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楊振光是這么說,一時也無法讓在場的眾人聽出一個所以然來。
團營這個名稱,并不是楊振自己拍腦袋想出來的,而是在大明朝的京營軍制之中一再出現,然后又一再被撤銷的。
在場的諸將當中,有不少都是軍中宿將,他們多多少少都知道曾經長期存在過的團營制度。
但是楊振所說的這個團營,顯然又與景泰年間的十團營和成化年間的十二團營時代所謂的團營,并不相同。
應當說,除了一個相同的名字之外,楊振所說的團營與以往的團營幾乎完全不同了,至少楊振希望借這個名字,將它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個新成立的松山團營下面,共編三個營。其一,是松山城守營,分為前后左右中五個哨,編為一千五百人。
“除夏成德夏總兵部下原來所領的三哨人馬以外,鄧恩,于可濟,你二人各領一哨人馬,加入其中。”
說到這里,楊振從在場的將校官弁當中找到鄧恩、于可濟兩人,然后對二人說道:“鄧恩即日起晉升為守備,繼續指揮所部炮隊,于可濟晉升為千總,所部哨隊人馬今后改為擲彈兵。同時,以樊成功為松山城守營都司!”
鄧恩、于可濟、樊成功三個人,聽見楊振說出的話語,立刻出列,跪在地上接受了這個任命。
鄧恩、于可濟二人原來領的隊伍,都是先遣營預備隊的輔兵,十月松山保衛戰結束,主力渡海前往遼東半島作戰的時候,他們奉命留守在松山城內。
如今,楊振將他們所領人馬編為正兵,二人皆升賞任用,他們當然沒有話說。
至于樊成功這個人,則是夏成德的部將,同時也是夏成德的妻弟,現在夏成德當了松山團練總兵,將他提拔為城守營的都司,也在情理之中。
唯有夏成德本人有些發蒙,一時之間,他也捋不清楚這其中到底有無問題。
但是,他剛剛被任命為松山團練總兵官,同時楊振又叫他統一指揮新成立的松山團營,叫他的妻弟出任城守營的都司,他也只能是點頭答應。
“安慶后,李麻,胡圖格,上前聽令!”
楊振說完松山城守營的事情,立刻便點名這三人,他們三個之前已被楊振召見過,分別有了晉升,此時在現場聽到楊振的點名,立刻上前跪下接令。
“你們三支人馬,今后合編為松山巡防營,營下同樣編為五哨,兩哨騎兵,三哨擲彈兵,李麻率一哨騎兵駐大小紅螺山之間的夾道溝,安慶后、胡圖格率其余三哨擲彈兵、一哨騎兵,駐守乳峰崗大營。整個巡防營,以安慶后為都司!”
之前楊振接見這幾個人的時候,已經叫他們擴編了自己的人馬,雖然對他們接下來的安排沒有說得這么詳細,但基本上已經有了這個意思。
當下,這三個人確定自己要繼續留守松山附近之后,也沒別的想法,當場叩首領命。
“至于剩下的一個營頭么,叫做松山輜重營。楊占鰲,郭增福,王炬,宋恩子,你們幾個上前聽令!”
楊振話音一落,被點到名字的五個人,便從云集大堂的人群中走出來,單膝跪在了地上。
接下來,楊振分別給他們安排了任務。
其一,命令楊占鰲將手下留守松山城的火槍兵預備隊,正式編為兩哨正兵火槍手;
其二,命令郭增福從留守止錨灣的部眾和分得的俘虜里面選人再編一個哨的水師;
其三,命令王守堂的次子王炬編領一個火槍手與擲彈兵的混成哨,統管大紅螺山的礦冶廠。
其四,命令那個被潘文茂推舉出來統管松山彈藥廠的老把頭宋恩子,將留守人員整編為一哨,晉升其為千總官,負責制硝、配藥、裝填等彈藥生產。
為了讓他們安心留守,并且繼續抓緊彈藥的生產制造,楊振不得不將他們的作用說得更加重要一些:
“本都督率其他人移防金州旅順以后,你們留在此地組成松山輜重營,由楊占鰲升任輜重營都司。你們所擔負的任務,可絲毫不比城守營、巡防營輕松。
“本都督能否在金州旅順站穩腳跟,這一年半載內,全看你們在松山城的彈藥生產,能不能供應得過來!”
楊振這一番話說完,在場的各部將校,立刻就都知道了自己今后要做的事情,一時間有點議論紛紛起來。
那些被點名的將校官弁,統統編入了松山團營下面的不同營頭,但他們都被指定了要留守松山的人。
而那些未被點名的將校官弁,此時也明白了,自己沒編入松山團營,那自然就是要跟著楊振移防去了。
在場諸將,一時各有所思,至于楊振新搞出來的這個團營法,倒是沒有人去在意了。
因為這個所謂的團營,說來說去,也不過在駐扎城內的城守營、駐扎城外的巡防營以及負責軍需輜重生產運輸的輜重營上面,設立了一個統管的總指揮罷了。
而這個總指揮,就是新任的松山團練總兵官夏成德。
“松山團營,下設三營十五個哨,平時各司其職,各負其責,戰時則由松山團練總兵官統一調度指揮。”
楊振分配了各種留守的任務之后,對著在場的眾將最后說道:“十五個哨,餉額共計四千五百人,說多當然不多,可說少,也不算少了。這些人馬,進取或許有所不足,但是防守,當無太大問題。
“況且金復蓋海之地,距離松山城看似遙遠,但其實,不過只有一海之隔罷了,若論兩地真實距離,近便處尚不到二百里。
“若松錦危急,本都督率軍從對岸來援,也不過三兩日罷了。若遇事不能決,可隨時遣人渡海見我。”
楊振說完這些話,目光從一眾奉命留守的將校官弁臉上看過去,見無人有異議,點了點頭,又說道:
“雨水節氣已過,天氣正在轉暖,預計再過數日,沿岸海冰就將漸漸消融,到時候,就是本都督過海移防之日。
“諸位奉命留守的要盡快整編隊伍,建成團營,剩下未得奉命留守的,聽從協理營務處指揮,盡快收拾人馬行裝,隨時準備啟程!”
楊振這么一說,堂上眾將,不管是跪著的,坐著的,站著的,一時皆齊聲領命,轟然說道:
“謹遵都督號令!”
眾將接了命令,楊振便叫他們各自回去準備,很快,人都散去,唯有監軍內臣楊朝進仍袖手端坐在楊振一邊的太師椅上,面色凝重,一動不動。
“兄長,海上通航之后,你是準備與我一同渡海移駐遼南去呢,還是說暫時留駐在松山城中?”
今日的議事,雖然不是最后的移防動員,但是該說的話,楊振都說了,該做出的部署,也都部署差不多了。
接下來,就是等著天氣變暖,冰情緩解,等著袁進、仇震海、俞亮泰他們率領船隊歸來了。
所以,也到了楊振確認楊朝進態度的時候了。
“不瞞漢卿你說,前番京師來人,除了傳旨之外,也給我捎來了一些消息,言道朝廷似有撤除內臣監軍之議!”
“撤除內臣監軍?竟有此議?”
楊朝進的話叫楊振心中一動。
楊振知道,崇禎皇帝在派不派內臣監軍這個事情上,始終與朝廷上的大臣以及地方上的督撫重臣們有爭執。
在崇禎皇帝做皇帝的十七年時間里,一會兒派,一會兒撤,翻來覆去、反反復復折騰了好幾回。
難道這一次,讓自己趕上了?
如今的楊振,已經不同于以往了。
他已經不需要再有個監軍內臣來幫助自己取得崇禎皇帝的信任了。
同時,他也不需要有個監軍內臣來幫自己規避高起潛這個薊遼總監軍的坑爹玩意兒了。
所以,此時的他,跟朝廷各路兵馬、天下各地督撫的想法,基本上是一樣的,并不想身邊有個太監當監軍內臣或者監視中官來掣肘自己。
眼前的這個楊朝進,雖然與自己的關系也可以,到任之后,曾與自己約法三章,并不怎么干預軍事指揮,并不怎么干預松山各部官軍的人事任免,算是監軍內臣中很好的一個了,但是,對楊振來說,他還是不希望看到一個監軍內臣跟在自己的身邊。
比如這一次,他主動開口詢問楊朝進的意見,其實心里是有傾向的。
他希望楊朝進繼續留在松山城里,而不是跟著他去遼南,去旅順口。
但是這個話,他又不能明說,只能旁敲側擊的詢問,然后隨機應變進行勸說,爭取讓他先留在松山。
對楊振來說,在對待祖大壽、對待滿韃子的問題上面,這個楊朝進比起眼下松山留守諸將,反而更值得自己信任。
讓楊朝進留在松山城里,不僅能減少一個監視自己的人,而且能增加一個監視松山諸將的人。
但是,讓楊振沒有想到的是,朝廷上面居然興起了裁撤各路監軍內臣的朝議,心里面一時喜憂參半。
卻說楊朝進聽了楊振的驚訝反問,先是嘆了口氣,然后說道:“天子受制于朝議,已久矣。眼下朝議紛紛,眾口一詞,皆言內臣監軍害事,所以,裁撤監軍內臣一事,恐怕已成定局矣。”
“那,不如兄長暫且留在松山城內,以觀形勢,再定行止。先前天子旨意,催促小弟率軍東渡甚急,弟恐不能在松山久留了!”
“也只好如此。漢卿能以朝廷大局為重,咱家還有什么可說的呢?先遣軍移防大事要緊,至于咱家個人的去留,一切候旨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