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萬家燈火已滅。
兩道踉蹌的身影在巷子里走著,慢慢地走到一座小院前,門前掛著鐵鎖,顯然里面是沒什么人的。
“是這里嗎?”
“對,總算到了。”
李全松開長槍,從懷里掏出鑰匙,上前將鎖打開,然后側身倚著門框對朝里面攤手。
“請吧,這就是我家了。”
楊妙真點點頭,朝里面看去。里面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十分的干凈,中間長著一顆粗壯的梨樹。
今晚風很大,絲絲暖風吹拂著梨樹,嫩綠的枝葉不斷搖動,一朵朵潔白的花瓣在月光下飛舞、旋轉,有的落在了樹下的草葉上,有的則被風吹向了天邊。
恰逢此時院門大開,漫天梨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似的,朝著邊涌來。落得她滿身都是。
“哇!好漂亮啊。”
楊姑娘紅唇微動,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她輕撫發鬢的模樣,在月光的照耀下有著別樣的味道。
她本名妙真,在家排行老四,所以有些親近的人會直呼她的排行,稱她為四娘。
楊妙真小的時候,自家院子中也有幾顆這樣的梨樹,每當梨花謝了的時候,娘親都會抱著她到梨樹下坐著,搖搖欲墜的梨花被風吹得漫天飛舞,猶如一場雨似的,落得滿身都是——就和現在一樣。
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在那時,父親還在販賣鞍材,母親也沒有離自己而去,還能微笑著教自己槍法。兄長楊鞍兒還是個翩翩少年,而不是如今的擒龍虎。
不過可惜的是,后來母親生了病,她父親為了治病耗盡家財,但終究無力回天。
母親去世,楊家也從此一蹶不振。
她父親楊智無奈,只能落草為寇,靠著販賣私鹽養家糊口。
幾年之后,這種局面就改變了。她父親楊智待人和善、敢打敢拼,很快就闖出了偌大的名聲,一手創立了楊家寨,和其它四位當家合稱五虎。
一時間,風光無二。
可好景不長,她父親楊智待人寬宥,缺少了對手下人的警惕,沒有察覺到二當家的野心。所以后來才有了宋志行篡位的惡果。
父親身死,而她和自己的大哥則乘亂逃了出去,重新成立了現在的這個楊家山寨,以此來為父親報仇雪恨。
但此時金宋戰事已起,原來的山寨已經被宋軍攻下,宋志行等人更是不知所終。
苦苦尋找,終是沒什么下落。
直到半年前,有人在濰州城進貨的時候,探聽到了宋志行等人的下落,原來這幾個狗賊在濰州城內當官。
當時她就直接想到城里來報仇的,不過被她大哥給攔住了。此時的濰州城,從上面刺史到下面的知法,官官相護,報仇之事自然無從談起,只能等待后續。
一直等到了兩個月前,上任濰州刺史被撤職查辦,重新來了一個新刺史,楊妙真這才有了報仇的機會。她大哥帶著人手開始在城內布局,以至于后來抓到了‘周老三’。
由于之前這種種原因,讓楊姑娘對城內官員的印象極差,之前一聽李全是城內的判官,心中就十分的鄙夷。
不過,她也知道那都是一場誤會,自己只是想蹲下身去查看李全的傷勢,可誰知道,他突然又醒了過來!
兩人這才碰撞在了一起。
哼!算了!本姑娘大人有大量,為了報父親的血仇,這點屈辱又算得了什么?那本姑娘就饒你一次。
而且這登徒子還不知道本姑娘的身份,就當便宜他了!
楊姑娘吸了吸鼻子,手中長槍一收,直接邁步走了進去,身形十分的瀟灑不羈。
呵,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啊!李全笑了笑,難得沒有跟她拌嘴。他抬頭望望天,一輪彎月已經走到了中間。
“梆梆——”外面的街巷之中也傳來了更夫敲更的聲音,時間不早了,明天還有事要辦,今天晚上的事情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想到這里,李全對著門外啐了口血沫,“吱呀”一聲將大門緊緊鎖上。
他邁步走進院子,一下子就愣住了。只見‘楊四’站在梨樹下,正墊著腳尖,探頭輕嗅,衣袂在風中不斷飄舞。
“噫——”
李全頭皮發滿,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居然做出這種女兒之態,他還能說什么?
不管了,現將自己身上的傷口給處理了再說,他可不想死在傷口感染之上。
他搖著頭,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去,從抽屜里摸出火折子,用力一吹,借著閃爍的火星找到了油燈。
隨即,一盞昏黃的燈光在小院中亮起。
李全端著油燈走了出來,立在一旁靜靜看著,不過這次他看得有些久了。他的目光像是能一眼將人看穿似的,可這次他看不穿這個叫‘楊四’的。
梨樹下的楊姑娘也察覺到了,紅著臉轉過頭來,細聲細語地問道:“怎么了?”
李全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想法拋去,淡淡地說道:“會燒火嗎?”
“問......問這個做什么?”楊姑娘底氣不足的說道。
她從小就家境殷實,雖然后來也過過一段苦日子,但是有著疼愛自己的父親與兄長,這種苦活累活,她還真沒有做過。
“原來是位貴公子啊......那算了吧。”李全擺了擺手,轉身向著廚房走去。
“我會!”她氣鼓鼓地吼道。
李全這瞧不起的語氣,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自尊心,不就是燒柴火嗎?本姑娘沒吃過豬肉,還沒有見過豬跑嗎?
說完卷起袖子就跟了進去,露出一雙蓮藕般的手臂。氣頭上,也顧不上這些了。
“嗯,那就來幫幫忙吧。”
李全不以為意地說道,只是燒過柴火而已,也不算什么難事。
楊姑娘跟著走了進去,才看到里面是一間狹小的廚房,一個兩孔的灶臺上面放著鍋,靠墻的地方還對著柴火。
“燒水做什么?”
“洗澡啊?你身上沒有不舒服嗎?”
“哦,那到也是。”
楊姑娘點點頭,之前戰斗了一場,她雖然沒有受過什么傷。但出一身的汗是難免的,身上現在還是滑膩的,十分的不舒服,今晚要是這么睡覺,自己肯定是睡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