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批移民船隊的情況,在他們經停旅順口外海接受楊振巡閱,并補充干糧和淡水的時候,楊振也得到了仇震海的確鑿報告。
現如今,袁進幾乎常駐在砣磯島了,他的船隊更是主要往返于登州水城和砣磯島等隔離區之間。
而主要負責移民事務的方光琛,則與袁進差不多,每日領著統計公所的李吉等人,奔波在登州水城、砣磯島與南北城隍島之間,安排各種檢疫檢驗編戶分屯的事務。
這些事務之繁雜,讓楊振一聽就頭大。
但是對于一貫喜歡展示其調理陰陽縱橫捭闔能力的方光琛來說,卻對各種負責的指揮調度不以為苦,反倒樂在其中。
至于第三批次的移民船隊,得知了楊振決定的方光琛和李吉,將這一批一千五百戶移民,分作五屯,全部編入了金海東路的島屯序列。
分別是廣鹿島屯,大長山島屯,小長山島屯,烏蟒島屯,石城島屯。
至于石城島以北海域諸島,相對比較接近了滿韃子一方的海岸,目前情況并不明確,只能留待以后的移民隊伍前去填充了。
對于方光琛、仇震海的這個安排,楊振當然沒有異議,畢竟仇震海本人也是出身于前東江鎮的將領,對東江鎮轄下各島的情況也非常熟悉。
有他幫助方光琛拿定分屯的主意,楊振也很放心。
送走了仇震海率領的前往石城島方向的第三批移民船隊之后,楊振仍舊日復一日地到黃金山上用千里鏡向東南眺望。
崇禎十三年四月十六日中午,旅順口風平浪靜,晴空萬里,楊振又一次帶人來到了黃金山的最高處,舉起千里鏡向東南方眺望。
與以往的每一次眺望不同的是,這一次風平浪靜的大海上除了波光粼粼,除了海鳥低飛,他還隱隱約約看見了幾點帆影,從海天相連一望無際的東南方駛來。
“都督,是船,有船來了!——會不會是他們回來了?!會不會是沈永忠、嚴省三和郭小武他們回來了?!”
陪著楊振一同瞭望的人,正是征東先遣軍炮兵營的將領楊珅。
旅順口南北城附近的所有山頭、所有炮臺,都是由征東先遣軍的炮兵營分兵駐守著的。
這些日子里,楊振這個金海鎮的老大,這個征東先遣軍的老大,日復一日地來到黃金山炮臺的頂上往東南瞭望,楊珅作為主管炮兵營的將領,當然得陪著,得跟著。
時間長了,他自然也就知道,楊振每天在瞭望什么,在期待什么了,當然也跟著著急。
眼看著穿暖花開,眼看著萬物生長,眼看著清明都過了,已經要到谷雨的節氣了,而南下求購番薯種苗的船隊,卻始終沒有一丁點消息。
俗話說,清明前后,種瓜種豆,想來番薯到了中土,也得遵守節氣吧,一旦節氣過了,他們就算購得了種苗,那也不好辦了。
因為他們再不回來,都他么端午了,過了端午,還來得及么?
楊振雖然嘴上不說,但他見天往黃金山上跑,急切之情,可想而知。
作為楊振的親信之一,楊珅當然也跟著著急。
有時候,楊振失望離開以后,他還會叫人繼續值守在黃金山和西雞冠山的最高處日夜瞭望。
并且一到了夜幕降臨時分,他就叫人在黃金山的最高處點起巨大的篝火堆,希望能為在夜色之中返航的嚴省三等人導航。
只是一連好些日夜了,他們什么也沒望到,什么也沒等到。
今天,到了時間,楊振又帶人來了黃金山的山頂觀測,作為附近所有炮臺的主管將領,楊珅同樣無可奈何地前來陪同觀測。
他以為,今天會跟以往一樣,眼前一望無際神秘莫測令人望而生畏的大海之上,除了涌動的波濤,除了時而飛過的海鳥,什么也沒有,什么也不會出現。
但是沒有想到,他剛拿起千里鏡,找準了觀測的方向,就看見了遠方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現了一片船帆。
再接著往下看,一個個小黑點,漸漸出現在了海平面上,一時忍不住叫喊了起來。
“沒錯,是船,或許是嚴省三他們,又或許是其他什么人的船隊。但肯定不是從登州來的,不是從砣磯島、城隍島方向來的船隊!”
楊振期待了許多天了,此時此刻看見海上的帆影,心中屬實激動,但他又怕并非預期中的嚴省三他們,所以把話說得比較穩妥。
不過,他也清楚,從這個方向出現的船隊,不會是從登州來的,更不可能是從渤海以及遼東灣方向來的。
它們只能是從山東半島的另一面,也就是從東海方向行駛過來的船舶。
這年頭,南方的船隊誰會往這個方向來呢?
就算有船隊從江南往京津地區去,可是他們也會在繞過了成山角以后,沿著海岸線往西,直奔登州、天津去,而不會繼續往北,來旅順口。
這么一番分析之后,楊振的心里終于有些篤定了,看著漸漸清晰漸漸顯露出全貌的遠方船隊,扭頭對楊珅說道:
“派人去傳令,叫港內留守的船只出海,打出我們的旗號,去探一探到底是不是嚴省三他們!”
楊珅聞言,立刻轉身下令,叫人前去通知港口內值守的船只出港,隨后,他回轉身,對著仍在繼續手舉千里鏡對海眺望的楊振說道:
“都督,要不要一并下令,叫老鐵山炮臺,白玉山炮臺,西雞冠山炮臺,做好開炮迎戰的準備?
“卑職記得當初,嚴省三他們南下的時候,所帶船只不過二十來艘而已,可是眼下海上這支船隊,少說也有嚴省三他們南下船只的兩倍之多了,萬一——”
“哈哈哈哈,萬一什么?沒有萬一,你看他們正在懸掛的旗子,不就是我們金海鎮各路水師共用的北斗七星旗嗎?當是嚴省三他們無疑了!”
楊振的心情顯然好極了,面對楊珅的小心謹慎,完全不以為意,而是叫他親自再去細看。
楊珅見楊振這么說,當下也就沒有接著傳令備戰,而是舉起手里的千里鏡又去觀測。
一看之下,果然看見正在朝著旅順口駛來的船隊首船上面,正在升起自軍水師的那面黑色七星旗。
楊振率軍移防金海鎮之后,新編的征東先遣軍和新編的五路防區兵馬,自然換用了征東先遣軍以及金海北路、東路、西路、中路、南路這樣的旗號,但是除此之外,各路軍隊的其他旗號并沒有太大的更動。
火槍兵打的旗號,仍是紅旗上面繡了一支火槍。
擲彈兵打的旗號,仍是紅旗上面繡了一個帶著火捻子的震天雷。
炮兵營打的旗號,仍是紅旗上面繡了一門原來最簡易的也僅有的虎蹲炮。
至于其他各個將領手下的馬步軍,除了所屬各路的旗號之外,仍舊打的是將領們的姓氏認旗。
祖克勇打的是祖字旗,呂品奇打的是呂字旗,許天寵打的是許字旗,包括徐昌永這個副將打的都是徐字旗。
而他們麾下各哨長官,凡守備以上的,打的也都是各自的姓氏認旗。
上上下下,唯有水師,雖然隊伍復雜營號繁多,但是卻有著統一的一個旗幟,就是北斗七星黑令旗。
一張三角黑旗上面,按照不同方位,縫著七個白色圓點,中間以白色繡線相連。
北斗七星黑令旗下,才是各路水師將領掛在自己座船上的認旗。
而嚴省三他們走的時候,金海鎮各路協守總兵府還沒有最終確定,水師也沒有分作各路水師營,所以他們的隊伍就只有原來水師各船的北斗七星黑令旗。
北斗七星黑令旗來自道教,是道教大神真武玄天上帝的令旗。
這樣的黑令旗,在幾百年后的后世龍舟賽上仍然廣泛使用,就是因為它是有來歷的。
旗幟很重要,楊振對此也很清楚。
他也想著在什么時候,徹底統一金海鎮全軍的旗幟旗號,至少要將各路將領們的姓氏認旗取消,代之以統一編制的番號。
但是,姓氏認旗這個問題,在軍中積習已久,關聯甚大,眼下的他也只能繼續等待合適的時機,只能暫時做到目前這個程度了。
卻說楊珅聽了楊振的話,看了一陣,見港口內派出去的船只已經出港,正在快速接近那個船隊,他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遂笑著對楊振說道:
“既如此,定是嚴省三他們回來了!卑職敢請都督現在下山,前往港口碼頭之上迎他們一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