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路想的很簡單，雞無論是怎么死的，經過那么多工序的加工，即使是有病菌，大概也早就殺死了。
可是，他忘了一條，死雞一般沒有經過放血，死亡時間又長，做出來的口感就差了許多。
可是，勝在價格便宜呀。
他這么做的結果是，流失了一些優質的客戶，可吸引來了一些農村里沒錢卻又想嘗鮮的人。
暫時，他的營業額上去了，但是回頭客卻很少。
又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垂死掙扎，無論怎樣，李成路兜里的銀子還是比普通土里刨食的農民要多。
這不，半年之后，幾千塊的摩托車，他也騎上了。
這一天晚上，他賣了雞，又去進了十幾只死雞，騎著錚亮瓦新哼著歌兒，意氣風發地往家里趕去。
剛進村，碰到了他遠房的二大爺。
二大爺連忙喊住了他：“成路，今天回來的這么早呀。”
這要是從前，李成路的大爺跟他說話，李成路早，跟二大爺寒暄幾句。
可現在他一是因為掙錢了，難免有些小人咋富的財大氣粗，再加上他賣的雞都是死雞，心里總有些心虛，各種糾結集結在心頭，就不愛多與人說話。
“二大爺……”李成路皮笑肉不笑的應付了一下，摩托車后面猛地冒著一股嗆鼻的青煙，溜了。
“呸，這混小子，連他大爺都不認了。”二大爺憤憤的嘟囔著。
二大爺帶著一股氣回到家里，老伴兒正在廚房里烀地瓜，鍋蓋上冒著熱騰騰的熱氣，一股地瓜的香味兒從院子外就聞到了。
“天天吃地瓜，吃的俺直燒心，你還會做點兒別的么？”二大爺馬上把肚子里的怨氣一股腦撒在老伴身上。
老伴兒一聽就不干了，她馬上站起來，順便一腳把剛才的馬扎踢出老遠，手里握著燒火棍，指著二大爺的老臉就罵：“你個老不死的，你要是大魚大肉的掙回來，我還能不會做呀？”
二大爺被老伴懟了，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憋死。
他低著頭走到房間，坐在炕上抽悶煙。
見他進門臉色就不好，老伴兒心里琢磨：這肯定在外面受氣了，這才回家發羊角風。
農村很多男人就是這樣，在外面什么本事沒有，見了別人跟孫子似的，偏偏回家見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便抖出十二分的威風來。
想到這里，老伴兒跟著走進屋內，喋喋不休地連罵帶埋怨：“你看人家齊錦義家里的，跟著吃香的喝辣的的，聽說他老婆現在聞著扒雞的味道都惡心呢……你再看看你，跟著你，我連雞的味兒都聞不著……”
二大爺被揭了短，心里有些發虛，可老婆在他面前夸別的男人，他臉上終究是掛不住，隨即便有些惱羞成怒：“你看他好，你跟他去呀，可惜，人家看不上你這又老又丑的貨吧。”
“你個老不死的，你看你那黑黝黝的面皮，再看看能夾死文字的褶子，俺跟了你才吃大虧了呢……想當年，俺比齊錦義家里的俊，可跟著你，天天起五更熬半夜的干活兒，肚子里又沒油水……”
老伴兒中氣十足，又帶著滿腔的憤怒和委屈，這頓夾槍帶棒的臭罵，讓二大爺腦子嗡嗡的響。
這要是年輕時，二大爺肯定一下子蹦過來扇老伴兒幾個耳光。
可，現在……他老了。
連打老婆，都覺得沒趣兒了。
繼續悶頭抽著煙，二大爺把屋里弄的烏煙瘴氣的。
老伴兒罵了一會兒，心里的邪火消散大半兒，就閉上嘴去拿桌子拾掇地瓜上炕吃飯。
看著老伴烏黑消瘦的面頰，再看看她花白凌亂的頭發，二大爺忽然有些良心發現：“成路那小子，自從跟著齊錦義賣了扒雞，好像掙了不少錢。”
提起李成路，老伴兒的火氣又蹭蹭的冒：“你們老齊家，沒一個好東西！你看看他窮的那會兒，沒事就過來央著俺給他說個媳婦兒，舔著臉一口一個二大娘。你再看看現在，在街上碰到俺，眼皮都不抬……”
等老伴兒又發泄完了，二大爺把腦袋往前伸了一下，壓低了聲音：“不行你真給他說個媳婦吧，如果成了，他還能不送幾只雞給你嘗嘗？”
老伴兒一愣，隨即低著頭合計了一番，在那里苦思冥想，看娘家村里誰家的閨女合適。
想了半天，她有些為難：“現在農村的閨女越來越少，都去城市里打工去了，李成路年紀又大，他的媳婦還真不好找。”
“嘿嘿嘿，要是好找的話，人家不早找上了么，還用等著你？”
二大娘腦子里忽然想起了，自己娘家有個遠房侄女，好像也快三十了，長得又高又胖，聽說好吃懶做可又挑剔，到現在還沒主兒呢。
“也是這個理兒……好吧，你給掙不來吃的，俺自己試試。”二大娘心里有了譜兒，著實高興。
到了李成路家，一聽要給兒子說媳婦，李成路的娘高興的馬上給讓上了炕。
“俺那侄女呀，長的出挑了，白生生的真好看，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就是因為太挑了，才耽誤到現在……”二大娘開門見山，把自家侄女夸成了一朵花。
李成路的娘，眼瞅著兒子掙了點錢，可媳婦兒的事還沒著落，這次二大娘主動來說，忙高興的滿臉帶笑：“好，好，二嫂你費心了，你侄子這事可就靠你了。”
見李成路的娘滿臉期待的看著自己，二大娘把手一攤，皺著眉頭有些作難：“你說自從俺爹娘沒了之后，俺多年沒走娘家了，這次回去，也不能空著手呀。”
李成路娘臉上的笑就僵在那里。
這哪有給說媒的，八字還沒一撇，就張嘴要東西的？
李成路這些天這是忙，要是指望自己找媳婦，這事還真不好辦。
今天的雞沒賣了，有一只小的，賣相不好看就剩下了，本來打算今晚回回鍋，明天繼續賣。
可看著二大娘的眼神不住地往他裝雞的筐里端詳，還不停地聞著家里的味道。
李成路心知肚明，他大氣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