那邊認認真真完成所部兵馬的擴編整訓,然后守住現有的防線,維持住現有的局面不崩潰就可以了。
等到金海鎮各大團營擴編完成,特別是等到今年的秋收完成,等到征收儲存下大批的糧食物資以后,那就是重啟對虜戰爭的時候了。
而且楊振也跟祖克勇交了實底,明確告訴他,將來重啟后的針對清虜的討伐戰爭,就是與清虜主力的大決戰。
到時候,金海東路兵馬要從岫巖方向直出蓋州城的后方,甚至要擔負直攻海州、遼陽的重擔,楊振叫祖克勇利用接下來的半年時間做好一切準備。
祖克勇從楊振這里得知了未來的安排,心中自然有了數,也找到了整軍備戰的方向,踏踏實實回去編練兵馬,梳理東路防務去了。
而與此相應的是,接連幾個月來一直奔波在海上的袁進,也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駐泊地。
就在六月二十七日,楊振以欽差持尚方劍鎮守金海、登萊等處總兵官左軍都督府左都督的名義,正式任命袁進為金海西路協守總兵官兼領登萊西路水師營,駐登州水城,并許袁進水師在萊州府海岸擇地募民三千戶,以為擴充兵員屯墾自給之用。
對于楊振的這個任命,袁進及其部下很多人都是欣喜若狂。
袁進本是水賊出身,想當年被袁可立招安了以后,一直歸在登萊水師聽用。
所以對于登州府,對于登萊水師,乃至對于登州水城,袁進都是很有感情的。
更別說現如今袁可立的長子袁樞,正在登州府當著知府,明里暗里都在盼著他帶水師到登州去了。
所以楊振的這個任命,對袁進來說可謂是正中下懷,幾乎等于是圓了他入主登州水師的一個夢。
雖然現在早已經沒有什么登州水師了,而且楊振在對他的任命里叫他兼領的登萊西路水師營也不存在,但是對他來說,有了這個名分,其他的就都不在話下了。
楊振叫他在萊州府沿海擇地募民三千戶,可不就是叫他募兵打造登萊西路水師營的嗎?
可以說,從此之后,袁進所部水師總算是有了一塊屬于他們自己的地盤了。
楊振叫各路以地代餉的命令下達后,金海鎮其他各路人馬都好辦,唯獨金海西路不好辦。..
因為金海西路雖然轄區廣大,但都是海面,轄內有數的一些島嶼,也早就安置了移民來的屯戶。
而且不管是覺華島駐地也好,金州灣內的駐地也好,各種勢力錯綜復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不是他這個金海西路總兵官自己能夠說了算的。
這幾個月來,他這么賣力表現,為的其實也是有朝一日好在楊振面前開口,給自己麾下的弟兄們要一塊真正歸自己支配的地盤。
這個目標,如今總算是實現了。
而且相對于海外,袁進本人當然更喜歡渤海灣內的沿海地區。
特別是在得知俞亮泰移駐劉公島,成為登萊東路協守總兵官之后,他所能夠指望的最好的地方,莫過于登州以西的萊州府沿海了。
楊振對他的任命,終于讓他得償所愿。
當然了,在完成了對他的任命之后,楊振也當著祖克勇等人的面前,向他交代了到遼西接人的任務。
今后既然由他常駐覺華島與登州水城了,那么接應金海鎮遼西老卒家眷從關寧等地過海安置的事務,當然得交由他承辦了。
而剛剛得了新任命的袁進,自然是滿口答應。
崇禎十四年七月初一,就在祖克勇等人搭乘高成友的船隊離開旅順口兩天后,袁進在雙島灣完成了檢修補給,帶著新的任命與任務起航前往登州府去了。
而他們前腳剛走,七月初二,楊振就在旅順口迎來了來自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評議會的鬼佬信使。
這個鬼佬信使一行人,是從瀛洲島的西歸浦搭乘仇廣義派出的船只抵達旅順口的。
從西歸浦帶船護送他們來的人,是仇廣義麾下的一個把總官王德發。
“你真叫王德發?”
“小的真叫王德發,小的自來就在仇參將手底下效力,想當年都督到田莊臺的時候,小的還見過都督呢。郭守備在場,郭守備可認得小的!”
楊振聽聞瀛洲島方面來船了,而且帶來了大員來的鬼佬信使一人,很快就在總鎮府前院的大堂里,先行召見了瀛洲島方面帶隊的把總官,想先問問情況。
結果楊振一聽說這個把總官的姓名,頓時就樂了,并笑著反問他是否真叫王德發。
“這個——,都督,王把總是仇參將麾下老弟兄了,在瀛洲島多有功勞,另外,他確實是叫王德發!”
在現場的郭小武,原本聽見楊振的反問,還有點愣神,再聽見王德發的求助,立刻站出來證明了他的身份。
“哈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起來說話,起來說話!”
楊振聽了王德發一頭霧水的回答,又看見郭小武站出來解釋,連忙笑著叫他起來說話。
事實上,倒不是楊振不相信這個黑不溜秋的干瘦漢子的真實身份,而是他的這個名字喚醒了楊振靈魂深處一些久遠的有趣的記憶。
王德發嘴里說的仇參將,指的是如今的瀛洲島參將仇廣義。
而他所說的郭守備,正是在場陪同接見的郭小武。
顯然,楊振對于瀛洲島那邊一些將領的提拔任命,早已經隨著移民船隊的一次次往返,傳達過去了。
“從大員來的紅毛鬼佬,一共來了幾條船,來了多少人?現在他們的船隊在何處停靠?”
自從上次跟何廷斌一席談之后,楊振對于聯合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武裝船隊一起搞一次倭奴國的事情,還是很有期待的。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楊振其實也一直在等待荷蘭東印度公司方面的消息。
也因此,今天突聞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評議會的鬼佬信使跟船來到了旅順口外,他還是很驚喜的。
但是驚喜歸驚喜,一些事關重大的問題,該問還是得事先問清楚了再說。
“回都督的話,這次從什么大員島來的鬼佬,一共就兩條船,一條是跟瀛洲號一樣的鬼佬夾板船,另一條就是常見的南沙船。
“至于鬼佬來了多少人么,并不多,一共就百十來人,其中紅毛鬼佬四十來個,剩下的主要是一些黑皮烏番奴,還有幾個像何通事那樣的唐通事。
“至于他們的船,眼下停在西歸浦,因為都督你先前有令,只準鬼佬們的船只在西歸浦一地停靠,所以仇參將不準他們自己帶船西來,就叫卑職帶他們來了。”
面對楊振的詢問,從瀛洲島帶船前來旅順口的王德發也不含糊,立刻把來龍去脈的情況說了。
“才一條船?百十來人?”
楊振耐心聽完了王德發的回答,心里的疑問反倒更多了。
但是有些事情,他從王德發這里也不可能得到答案,比如荷蘭東印度公司究竟是什么打算,要不要跟自己合作,要不要跟自己聯手等等。
所以,他也只能壓下心中這些疑問,先從王德發的嘴里問一些他能說情的事情。
“嗯,鬼佬那邊的情況,一會兒我問鬼佬的信使吧。你先說說,這么久了,長崎那邊情況打探清楚了嗎?平戶島那邊如何?還有倭奴國九州島上的瘟疫眼下是個什么情況?”
“回都督的話,三月里咱們在瀛洲島上得了都督的命令以后,仇參將就安排了好幾路船只出海前往東洋打探。小的受命去的,就是平戶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