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花這一頓哭,直哭得天昏地暗。
齊錦奇還小,現在連路都走不穩,他看到自己的媽這么哭,嚇得抱著齊世本的腿直哆嗦。
齊世本看看已經偏西的太陽,過來拉了金雪花一把:“別哭了,咱得趕緊往回趕了。這樣吧,咱今天就去賈婆子家,見了她后就問問她,到底把你妹妹賣到哪兒去了。”
金雪花也哭累了,這么哭下去,好像也沒有什么結果。
聽到齊世本說要去找賈婆子,她又升起了無限的希望,趕緊起來拍打拍打身上的土,隨著齊世本回轉了。
到了天黑的時候,齊世本終于找到了賈婆子的家。
賈婆子的家,其實離齊世本的村子并不算遠,大概也就十五六里地的樣子。
“雪花呀,你還記得當年賈婆子買你的時候,咱在她家住了一宿么?”齊世本想起了往事,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昂,俺都記得。你說你這個人多精,知道俺早晚有一天能長大,你又是個老光棍兒,所以就使勁兒地對俺好,糊弄俺給你做了媳婦。”
“……”齊世本樂了。
七拐八拐地找到賈婆子家之后,齊世本在前,金雪花在后,兩人站在門前。
現在天已經黑了,很多人家已經上了門栓,賈婆子家也不例外。
“啪啪啪”齊世本敲響了門上的鐵環。
良久,聽到門里有腳步聲,還有個年老的女人疑惑地問:“誰呀?”
“嬸子,是俺”齊世本也不報姓名,囫圇應了一聲。
賈婆子一聽聲音不算熟悉,可人家既然叫她嬸子了,看來應該是本村的熟人,她就趕緊拉開了門栓。
她剛把門給拉開,齊世本一腳就踏了進去,這個舉動,把賈婆子嚇了一跳。
“你是誰呀?”賈婆子退后一步,驚魂未定地打量著齊世本。
可是因為天黑,她怎么也認不出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嬸子,是俺,俺是金雪花。”后面的金雪花也抱著孩子跟了進來。
賈婆子一生閱人無數,她哪兒還記得什么雪花雨花的?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么都記不清了。
“嬸子,俺家是朝鮮人,十二年前,是你去文登把俺買了,送到了李家洼村的李寶財家。“金雪花趕緊提醒著。
霧艸,這話把賈婆子嚇得打了個寒顫。
現在新中國已經成立了,正在清算她們這種倒賣人口的販子。
她正如過街老鼠似的惶惶不可終日,誰知道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沒,沒,俺啥也不知道,俺不認識你,俺沒買賣過人口……你們倆趕緊走。“賈婆子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一股邪勁兒,她說著說著就要過來動手推金雪花。
金雪花正抱著孩子,齊世本能讓自己的媳婦孩子吃虧么?
他手疾眼快,趕緊上前一把抓住賈婆子的胳膊:“賈嬸兒,俺就是當年那個趕著馬車,跟你一起去接雪花的長工,俺今天來不是為難你。你好好想想,你把她妹妹賣到哪里去了?俺好帶著雪花去找她。“
賈婆子一聽,心里慌的跟打鼓似的。
但是,她不能認這個事呀!
可是,不說的實話,眼前這兩人又不肯走。
于是,情急之下,賈婆子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開始拍著手嚎啕大哭:“來人呀,有人上門打人啦,救命呀!”
她這一撒潑,頓時把齊世本和金雪花弄的手足無措。
院中雞窩里的幾只雞,剛剛回了窩,被她這么一叫,嚇得撲棱棱地四處亂闖。
兩只鵝也扯著嗓子開始嘎嘎大叫。
賈婆子的老伴兒也聽到她的哭喊,拄著一根拐杖從屋里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咳咳,你們是誰呀,干嘛跑到俺家欺負人了?”老伴兒急忙問道。
“大爺,不是俺欺負人,俺就是想來問問賈嬸兒,俺妹妹被她賣到哪兒去了。”金雪花趕忙解釋。
賈婆子一聽更哭的歡了:“老頭子呀,他們打俺呀,把俺推到了,你……你快去把咱三個兒子都喊回來,讓咱鄰居也都來幫俺出氣呀……”
賈婆子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她老伴兒是一清二楚。
可他有什么辦法,自己有病,家里三個兒子要吃飯,不靠女人走南闖北的,怎么養活這么一大家子人呀?
情知金雪花說的是實情,老頭子也偏向自己的老婆,他把拐棍兒舉了起來:“你們滾不滾?不滾的話,俺打你們了!”
齊世本看看這么晚了,也不想再爭辯下去,反正今天也沒算白來,他知道賈婆子還活著就行。
于是,他拉了金雪花說:“走吧,咱回家去。”
金雪花雖然心有不甘,可也沒了辦法,只好跟著齊世本一起往家里趕去。
到了村里,齊世本把馬車還給了齊保全,然后回家。
首先進屋的金雪花把孩子往炕上一放,自己就坐在那里生悶氣。
看著金雪花不高興的樣子,齊世本心里跟明鏡兒似的,連忙問道:“嫌俺今天沒問出你妹妹的下落,是吧?”
“知道了還問?”金雪花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果然是因為這個生氣,齊世本胸有成竹:“你呀,也別生氣,這一路上俺都想好了怎么找你妹妹了。”
金雪花到底是年齡小,一句話就能給哄好了,她連忙問:“怎么找?”
齊世本不慌不忙地點這煙,吧嗒抽了兩口:“要說以前呀,俺真拿這個賈婆子沒辦法,可是現在可不一樣了。她不是跟咱們耍賴么?咱不怕她!俺呀,明兒就去鄉里找政府給咱做主,看她還敢橫!”
“真的呀?咱們這樣的小事,人家當官的還給管?”
齊世本連忙安慰:“當然了,現在咱們的政府,就是給咱老百姓辦事的,你別管了,這事俺給你跑。”
金雪花有了盼頭,又開始喜笑顏開。
齊世本見哄好了小媳婦,也趕緊拾掇著隨便吃了幾口飯,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不用金雪花催促,他吃了口早飯,就匆匆往鄉里趕去了。
齊世本是村里的黨支部書記,經常也到處開會,所以對于找誰給辦這事,他是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