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海是做船運起價的,自認為還是有幾分遠見卓識,這些天也想了很多關于海運商會的事情,卻也沒有想到這桑蠶生意之上。
而且李全的想法也不難理解,那就是現在的生意雖大,但結構不太合理,除了少數幾家有門路的能行銷全國之外。
其他的大多數,都是做些散裝零售生意,真正的利益都被外地人給掙了去。
汪德海心想,只要海運開啟,這邊便可以由李全出面,借著刺史衙門戰勝徐家的大勢,強行統一城內的絲布行業,將零售散裝的模式,改變為統一批發。
再借著海運商會的便利,從海上連接大運河,然后行銷全國,這絕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產量有朝廷法規作為保證,然后有商行統一質量標準、統一價格采購、統一運輸分銷......
而普通人缺的門路,自己這邊并不會缺。
李全背后有按察司撐腰,官場上是有保障的;而利益上更是讓人瘋狂。這絕對是一套長期可行的政策.....
只要腦袋沒有壞掉,那些賣布的就絕不會拒絕。
汪德海越想越興奮,血液直接從腳底竄到頭上,滿臉漲得通紅。
“那咱們什么時候開始動手?”
“不急,先將眼前的事情解決掉再說......”
李全淡淡說道,這些東西想起來很容易,但做起來卻不簡單,其中涉及的利益太過復雜。沒有足夠的底牌之前,貿然行動只會給別人做嫁衣。
而李全認識的人不多,唯一的底牌便可能是李革。
至于怎么才能獲得李革的庇護,這就要看他的價值究竟有多高,能讓李革在一些利益面前,能站在他這邊。
而他現在價值的唯一體現,就是眼前濰州城內的糧食交鋒......
由于所處的地位不同,汪德海自然想得沒有李全那么遠,他想得只有自己眼前的利益。
從目前來看,徐家那邊已無勝利的希望,海運商會是勢在必行。他心中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在商會中占據一席之地,全靠來的早;至于話語權這些東西,他更是沒有想過。
他心中心心念念的,便也只是其中的利潤,能為他帶來多少銀子之類的問題。
看他有些著迷,李全便讓他去忙自己的事情。
然后,回頭朝著錢貴望去。
“糧食運到,最核心的問題就不復存在,現在唯一該想的,就是如何將徐家那伙人一網打盡。”
“請大人吩咐。”
錢貴一拱手,不再多言。
錢貴知道李全是真心誠意待他的,做什么事情都從不避諱,基本上的細節他都知道。不過他也有自知之明,不熟悉的事情,他絕不插嘴,只需要聽大人的吩咐即可。
這點上也正是李全欣賞他的地方。
聰明的手下李全也需要,但不會投入多少信任。相比起汪德海,李全更需要的還是錢貴這樣聽話的人。
“召集人手的事情要抓緊一點,時間不多了。”
“屬下明白,但咋們的要求太高,現在合格的也不過四百多人。”
“嗯。”
李全點點頭,心想有四百多已經足夠,若是再多的話,養起來卻不是那么容易。
至于剩下的名額,李全想了一下,對錢貴說道:“這事你辦的不錯,現在的人數已經足夠,還差的名額,你隨便找些正常的湊湊數就行。”
“然后我去給刺史大人說一下,過幾天,你帶著人隨我去庫房領裝備,還有應發的給養......畢竟咋們也是為了濰州安危練的兵,也不可能全部自費......”
他心道自己現在是坐吃山空,必須精打細算。
身上有的便只有兩萬兩黃金,他還打算用來造船的,現在用完可就沒有了。
至于以后的錢財來源,也只有等商會建立起來,將生意徹底鋪出去之后才有錢掙。
短時間內,只能從其他地方摳了.......
錢貴帶著人手在倉庫做好防衛,一把火將糧食再燒光的事情,絕對不能在發生,其他的則是喬裝打扮,做些保密之類的工作。
至少不能讓徐家知道,有糧食到了濰州。
分配完工作,李全這才坐著馬車往刺史衙門去。
去見刺史大人,索要軍費倒是其次,主要的還是為練兵的事去通個氣,還有將自己這幾日調查的情況詳細匯報出來,讓辛刺史知道形勢的嚴峻。
雖然說城中的一營兵馬是歸都軍司管轄,但金朝的州刺史與宋朝的純文官不同,是有統領本州軍馬的責任的。
再說之前也是因為宋志行仗著有人撐腰的緣故,聽調不聽宣,這才讓他有些難堪,也成為了心中的一根刺,旁人是萬萬不能再犯的。
何況軍費這類的開支,還要他親自點頭,所以李全前去支會一聲,倒也合情合理。
“你來啦,這幾日辛苦你了。”
“沒有。”
李全搖搖頭,“為大人效力,不敢言累。”
“碼頭那邊你去看過了吧?”
“剛從那邊過來。”
李全笑了笑,說話時將汪德海那邊的糧食隱去。
“第一批抵達濰州的糧食就有三千多石......價錢不到兩貫。”
兩貫是現在的正常價格,不算高,但也不低了。
辛刺史聽了后,同樣壞笑起來:“......我聽說徐家那邊糧食都堆成了小山......最近跑來濰州的糧商未免有些太舒服。”
“不過咋們這邊的樣子還是要裝下去的。”
“嗯,這是自然。”
辛刺史點點頭,隨即臉上閃過一絲憂慮:“這幾天,又從外地來了一批糧商......他們會不會有些撐不住?
......現在布局才到一半,他們就撐不下去的話,那實在是太過無趣,咋們也沒辦法一棍子將他們打死......多少都有些遺憾。”
辛刺史頓了頓,回想起這一兩月來,尤其是在常平倉被大火燒掉后,這些士紳豪戶那些肆無忌憚的表情,還有想強迫自己認輸的狂妄。
這些倒還無所謂。
他最忍受不了的,是這些奸商面對天災人禍時的冷漠,一身力氣全用在囤積居奇時的無情。
本以為自己拿他們沒什么辦法,結果李全回來之后,輕描淡寫地就將這些化解掉。
現在想來著實有些無趣。
“該死的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