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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太陰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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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生完全沒有意識到寶瓶真君竟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此地,甚至那位方才一直作法行逆天之術的傀儡上人也并未意識到,兩人此刻在聽見寶瓶真君那聲滄桑嗓音之后,全都一臉震驚的望向佛首眼窟處,只見寶瓶真君不緊不慢的將煙桿子別回腰間冷笑道:“若不是血鴉天君提前給老夫透了個口風,老夫還真說不定著了你這老小子的道呢!”

  書生崔歲言陷入沉默。

  寶瓶真君說完飛身掠至和那位冷艷女子相距不遠的臺面之上,兩袖輕搖,立時一股莫名力量拔地而起,摧毀了正在墻角瑟瑟發抖的如意姑娘身前的幾盞魂燈,只留下那盞其中燃燒有一位小人兒的魂燈,老人仿佛是勝券在握,成竹在胸,瞥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冷艷女子道:“老東西,寄居在一個女子身體里邊,你也不嫌晦氣?”

  冷艷女子鼻尖冷哼一聲,拂袖道:“寶瓶,你少在這兒裝蒜,若不是血鴉天君泄露天機,此刻的你恐怕正忙于應對天雷地火,生死之數也尚未可知也。”

  寶瓶真君大笑了一聲,拍掌道:“不錯不錯,你傀儡上人的算計在周天就號稱算無遺策,決勝千里,若非如此,區區一介九幽怪物,又何德何能寄居天府門下,得府主器重?只是時過境遷,老府主兵解之后,你這老小子是越來越不是東西,不光是算計同門,現在就連大公子和二公子乃至府主的大墓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閉嘴!”

  冷艷女子顯然氣極,像是被戳中痛處,破口大罵道:“跟老子比忠心?你也配?你們一個個不是和圣宗那幫狼子野心,自詡讀書人實則竊運偷天的狗屁沆瀣一氣,就是和邪魔外道串通并聯,你們捫心自問,你們當真不知道府主當年最痛恨的就是天魔,而心里最恨的牙癢癢卻難以言說的就是三教?”

  書生崔歲言插了一句嘴,皺眉道:“三教無錯。”

  “你知道個屁!”冷艷女子斜睨向他,“一個只會在藏經閣兜兜轉轉的看門狗,你也配說出些撥云霧而見青天的話來?”

  崔歲言也不生氣,在天府的輩分上,自己確實遜于寶瓶真君和此刻眼前已經接近狂怒的傀儡上人。

  尤其是傀儡上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傀儡上人甚至要比寶瓶真君更令人膽寒,因為他曾經做過府主的貼身幕僚,更擔任過大公子和二公子的授學恩師。

  崔歲言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從內心深處而言,不到最后一刻,無論傀儡上人做了什么,他都不愿意相信,這樣的人都能背叛府主。

  寶瓶真君冷哼道:“崔先生,你不用怕他,有老夫在,就算他有千萬化身,今日也都得給老夫交待在此地!”

  冷艷女子雙臂環胸,瞇眼道:“寶瓶,你還是愛打腫臉充胖子,想讓老夫交待在這兒,別說是你,就是圣宗的老圣人你看他有幾分把握?”

  寶瓶真君雙眼一橫,殺機一閃而過,冷咧道:“就算不能讓你魂飛魄散,也要讓你傷筋動骨!”

  話音一落,寶瓶真君的身影驀然化身萬千,書生崔歲言眉頭緊皺,這樣層次的神通爭斗不是他能阻止的,他撤身掠至門外,只見冷艷女子渾身冒起綠光,雙眼也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一汪綠色,在偌大個地底空間內遍布的無數寶瓶真君身影中,準確的找到其中一個,只屈指一彈就出現了一抹噬心奪魄的綠意,如一條毒蛇迅猛閃過,直擊寶瓶真君的真身!

  寶瓶真君雙眼一瞇,大喝一聲道:“來得好!你我就在這一步四境之內比比神通!”

  說話間,寶瓶真君的身形就已經瞬間避開那抹詭毒綠意,五指虛抓,天地元氣瞬間就像沸騰一樣崩塌,有五條龍形真氣剎那破空而至,臨近冷艷女子的身前,冷艷女子眉頭微皺,回頭觀望了一下仍在墻角的那位如意姑娘,神色陰沉,顯然不愿多戀戰,只見其不避不躲,兩手結印于胸前,一道璀璨綠光沖天而起,口中冷哼道:“寶瓶,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之事算我錯在先,回頭我親自彌補如何?你我斗的兩敗俱傷,你有沒有想過大墓的爭奪會落在其余的黃道宮主手里?”

  寶瓶真君身形一滯,五道真氣微微一緩,嘿嘿笑道:“這就求饒了?”

  冷艷女子嗤笑道:“這般時候何必逞口舌之利?你我都不是三歲的孩子,你手里有幾枚黃道宮主令,老夫一清二楚,只是想要超過半數,最后的這幾枚才是重中之重!”

  書生崔歲言心里一驚,聽傀儡上人的意思,寶瓶真君手里已經握有不少的黃道宮主令,這就意味著,十二位黃道宮主,已經有不少命喪寶瓶真君手里。

  寶瓶真君聞言,果然撤走了真氣,神通散去,萬千身影重新歸于一人,冷艷女子繼續道:“為表誠意,我可以用室女宮的宮主令以及千眼石妖的宮主令和你交換一樣東西。”

  寶瓶真君這回不止是驚訝,眉眼之間有異芒閃爍,他思索片刻,冷冷問道:“千眼石妖和小朱雀我都親眼見過,他們的宮主令明明就在他們自己身上,如今更是與謝安,黃仙子等人在一起,你有什么把握用他們的宮主令來與我做一筆買賣?”

  “哼!”冷艷女子譏諷的冷哼一聲,隨即雙手幻化,兩枚泛著異香的玉笏剎那出現在其手掌之中,“當初有三位宮主反叛府主,你以為憑他們的魄力做得出這種事?”

  寶瓶真君瞪大眼睛,可不等他說話,冷艷女子隨即就望向了書生崔歲言,瞇眼道:“這事兒恐怕瞞不過這位雙子宮宮主。”

  “當初他們反叛,計劃尚未展開就遭到天道反噬鎮壓,這其中老夫一直想不明白原因,直到今日見到這位天府藏經閣的看門狗,老夫才恍然大悟,雙魚宮的宮主當年和崔歲言何其投緣,這其中泄密的地方,一定就出現在雙魚宮宮主,崔歲言啊崔歲言,妄你圣賢書滿肚,到頭來害的真心赤誠朋友永鎮龍門湖之下,真是可笑之極。”

  冷艷女子說罷這段不為人知的秘辛,寶瓶真君不自禁望向遠處站立的書生,他意念所動,那日在龍門湖畔,血鴉天君用龍王簍捕獲出來轉贈給他的雙魚玉笏有一絲絲哀鳴。

  書生不言不語,良久長嘆一聲,“府主對我們皆有大恩,讓我背叛府主,萬萬不可能。”

  “哈哈,瞧瞧,老夫早就說過,論起冠冕堂皇,誰能做的比讀書人更好呢?”冷艷女子偏移視線,望向寶瓶真君,“這些事,寶瓶,數萬年來,你也精心謀劃許久,恐怕一直都漏掉了這位雙子宮宮主吧?”

  書生崔歲言陡然感覺不妙。

  寶瓶真君不言不語,開始抽出煙桿子,一口一口的吧嗒旱煙,只是目光一直望著傀儡上人手里的那兩枚玉笏,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有了這兩枚玉笏,他就已經得到了半數以上的黃道宮主令!

  全部的黃道宮主令集齊可取代天道而自代之。

  半數以上的,可分而治之,與天道平起平坐。

  這意味著什么,在場的三人全都心知肚明,這意味著可以脫離府主當年的預定軌跡,讓他們在這個道統之爭中陪葬,他們可以自主返回周天。

  血鴉天君也不過是憑著雙魚宮一塊玉笏,就得到了寶瓶真君的支持,將來為血鴉天君遮蔽天機。

  而現在傀儡上人一次性拿出了兩塊!

  寶瓶真君的目光難以掩飾的火熱起來,附身在冷艷女子身上的傀儡上人輕笑了一聲道:“怎么樣,這個買賣,怎么說都是穩賺不賠的吧?”

  寶瓶真君吐出一口煙圈,淡淡道:“條件呢?”

  傀儡上人望向崔歲言,“難道你就對雙子宮的宮主之令,沒有一點兒想法?”

  寶瓶真君眉頭微皺,就在剛才,崔歲言在勘破傀儡上人的奸計陰謀之后,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通知寶瓶真君,現在竟然立刻局勢翻轉,好似自己要不得不對他下手。

  傀儡上人的話還沒完,兩掌交錯輕輕摩挲了幾下緩緩道:“除此之外,老夫還希望寶瓶真君能將老夫的摩羯令取回來。”

  “摩羯令?”寶瓶真君詫異道,“你什么意思?”

  “不錯,就是摩羯令,老夫已經說過,當初千眼石妖,小朱雀乃至雙魚宮的反叛是老夫在幕后主使,這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當下就已經有一位知情者,后世多少歲月間,這位知情者又演變出多少知情者,老夫也不懶得過問,就算以后此事公諸天下,甚至傳到周天,老夫也在所不惜,唯今最重要的事,莫過于逃出此界,返回周天,寶瓶,你以為然否?”

  吸著旱煙的老人神色凝重,“然不然的,和你我之間的交易沒關系,我只關心摩羯令為何不在你手里。”

  “別急嘛,”傀儡上人嘿嘿一笑,崔歲言突然插嘴說道:“匡龍也不是沒腦子的人,他既然肯交出自己的巨蟹令,那自然要他自己的摩羯令作為交換,只是一個摩羯令換取千眼石妖和小朱雀的兩個,這可真是出乎在下的意料。”

  寶瓶真君神色微動。

  傀儡上人臉色陰冷,嘴上卻笑瞇瞇道:“怎么,崔歲言,開始挑撥離間了?”

  書生哼了一聲擺手道:“是不是挑撥離間,寶瓶大人自然有所定奪,用不著我崔歲言扇耳邊風,不過讓在下說假話也是萬萬不可能,當初雙魚宮宮主確實沒和我交代這一細節,只是說千眼石妖的宮主令和你的宮主令有過互換。”

  寶瓶真君冷冷道:“既如此,還是驗明真偽的好。”

  這一下,冷艷女子立刻閉嘴不說話了。

  只是場中的氣氛,猛然之間起了極大變化。

  有一股極端莫名,恐怖陰戾的煞氣自地底突然升起,與先前書生所遇之場景如出一轍,然而這回這煞氣比之方才完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以至于崔歲言連如法炮制圣人的翻書風都做不到,瞬間就被煞氣包攏,不得不先從袖中祭出一頁璀璨書頁自保,而另一邊的寶瓶真君則破口怒罵道:“傀儡老匹夫,你腆著逼臉和老子說了這么多就為了拖延時間?”

  冷艷女子哈哈狂笑,一頭秀發瘋狂舞動,臉面逐漸模糊,仿佛被千刀萬剮了一樣破碎,形狀極為恐怖瘆人,她雙手平舉,這煞氣自地底涌起,迅速沖出地表,天地色暗!

  仿佛末世降臨,有大妖魔現世。

  有一部分煞氣融入地下河,在不知名處迅速匯聚在虞河之中,而后逆流而上,在張家古宅附近迅猛沖出,盤旋不散!

  袁氏內閣派出的勾陳新主周文興周大人此刻正在此地駐扎,一則是為了大墓一事,否則也不會自降身份主動討好伍家,二則是為了何天宗下落一事。

  有一位手托缽盂的黃衣僧人驀然凌空,渾身綻放佛光,圣潔光輝,然而甫一遇那漆黑如龍,盤旋不散的煞氣,就好像泥牛入海,雪融烈火,絲毫不見!

  僧人大驚大駭,急忙從空中撤下身形,細細端詳之下,心中竟突然升起一個極不可思議的猜測!

  “老太監!”

  周文興大人在一行人的簇擁之下,緊張兮兮的來到僧人身邊,忙開口問道:“自渡大師,這究竟是發生什么事了?”

  僧人手中缽盂微微顫動輕鳴,他沒說一句話,他想到的只是多年以前,曾經在京城,他于白馬寺中參研佛法,某一日地底煞氣涌動,險些壞了他的心智。

  只是那次,那些煞氣持續的時間并不久。

  后來他推演方位,就是老太監的府邸。

  如今,這股熟悉的至陰至煞的氣息,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猛然望向張家后院。

  那些煞氣好像是在等待著什么命令一樣。

  “快,快去后院!!”

  此刻,在張家已成廢墟的后院。

  有一位斗笠漢子,輕輕鋪開一張畫卷。

  畫卷之內,一位白衣老人身形趔趄著,幾乎是跌出來一樣。

  老人面對漢子,眼神極端詫異,顫抖道:“你,你是山河圖的主人?”

  漢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毫不客氣,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勾賢,時至今日,你該做出選擇了。”

  老人渾身顫抖,語氣驚恐道:“原來,原來,一切都是他的局,好一盤大棋,我勾賢心服口服,老夫尋找了多少歲月的護道人,原來竟是近在咫尺。”

  老人伸出手指,指著地上的八個方位的井口,一一點過,金光剎那蔓延,沖天而起!

  “道破,封印!”

  老人話落,瞬間氣血衰敗,形容枯槁,竟好像不知被什么冥冥之中的力量,剎那剝奪了生命元力!

  斗笠漢子面無表情,注視著即將破封印而出的,墓妖!

  他眼神逐漸火熱。

  他滿意的看了一眼已經奄奄一息的勾賢,笑道:“算你盡忠。”

  謀劃了不知多少歲月,不惜付出一切忠誠和良心,成為徹徹底底的背叛者的老人,終究輸的一無所有。

  老人消散之前,艱難的豎起大拇指,“府主,好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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