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進這么一說,楊振立刻就明白了,他知道袁進是對的,現在晴空萬里,正適合登高瞭望。
若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徑直前往那處沙洲停泊,恐怕沒到那處沙洲,自己的行蹤就被韃子的巡哨發現了。
除非,圍攻松山的數萬韃子,對于海上的方向毫無防備。
但是楊振可不敢,也不愿打這個賭,尤其是到了這個時候了,一個不小心,就是功虧一簣的下場。
“袁大哥擔心的對!倒是兄弟心急了!要不這樣吧,既然大船桅桿高、風帆大,比較顯眼,咱們的大船就先不動,再忍一忍,到了夜幕降臨的的時候,趁著潮水與夜色,再前往沙洲附近停靠如何?”
袁進聽了這話,看著楊振,知道楊振一點就透,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見他方才焦躁急切的心情一閃而過,頗能沉得住氣,心里又對楊振高看了幾分。
“沒錯!小凌河口,我曾來過,以眼下的情況,若韃子萬一有備,容易被韃子發現。另外,那里灘涂多,河道也多,地形也復雜,即使是韃子無備,我們的大船貿貿然過去,也容易擱淺!這樣吧——”
說到這里,袁進沖著楊振一抱拳,繼續說道:“楊兄弟!我的想法是,我現在就帶人乘坐小船,親自往那處沙洲上看一看!若其上可以立營,我們今夜就奔那處沙洲停靠!若其上不足以立營,我們再另想法子停靠上岸!”
“不!袁大哥!指揮船隊調轉方向,靠岸停泊,是你的長項!至于乘坐小船,前往沙洲察看,還是由我親自去吧!”
楊振聽了袁進的話,立刻發言打斷了他,后世的楊振沒有當過兵,更沒有打過仗,但是在這一刻,他卻非常敏銳地感覺到,這個殘存著舊營壘的沙洲,對他即將實施的計劃至關重要,他應該自己親自去看看。
楊振說了這話,又擺手制止了袁進的反駁,接著說道:“船隊大船小船數十條,指揮調度,進退停留,兄弟不如你!不過提前預設戰場,讓槍炮火器發揮最大作用,兄弟自認有點心得!還是我去!你放心,我會把沙洲附近地形,畫在板子上,叫人帶回!”
袁進見楊振把話都說到了這里,也不再堅持,而是立刻傳令手下,去預備幾條小船和一批槳手船工。
楊振也不再多說什么了,立刻讓楊占鰲去向張臣傳令,讓張臣和張國淦帶著火槍隊全員四十人,前往甲板上集結。
這兩天,在船上,楊振難得地徹底休息了一下,把頭幾天缺的覺,給補足了。
那兩支騎兵馬隊的事情,自有祖克勇和徐昌永兩個人各自管各自的,楊振既沒有插手的余地,也沒有插手的興趣。
而炮隊的事務,則有張得貴領著楊珅在負責,張得貴負責左翼,楊珅負責右翼,楊振也放心得很。
至于擲彈兵隊的事務,主官李祿和副官潘喜的表現,已經超出了楊振之前的預想,也沒有什么不滿意的。
剩下的火槍隊,跟楊振同在一艘船上,不過具體的事情,楊振啥也不管,都交給了張臣和張國淦負責。
他之前最關心的新型引火藥的問題,經過潘文茂和張國淦的努力,已經有了成果,特別是單就引火藥本身而言,已經沒有問題了。
在沒有風的時候,或者風不大的情況下,引火藥無法順利點燃的問題,隨著火硝純度和分量的提高,已經不存在了。
但是啞火的問題,依然存在。
不過,現在導致啞火的,不再是引火藥本身的問題了,而是天氣問題。
若是遇上大風天氣,或者下雨天氣,即便是“魯密銃”已經改成了燧發的,它也依然避免不了與其他火器一樣的致命缺陷。
好在這個時代的遼東地區,一直保持著連年的干旱少雨,楊振倒是不擔心下雨天。
尤其是春三月,北方別的地方春雨貴如油,可是多少會下點,然而遼東這個地方,則是春雨貴如金,甚至干脆就沒有。
但是刮大風的問題,卻比較嚴重,尤其是在海邊,這一點讓楊振多少有點擔心。
不過,事情做到了這個地步,楊振也知道自己已經盡力,而且自己現在手底下的那幾個人,表現已經很出色了,要求太多了,也顯得不近人情。
且說張臣和張國淦兩人,領著火槍隊左右翼的人馬來到甲板上集合起來,聽說要跟著楊振先行靠岸登陸,人人都是興奮不已。
連著兩天三夜,人人都在船上,哪也去不了,任他是誰,也都坐船坐膩歪了。
隨著楊振一聲令下,包括張臣、張國淦在內,還有楊振的幾個親兵,迅速背好了改裝過的火槍,背好了一桿木柄小鐵鍬,并且逐個檢查了腰間裝著火藥和彈丸的挎包,然后一個接著一個地,順著大船船舷上下垂的繩梯,下了大船,登上小船。
楊振親自背著自己的改裝火槍,也背著當時由他親自下令從寧遠城里的鐵匠鋪里搜羅來的鐵鍬,認真檢查了裝在一個布挎包里的火槍藥包和彈丸,最后一個下了大船,登上小船。
三艘木制的蜈蚣船,載著楊振和他的三個親兵,以及包括張臣、張國淦在內的四十個火槍手,一路艱難地往西北方向駛去。
蜈蚣船沒有風帆,全靠船上配備的槳手劃槳來提供動力。
此時雖然順著風,但是在大海上,隨著涌浪亂流的推動,行進顯得十分困難。
楊振見狀,很快就傳令,讓那些跟自己同乘一條蜈蚣船的火槍手們,取下鐵鍬,一起幫著水師營的船工槳手們劃槳,船速才稍微快了一點。
當然了,楊振現在讓每個火槍隊的士卒,都配上那么一把鐵鍬,是有原因的,而且絕不是為了用來劃槳的。
對于鐵鍬的強大用途,現在火鉗隊的其他人還都不清楚,但是楊振自己卻很清楚。
當時,在寧遠城里的時候,由于時間太過緊急,楊振沒有辦法向受領任務的張國淦解釋清楚,也沒有時間向火槍隊的其他火槍手們宣講這個鐵鍬的最終用途。
但是他相信,這些人到了地方,就會很快明白過來的。
楊振傳令火槍隊士卒幫助劃槳的做法,很快就在另外的兩條船上,被張臣和張國淦有樣學樣了。
就這樣,三條蜈蚣船,在茫茫大海上,向著西北方向,劃了快一個多時辰,那個傳說中的高大沙洲,才終于模模糊糊地出現在楊振等人的視野里面。
接下來,又是半個多時辰過去,直到楊振感到自己的雙臂,像是灌了鉛一樣,再也抬不起來的時候,他們的這艘蜈蚣船,才終于隨著一陣涌浪的退去,穩穩地擱淺在了那處沙洲的沙灘上。
緊接著,張臣帶隊的那艘蜈蚣船和張國淦帶隊的那艘蜈蚣船,也先后穩穩地靠了岸。
早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楊振,看見蜈蚣船靠上沙灘,當先跳下了蜈蚣船。
也不知道是船坐久了,一時不適應陸地的感覺,還是因為沙灘本身就是柔軟的,楊振剛跳上沙灘,就感覺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濕漉漉的沙灘上。
不過他一點也不生氣,相反他還非常高興,坐久了船,重新回到了陸地上,讓他覺得非常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