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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二章 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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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振這種主動引火燒身并且使勁往自己身上澆油的做法,很快就收到了他所預期的效果。

  當天傍晚,滿韃子和碩肅親王豪格,率領此前屯兵寧遠城下的鑲黃旗滿蒙牛錄與鑲白旗滿蒙殘兵,以及南下接應他的鑲黃旗漢軍三千騎,累計七千一百多人,浩浩蕩蕩地開到了松山城外。

  “奴才恭迎和碩肅親王爺,奴才該死,奴才罪該萬死!”

  豪格一來到松山城西數里外鑲黃旗漢軍新立的大營,兩黃旗漢軍固山額真馬光遠,鑲黃旗漢軍梅勒章京之一馬光暉,鑲白旗漢軍梅勒章京英俄爾岱,以及鑲白漢軍甲喇章京章石天柱、金玉和等一眾人等,就在營門口呼拉拉地跪了一地,一邊跪迎磕頭,一邊人人皆稱罪該萬死。

  這些人已經從失去了雙手的佟國蔭的嘴里,得知了多鐸和石廷柱等人的下落,也知道了臥牛溝伏擊戰以及東官溝伏擊戰的來龍去脈。

  兩白旗固山額真石廷柱帶走的鑲白旗漢軍十二個牛錄,在臥牛溝全軍覆沒,石廷柱父子兵敗身死,尸首分離,令他們驚恐莫名,簡直不能相信。

  可是佟國蔭親身經歷了一切,從他口里說出來的話,再是聳人聽聞,他們也不能不信。

  相應的是,豫王爺多鐸以及鑲白旗的滿洲固山額真圖爾格在東官溝兵敗被俘,現在就在松山城里的這個消息,又讓他們多多少少生出了一些希望。

  尤其是鑲白旗漢軍梅勒章京英俄爾岱以及一種甲喇章京,乍聞這個消息之初,當時就叫囂著要打破松山城,救出他們的豫王爺多鐸。

  可惜的是,鑲白旗漢軍的重炮,都被石廷柱帶走了,然后被楊振俘獲了。

  所以,英俄爾岱他們叫得雖歡,可是馬光遠兄弟的鑲黃旗漢軍烏真超哈牛錄不與他們配合,他們也不敢真去攻城。

  就這樣,松山城外的這些滿韃子漢軍將領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心懷忐忑、坐立不安地等待著豪格的到來。

  他們這些人都知道肅親王豪格脾氣暴躁,平常一不小心都有可能成為他發作的對象,而這一回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豪格究竟會怎樣發作他們,他們沒有一個人心里有底。

  所以豪格一到,這些人全都戰戰兢兢地迎到了大營門口,跪地請罪來了。

  但是此時的豪格,卻仍不確定多鐸的下落,也仍不確定到底是哪一路明軍打了多鐸和石廷柱的埋伏。138txt

  而這一點,也正是他在多鐸中伏遇襲當夜,沒有派出大軍北上繼續救援石廷柱,包括救援多鐸的原因之一。

  豪格始終不相信,比他還小了好幾歲的他的十五叔多鐸,會在一次小小的伏擊戰中戰死或者被俘。

  事實上,他寧愿相信多鐸有可能戰死,也不愿意相信多鐸有可能會被明軍俘虜。

  雖然他與多鐸關系不睦,但是他很清楚,他的這個十五叔,絕對是一個心高氣傲、寧折不彎的主兒。

  在豪格看來,一個連他汗阿瑪黃臺吉都敢頂撞的主兒,怎么可能會束手就擒成為明軍的俘虜呢?

  直到東官溝伏擊戰發生的次日上午,由于始終沒再等到多鐸的消息,豪格終于派了一支人馬,前往東官溝一探究竟。

  探查的結果傳回寧遠城下,自是讓他大吃了一驚,遍地的鑲白旗滿蒙騎兵尸首,似乎已經說明多鐸所部可能真的是兇多吉少了。

  可是哨探人馬在人去一空的戰場上遍尋不見多鐸的影蹤,也找不到圖爾格、伊爾登的影蹤,卻又讓他心里依舊無比堅信,多鐸所領鑲白旗人馬盡管傷亡慘重,但多鐸一定是在圖爾格、伊爾登等人的護衛下,突圍出去了。

  即便前去哨探的鑲黃旗人馬,同時給他帶回了臥牛溝戰場上的慘狀,他也仍舊不信,他的十五叔多鐸,真會在那種鳥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地方兵敗身死或者兵敗被俘。

  接下來,豪格又在寧遠城下等了一夜,并且再次派出了數股哨騎,到處搜尋多鐸等人的蹤跡。

  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到了這個時候,豪格也開始覺得,他不能再在寧遠城下繼續等待下去了。

  一者,沒有了多鐸的鑲白旗人馬,光是鑲黃旗的滿蒙牛錄,他的人馬數量不足以圍死寧遠城。

  二者,石廷柱率領的鑲白旗漢軍人馬,以及由他們押解前往寧遠城下的大批重炮與糧草在臥牛溝遭遇伏擊,人馬死傷慘重,大炮與糧草不翼而飛。

  沒有了這些東西,豪格在寧遠城下堅持下去也沒有意義。

  再者,鑲白旗兵敗,多鐸不知所蹤,也讓豪格的心里暗自生出了幾分擔心,如果遼西地面上隱藏著一支能夠足以擊敗多鐸的明軍人馬,那么自己的處境豈不是也很危險?

  就這樣,一貫膽大包天的肅親王豪格,在本旗固山額真葉克書、巴牙喇纛章京鰲拜等人的建議之下,派人返回小凌河北大營,聯絡了馬光遠派兵接應,然后從寧遠城下快速撤兵北返了。

  在撤軍北返的路上,豪格、葉克書等人,召見了率軍前來接應的鑲黃旗漢軍另一梅勒章京張大猷,了解到了這幾日間松山城一帶的一些異常情況,很快便把目光鎖定在了松山總兵楊振的身上。

  所以,豪格他們撤軍返回松錦之后,并不向北過河,繼續返回小凌河北岸的大營,而是徑直來到了松山城西的新營地。

  卻說豪格在鑲黃旗巴牙喇營的前呼后擁之下,一出現在大營入口,就看見留守松錦后路的兩黃旗固山額真馬光遠領著一堆人跪地請罪,他環顧左右,略想了想,張口說道:

  “若是豫王爺始終下落不明,始終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莫說你們這些奴才皆有罪,就是本王,恐怕也難逃皇上的責罰!你們這些奴才,的確罪該萬死!”

  說到這里,豪格又想起這一次出征前黃臺吉對他寄予的厚望,再看看眼前跪在地上請罪的一堆奴才,心里一股無名火快速升騰,當下舉起手中的馬鞭,就要發落眼前的眾人。

  然而,就在他要發作還未發作的當口,馬光遠突然挺身再叩首,說道:“肅親王爺,奴才等人這里已有了豫王爺的下落!”

  “什么?!他人呢?!豫王爺他人在哪里?!”

  原本怒氣沖沖正要擇人發作的豪格,突然聽見馬光遠所說的話,登時喜出望外,眼睛冒光,盯著馬光遠等人連聲追問。

  眼見肅親王豪格反應如此強烈,馬光遠的心里面就更是忐忑萬分了,多鐸被俘的事情他實在張不開嘴說,當下先是環顧左右了一番,最后囁喏著說道:

  “王爺恕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王爺跟著奴才等人先進了大營,讓佟國蔭為王爺細說!”

  看見馬光遠吞吞吐吐不爽利的樣子,豪格兩眼一瞪,心火更旺,一邊舉起了剛剛放下的馬鞭子就要上前抽他,一邊嘴里嚷嚷道:

  “既然你們這些奴才已經知道,當著本王的面兒又有何說不得?!佟國蔭又是什么東西,豫王爺下落,何故要由他來對本王細說?!”

  “肅王爺且先息怒,肅王爺且先息怒!”

  隨行在肅親王豪格身旁的鑲黃旗固山額真葉克書連忙上前,拉住了作勢要打馬光遠的豪格,出聲勸阻了他。

  豪格魯莽,做事不知輕重,可是受命輔佐豪格的葉克書卻知道,眼前這個馬光遠在黃臺吉心里的地位可不低,可不能抬手就打。

  豪格被葉克書拉住,但是仍舊十分暴躁,兀自沖著馬光遠吼道:“說!豫王爺到底是生是死?!現在何處?!”

  馬光遠見狀,也不敢再顧忌什么了,當下便說道:“回稟王爺,豫王爺還活著,就在這個松山城中!”

  “啊?!”

  馬光遠的這個話,落到豪格等人的耳朵里,直讓豪格他們全部當場愣住了。

  豪格身旁的葉克書愣了片刻,最先反應過來,盯著馬光遠的眼睛,滿臉驚駭地說道:“你是說,你是說”

  葉克書重復了兩邊,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豫王爺多鐸兵敗被俘這幾個字。

  因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過于駭人聽聞了,他從天命年間追隨奴兒哈赤的時代算起,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八旗制度定型以來,從女真八旗,到滿洲八旗,八旗的旗主雖然屢經更替,其中有獲罪被免的,有圈禁至死的,也有征戰在外,死于途中的,但是迄今為止,卻還從來沒有一個旗主是被人生擒當了俘虜的。

  馬光遠雖然沒有說出多鐸兵敗被俘的字眼,但是話里話外透露出來的,卻正是這個意思。

  “你胡說!豫王爺怎么可能在松山城中?!”

  葉克書的話提醒了豪格,此時的他顯然也意識到了什么,但是他兀自不肯相信,或者說不愿相信,當下他掙脫了葉克書的拉扯,揮舞著馬鞭,朝著跪伏在他面前的馬光遠、馬光暉、英俄爾岱、金玉和、石天柱等人,劈頭蓋臉地抽了過去。

  他一邊鞭打著跪在地上的眾人,一邊暴跳如雷地怒斥著他們:“胡說!胡說!你們這些奴才胡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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