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碼頭上燈火流連，星星點點的連成一片，將整個塘沽港口照得通明。
客船抵達終點站之后，李全等人自然也沒有理由在呆下去。
好在接應他兩的貨船早早的就在碼頭等候著，今晚也不至于要到碼頭上的客棧歇息。
他的一身官身到了塘沽港口，終于算是起了作用。加上在濰州，李全的名頭是如雷貫耳，船家便多有尊敬，將船上的最好的兩間房讓了出來。
李全倒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這就是官僚階層的權利。你要是讓出去，反倒是讓人笑話，罵你是個呆子。
李全不是傻子，自然也不會拒絕，何況這些船夫漢子住的房間，也不會有多好。
大不了之后多給點錢就行了。
船頭燃著燈火，不是有人上上下下的，不停的將貨物搬上船，為明日的遠航做好準備。
船上有些吵鬧，李全心中也有些想法，自然是睡不著的。
面對即將到來的災情，他想得有很多。除了原本的糧食運輸問題，還想了許多關于防疫賑災的事。
張老先生一聽李全這主意，便也興奮的睡不著覺，吵著要跟李全一起商量。
不過老先生是專業的人，名氣還不小，提提意見，幫著完善一下確是不錯的，想到這些，李全便點點頭同意了。
其實現在朝廷的賑災條例已經很完善了，其中的規章制度也是頗有遠見，這是毋庸置疑的。
李全自然也不會盲目的將后世的經驗往現在的頭上套，那樣也不現實。
因此他此次的主題，都是放在了防疫這點之上。李全的心也是肉做的，他也有惻隱之心。看著人們活生生的餓死、病死，這些他是做不到的。
當然親力親為的上去治病救人沒法做，但出出主意，防治疫病之類的倒是沒什么問題。
但疫病之類的現在朝廷別不會太過重視，主要的注意力還是在賑災的上頭，其實種種都是為了穩定，
至于人命之類的，便也不會那么關注。張老先生是深有體會之人，說這些話題的時候表情十分凝重。
“因為那些朝臣不會關心這個，所以從來都沒有一個統一的章程......小友要是真能做出一個出來，可謂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說完場面略微有些沉默。老先生深怕李全不理解似的，又趕緊補充道。
“......那些官員貪圖眼前的便宜，所以不肯花費額外的錢財來預防疫情......但沒有吃的，總有人會餓死，
埋尸體的錢也會被官府給貪墨，反正就是這樣的情況，導致疫病爆發開來，到時候，人死的不少，錢也多花許多，這是何苦來哉？”
朝廷對于災民是有賑濟之策的，每戶死一人，朝廷會給三千錢作為埋葬費用，但多是會被官員們給貪墨掉的。
或許也是想給錢也沒法給了，一戶人就這么死絕的。
張老先生說到這些，也不免有些傷感起來，畢竟那都是一條條的人命，而且本來是能活的。
李全認真的聽著，這時也覺得有些沉重了，搖搖頭，連手上的筆也放緩了起來。
“其實也不用花什么大價錢的，找個通風的開闊處，搭上幾個棚子，能遮風擋雨就已經足夠了。
至于防疫，說到底還是衛生問題。個人的衛生，營地的衛生，這些都是息息相關的。雖然麻煩了些，但耗費并不多。”
“嗯。”
張老先生點點頭，“這是沒錯的，老夫也是見過不少這樣的情況，越是沉悶的地方，那些病人就越多，想來和通風是有很大的聯系。”
李全也不回頭看他，只是一邊在紙上寫著，一邊不停的念叨，讓老先生能聽見的同時，給出一些意見。
“疫病這類的，有了死物，就會傳染很快，人得了傳人，動物得了就傳染給動物......
所以死物之類的東西，應該盡快處理掉的，最好是直接燒毀填埋，將根源給去除。然后另外隔離出一個區域出來，
將生病的人都送進去，分出輕重，再由專門的醫生進去治病，不準跟外人接觸。”
李全說完，老先生一臉慷慨激昂地點點頭：“這是不錯的，這正是醫家的職責。”渾身上下有視死如生的味道。
“倒也沒那么可怕。”
李全擺擺手，“只要做好防護就行了，用布匹做成口罩帶上，便能隔離大半疫病。然后勤洗手之類的是不會有錯的，醫生如此，病人也要如此。”
他頓一頓，繼續道。
“然后便是清潔水源，在營地四周挖出水溝，將一座座居民點分割開來，同時四周灑上石灰消毒，疫病之類的基本上就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李全說得這么多，雖然根本的原因老先生并不清楚，但想來和衛生之類的有關，因此張老先生并沒有多問。
李全有些好笑的看了老頭一眼，搖頭笑笑，解釋道：“這些東西，等您老到了濰州我再慢慢說。”
“嗯。”
“疫病的防護大致已經解決，接下來便是和人有關了，醫生是要足夠的，這點以后多半也要麻煩您老。”
“我可是老養老的啊！”
“不愿意嗎？”
“那倒無妨，盡管送來便是，不過老頭子我可是嚴厲的很啊。”
“看得出來。”
李全笑了笑，繼續在小冊子上寫道。
“其次便是人員管理，災民的分配，病人的篩選和監管之類的，進行統一管理，這個也是很關鍵的。
不過也不是什么難事，找些識字算數的人即可......也不用做什么體力勞動，相信還是有很多人愿意干的。”
“還有其他的類似以工代賑的，讓流民們用力氣換糧食，將他們的精力都浪費在其他地方，免得到處惹事，激起了民怨。
不過此類的事情，大致都算是賑災之類的，這里倒也不好再多說。”
李全點點頭，將手中的冊子收了起來，他抬起頭來，橘黃色的燈光下，眼中閃爍著璀璨的精光。
“張老覺得此策如何？”
“十分詳實，所有的東西都在計劃之中，這......”
老先生有些驚嘆，“這樣的策略轉換一下，用在軍中都不會有什么問題！”
“那倒不用。”
李全笑笑，輕輕地將手中的小冊子合起來，側頭望向窗外。
此時已經月入中天，碼頭上的燈火漸稀，到處都是一片寂靜，時不時的還有風聲傳來。
‘是時候將這個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