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拂過,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正午的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形成斑斑點點的光芒。李全將毛筆放在筆架上,活動下有些酸脹的手臂。
身前的桌上擺著幾張宣紙,一旁還有幾個寫滿字的小冊子。
“此事想來簡單,可要完善卻頗為復雜”
心中這樣想著,他將墨跡未干的宣紙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鎮紙壓著,以免被風吹飛。
宣紙上布滿蠅頭小字,但寫下的東西卻不算多,加上用毛筆書寫不太熟練,效率就有些低下。
李全雖然知道海運的發展,但涉及到具體規劃的時候,也是不大清楚。許多事情他說起來到能說上一二,可要是細細的寫下來,卻動不了筆。
其實設計的東西不太復雜,怎么讓糧食從海上運輸,怎么保存、監管,還有具體的規章制度等等,不說要做到有多完美,至少是不能出錯的。
關于這些東西,基本沒有內行。上中都之前,跟李革細談過幾次,對方是體制中的人,對于其中會存在的問題頗有見解,提出的建議都說到痛處。
運來的糧食怎么監管?如何儲藏?放倉平常肯定是不行的,依如今這個吏治,不出三五年就會被那些地方上的蛀蟲禍害一空。
可若是另置倉庫,便又有額外的成本,包括新的監管系統怎么設置,海運部門的歸屬問題,運輸的管理問題等等,總之是需要制衡的。
關于這些東西,李全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現在正一步步的完善,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看到初略的計劃。
但想得久了,終究是有些煩悶,李全站起身來,半個身子探出窗戶,享受著暖風輕撫。
此時已經是夏季,日中十分大致還是炎熱的,不過李全住的這邊卻格外的涼爽,第一次讓他有了房費不貴的念頭。
上次從任府出來到現在,便也又過了兩天,時間過得飛快,好在吏部銓選的時間終于公布了,時間就定在這個月末。
對此,倒也不需要再做什么準備,雖然有人想要自己難堪,但那任老頭終究要看看李革的臉面,不說照顧一二,至少針對的事情是不會做的。
‘那就不用擔心了’
李全心中安慰著自己,便也不再多想,穿戴好衣服便準備出門。
最近沒人來往,消息便有些封閉,雖說不會有大問題,但多了解一些時事終究是好的。
李全刻意在這個時候出門,便是想著日頭太大,茶樓酒肆歇涼的應該會不少。
他一身月白直綴,頭發隨意束在腦后,走路時專往樹蔭下躲去,慢悠悠的顯得有些愜意。
等到街邊隨便找個人多的茶樓坐下時,時間已經到了下午。
李全想著還未吃飯,便要了半杯清茶、一碗小面、兩碟花生米獨自吃著。
清風不停,窗外的燈籠輕輕晃著,坐在這里倒也十分舒適。
茶樓內喝茶的人不少,三兩人坐上一桌,有說有笑的,前面的臺子上,還有茶館在講鬼怪故事,倒也頗為有趣。
由于肚子空空,一碗小面幾口就被他嗦下,隨意擦了擦嘴上的浮油,從碗碟里撿起幾顆花生米往嘴里丟著。
茶樓內,聽茶館講故事的不少,不過多是一些聽得津津有味,嘴上卻不停嘟囔著故事太老的人。
不過閑談八卦的人也不少,但大體聽來,說的基本上就兩件事。
“聽說此次和議的條款基本已經敲定,南人要賠給咋們三百萬兩呢”
“這有什么的,你沒看到南人使團入城的時候,最前面竹竿上的那人頭了嗎?那可是南人的宰相啊!”
“呵呵,那倒也是”
“那戰事要結束了吧。”
“打來打去的和我沒什么關系,只有真金白銀才是真啊,不求分我們點銀子,只要再少點稅收,我都愿意!”
“還分給你?做夢吧”
這么說的,大多數都是站在旁觀者的視角。
畢竟地處中都,戰事離他們太遠,大多數都是聽些行商講的故事,做不得真,便也沒有對戰爭的恐懼,言談之中就夾雜著說說笑笑。
可李全是從濰州來的,雖然也遠離邊境,但他見過的難民卻也不少,知道戰爭給百姓們帶去的災難。
如今戰火將息,對于兩朝百姓來說,都是好事。
茶樓內的大半茶客都跟李全想得一樣,各自嘆息幾聲,便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探討,直接將注意力放在下一個話題之上。
畢竟這次前來中都的除了南人使團之外,還有各王府送來的子嗣。皇帝不下命令,各位王爺終究是不敢私自入京的。
中都城是天子腳下,而且有沒有后世的錦衣衛監督,所以皇城百姓們都喜歡談論真知之事。
加上距離又近,發生在自己家附近,一個個的仿佛見證人一般,發表著各自的意見看法。這里面金人有、漢人也有,兩者的地位,至少在表面上還算平等。
這件事情上,李全倒也知道幾分,皇帝身體情況每日俞下,卻沒有子嗣可以繼承皇位。
無奈之下,只是透露了要從叔伯兄弟中選出一位的那么個意思,便引得各路王府派出子嗣入京,表表態度。
聽人說,昨晚又有一批王子入京,看來競爭要進入白熱化了。
“我聽人說,陛下有意選豐王繼承自己的大統”
“那怎么可能,我看霍王才是最有希望的人,我跟你們說,我前些日子才看到霍王府的人在拜訪.”
豐王是完顏珣,霍王是完顏從彝,兩人和金章宗完顏璟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要說關系卻也都差不多,但后來的成就卻是完全不同。
在這里倒也不便多說,只是隨著茶樓內談論聲越多,李全的眉頭便皺緊了幾分。
此事有些不對!
雖說此時不像明初時,有嚴密的特務機構,但涉及的皇統的話題未免說得有些肆無忌憚了吧 而且朝廷不但沒有嚴加管理,反倒是有放松的趨勢,連霍王去拜訪某人的消息都能透露出來。
看來,皇帝是有著自己的打算啊,這些事情,他不松口,下面的人怎么敢到處亂說。
“難道真的還沒有確定自己的傳人?”
李全微微搖頭,又想到越王完顏永功,他由于之前掌權太甚,被自己的皇帝侄子打壓,差點丟了性命,權利更是被清空。
可巧合的是,皇帝在給潞王完顏永濟升官的時候,又把越王給重新提拔起來,改為了西京留守,今年年初又改判平陽府事。
跟完顏永濟有些相似,只是差了那么一點點。
“這么說來,有點像是迷惑人的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