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進一路小跑著來到楊振的跟前,隔著兩步站定了,沖楊振抱拳躬身見禮,卻被楊振連忙上前托住了。
雖然兩個人之間的地位,照比過去更加不同,楊振的身份更顯貴重,但是他卻不想因為這個原因,就與過去兄弟相稱的那些老哥們兒顯得過于生分了。
“什么總鎮,什么都督,袁大哥叫兄弟這個豈不見外?今天晚上兄弟給你們接風洗塵,可要罰酒三杯!”
楊振說笑著,拉起了執意要行下屬之禮的袁進,然后兩個人哈哈笑著,重又行了顯得十分親近的抱見禮。
接下來,袁進又與跟在楊振身后的張得貴、李祿以及聞訊趕來的祖克勇分別見了禮,相互恭喜著,道賀著,簇擁著楊振往碼頭方向行去。
此時,楊占鰲、嚴省三兩人正在沙洲島靠海一側的碼頭處,指揮著船隊的大小船只一艘艘停泊靠岸,吆喝著從登萊、滄州等地征募的民壯一隊隊下船登陸。
碼頭附近到處是人,喧囂如同集市。
正在忙碌的楊占鰲、嚴省三得知楊振到這里親迎他們,立刻交卸了手頭的事情,穿過下船的人群,前來拜見楊振。
“大人,卑職等人幸不辱命,帶著征募的豪杰壯勇回來了!——卑職等人此次奉命,共募得山東登萊豪杰一千四百二十一人,河北滄州等地壯勇八百四十人整,合計共得兵員兩千二百六十一名!”
楊占鰲、嚴省三兩個同樣小跑著來到楊振的跟前,一邊單膝跪地見禮,一邊簡要報告了募兵的情況。
楊占鰲此行征募兵員的數量,楊振之前已經從郭小武那里知道了。
雖然兩世為人的楊振很清楚,在明末清初的時候,山東、河北等地豪杰并起,抗清義士層出不窮,一直到康麻子時代,仍有抗清的義士打著復明的旗號不斷發動起義,但是對于楊占鰲等人能夠在登萊、河間等地征募到多少合格的兵員,他的心里并不托底。
因為滿清入關之際,遍布山東、河北等地的抗清武裝,他們在明亡之前,有許多人其實是占山為王的本地土匪響馬,要說他們現在就有多少民族情感,或者大義情懷,志愿到松山來,幫助朝廷抗擊東虜,那恐怕也是沒有的事。
與此同時,楊振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這個總兵官之前沒錢沒糧,甚至連運送人馬前來松山的船只,都是從袁進那里借來的,他拿什么大批量地招兵買馬呢?
尤其是在登萊、河間等地,他可沒有像宣府鎮那樣有一個當著鎮守總兵官的叔叔幫他的忙,他也不敢奢望第一回就能募到充足的合格兵員。
所以,楊占鰲他們此行征募到的這個兵員數目,其實超過了楊振心里的預期,再看那些下船的新募兵員全是青壯,無一老弱,楊振的心中更是高興極了。
“這個且先不去說它,這一次你們能夠一帆風順,平安歸來,對我楊振來說,就是最大的喜訊了!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楊振心中高興,自然流露出來,上前將黑瘦了一圈的楊占鰲、嚴省三兩個一一拉起,同時拍著他們的肩膀,不住地夸獎稱贊。
這幾個小將能夠帶著先遣營之前的餉銀,走海路往登州募兵,最后順利歸來,首先一條就說明,他們經受住了忠誠度的考驗。
楊占鰲自不用說了,原本就屬于楊振的基本盤,從此以后自是可以放手讓他獨當一面了,就是之前投效的嚴省三、郭小武,經此歷練與考驗之后,從此以后也可以完全信任了。
“都督,我們此行之所以能在登萊、滄州等地,順利募到大批良家子青壯兵員,除了都督當初的指點迷津,還有袁副將水師弟兄們的鼎力支持以外,其實也多虧了登萊、滄州兩地諸位豪杰的大力幫襯。”
與眾人見禮完畢,募兵歸來更見沉穩的嚴省三,先是斟酌著話語對楊振說了這番話,爾后看看楊振好奇的臉色,接著說道:
“而且,他們聽了都督解圍松山之戰的故事,皆仰慕都督已久,恨不得插翅飛來,追隨都督建功立業。卑職,欸,卑職希望都督能夠抽空見見他們!”
“大人,噢不,都督,嚴三要不說,卑職倒給忙活兒忘了。這幾個人都督該當見一見,如果不是有了這幾個豪杰義士的襄助,俺們幾個人在登州靠岸之后,幾乎兩眼一抹黑,怕是也不能如此順利!”
嚴省三話音剛落,楊占鰲手拍額頭仿佛才記起來一般,立刻跟著向楊振進言,希望楊振接見幾個幫了忙的豪杰義士。
聽他們二人先后如此說,楊振自然心生好奇,當下笑著說道:“既然如此的話,擇日不如撞日,你們去把他們請來,我就在這里先見見他們也好。”
嚴省三聞言,與楊占鰲相視一眼,爾后沖著楊振一抱拳一躬身,隨即轉身往碼頭上快步行去。
不大一會功夫,楊振等人就見嚴省三領著四個漢子,穿過碼頭附近正在集結的隊伍,快步走了過來。
嚴省三到了楊振面前不遠處站定,抱拳躬身說道:“啟稟都督,楊千總、郭把總與卑職等人,前往登萊河間募兵期間,正是多得此四位義士鼎力襄助!”
嚴省三說到了這里,便回頭指著其中為首的一位身材高大但卻一副書生士紳模樣的人物,介紹道:
“這一位,乃是登州豪杰于樂吾,卑職等人此行能在登州招遠、棲霞一帶募兵,多得于舉人鼎力相助!”
“于舉人?!”
楊振聽見嚴省三提及舉人二字,立刻出聲詢問,同時心里也是一陣驚異,難道說還有舉人老爺肯來投奔自己?!
楊振話音剛落,就見嚴省三一愣,然后立刻補充說道:“倒是卑職疏忽了,于舉人的功名,乃是當朝的武舉!”
楊振聞言,心中恍然,原來是武舉,當下默然點頭,就在這個時候,卻又聽見嚴省三回頭沖著那個武舉人出身的高大漢子說道:
“于七兄弟,快來見過楊都督!”
“于七?”
楊振聽見嚴省三稱呼那個名叫于樂吾的登州府武舉人為“于七”,登時有點愣住了。
這個名字仿佛是在哪里見到過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當下不住地在心里琢磨念叨。
而那個被稱作于七的高大漢子,聽見嚴省三招呼他,立刻上前單膝跪地,沖著楊振抱拳大聲說道:
“登州府棲霞武舉于樂吾拜見楊都督!在下自愿應募征東營,投效都督麾下,到松山軍前抗虜平遼!”
“于兄弟出身棲霞于氏?”
于樂吾的自我介紹,讓楊振的心里一動,終于有點想起來為何“于七”這個名字自己有印象了,但是他又有點不確定,覺得不至于這么巧合吧。
“在下高曾祖輩世居招遠,并非棲霞人氏,到了祖父輩,方才移居棲霞牙山,說是出身棲霞于氏,也未嘗不可。”
“你有別名叫作于七?敢問棲霞可還有名叫于七者?”
楊振這么一問,倒叫身邊跟著的眾將一時愣了,連帶著仍舊單膝跪在地上的于樂吾也一時有點傻眼,不知道眼前這個聲名鵲起的松山總兵官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說“于七”這個名字很響亮?
可是面對楊振這個松山總兵官的問話,于樂吾卻不能不盡快回答。
他雖然有武舉人的功名,可是武舉人卻并不是實在的武職官身,更比不了科舉正途出身的舉人老爺,見了掛將軍印的一方總鎮兼左軍都督府的都督同知,他這個武舉人可就算不了什么了。
“這個——,于某家族中同輩兄弟眾多,在下因為排行第七,是故同輩友朋之中多以于七相稱。至于棲霞本地是不是還有他人名叫于七,這個就不知道了,或許有,但是于某未曾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