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的忍讓并沒有讓巡檢司那邊偃旗息鼓,反倒是讓他們更加囂張了,不斷排擠尉司的管轄范圍。
中間不時有人被他們打傷,然后回來跟他抱怨。
李全也沒什么辦法,只能讓手下先忍著。自己盡力地從一大堆的卷宗中間找出一些證據。
雖然這位巡檢使上任才兩年多一點,但和他們有關的卷宗卻是一點都不少,在李全的簽押房內堆積成山。
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在簽押房內吃住了兩天,終于讓李全找到了能拿住他們的東西。
巡檢使王黑虎,雖然心狠手辣,但為人有些好色,仗著都軍司和刺史衙門的雙重庇護,平時在城內欺行霸市,調戲良家婦女。
這一宗案子就和這個有關。
一年前,東郭有一賣餅的攤販,名叫楊大,為人老實敦厚,平時在街上擺個火爐,做些煎餅去賣,賺一些錢來養活一家老小。
從這些看來,好像沒什問題,但可惜的是這楊大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楊氏。
楊大平日里都在街上賣餅,生意十分繁忙,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也走不開,所以飯菜都是由楊氏給他送來的。
一日楊氏去給楊大送飯的時候,被巡街的王黑虎看見了。楊氏面容姣好,王黑虎心里十分喜歡,便上前調戲。
不料被賣餅的楊大看見了,楊大抄起扁擔上前就打,將王黑虎打的滿臉是傷。若是普通的流氓惡棍,說不定早就理虧退走,此事自然揭過了。
但楊大打傷的這位可是一位正九品巡檢使,怎么可能算了,王黑虎一怒之下,當場就讓手下將楊大的腿給敲斷,而這還不算完,巡檢司直接用以下犯上的罪名將楊大逮捕入獄,想以此將他弄死。
看到這里,李全暗暗心驚,那王黑虎真是心狠手辣,視他人性命如草芥,當初自己從他手中逃出一條性命還真是不容易啊。
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半晌之后,才吐出幾個字來。
“狗東西!”
既然如此,他更不會收手了,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州城內的數萬百姓考慮。
他繼續看下去,其實后面的事情也不難猜了。
王黑虎便以楊大的性命來威脅楊氏就范,楊氏一開始是不肯的,但巡檢司讓她去大牢里看了只剩下半條命的楊大過后,她便沒有了選擇,只能從了王黑虎。
事后,楊大果然被放出去了。雖然兩條腿都被打斷,但好歹是活了下來。
不過他卻是不服的,想告到刺史衙門去。但他哪知道刺史衙門和巡檢司沆瀣一氣。見他上告,便直接給王黑虎通了風聲,再加上王黑虎食髓知味,迷上了楊氏的滋味,所以一場更大的悲劇上演了。
幾日后的一個晚上,楊大的院子中燃起了熊熊大火,茅草屋被燒得倒塌,火焰燃燒了整整一夜都沒有停歇。
第二天,大火熄滅,整個院子被付之一炬。尉司從中挖出了三具尸體。兩女一男,村民指認說正是楊大一家三口:夫妻兩和楊大的老娘。
仵作前來辨認,確認了兩具尸首。一具斷腿男尸,還有一具老邁女尸,至于另外一具尸首已經被燒成了一具焦炭,面容已經無法辨認,只能看出來是一具女尸。
至此,仵作便確認了正是楊大一家三口,至于起火原因,則是無意起火加上時值半夜,這才釀成了這出慘劇。
如此看來,事情也沒神奇怪的了。
不過事后,仵作卻在卷宗上寫下了這么一句話:關鍵的女尸被燒焦,剩下兩名死者口中干凈異常,無半分炭灰。
看到這里,李全終于笑了。
怎么可能會這么巧,楊大剛剛上告,家里便走火了,一家三口全部燒死。
李全可以肯定,這絕對是王黑虎派人故意縱火的。
按金律來說:故意殺人者斬;故意燒毀私家房舍者絞;無意點火導致房舍被燒,徒罪五年,若房屋損失超過二十兩者絞。
李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隨便一條罪名安上去,就夠他吃一壺了吧。
而且還有更加奇怪的地方,關鍵的女尸居然被燒焦了,無法辨認,這便有趣了。
卷宗上能推斷出來的只有這么多了,至于更多的細節,誰還能比親自調查的尉司清楚呢......
想到這里,李全便讓人將錢貴叫了過來。
片刻之后,錢貴便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一見李全地模樣,他卻是愣住了。
“大人,你這是?”
只見李全頭發散亂,臉上胡茬到處都是,一身淡青官府臟亂不堪,顯得格外的狼狽。
李全這才反應過來,他打量了自己一眼,這才發現了自己狼狽的模樣,沒辦法,這兩天太專注了啊。
“哈哈,不用在意這個。”他搖頭苦笑,又問道,“之前那事情辦得怎么樣了?”問得正是之前讓錢貴盯著都軍司那邊的事情。
“有些麻煩,因為以前也沒人注意這個。”錢貴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無妨,盡力就行。”李全安慰了一聲,隨即轉開話題道,“對了,我將你叫過來是有其他事情想問問你。”
“大人請問。”錢貴抬起頭鄭重地說道,他也猜到了,李全在房間內辛苦兩日,肯定是發現了什么東西。
“你先看看這個。”李全將卷宗遞給他后問道,“這個事情還有映像嗎?”
錢貴點點頭,將卷宗接了過來,一看封面,就皺起了眉頭。
“大人,這個我記得,楊家失火案,當初那幾具尸體還是我帶人翻出來的。”
“哦,那就巧了。”李全笑著問道,“這個案子當初是怎么結案的?”
錢貴聞言,沉沉一嘆,顯然他對這個案子的印象很深,他翻到最后的那幾頁說道。
“稟告大人,由于苦主都被燒死了,尉司也沒有證據,刺史大人那邊擔心影響了政績,便讓尉司趕緊結案,史判官也沒辦法。”
“原來如此。”李全收起笑容,正色道,“錢捕頭你對這個案子怎么看的?”
錢貴搖搖頭,將手中卷宗放下,這才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楊大一家三口,肯定是被巡檢司的人燒死的!”
李全一邊聽他說著,一邊輕扣桌面,沉思了半晌后,才定睛望著他,說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的推測。
“你說,那楊氏會不會沒死?”聲音壓得很低,且一字一頓,顯得頗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