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鼠狼給雞拜年。”李寶財沒好氣地嘟囔一聲。
可是，當人家真的推門進來時，他又不得不勉強擠出一張笑臉：“五弟，快請進來坐。~”
李寶漢跟李寶財是同輩兒，李寶漢在他那支里排行第五，所以李寶財稱他為五弟。
李寶漢背著個手，神氣十足地踏入了李寶財家鋪著青磚的堂屋，他干笑了兩聲：“二哥，二嫂，這么悠閑呀？”
李寶財心里罵了一句：悠閑你奶奶個腿！
面上卻笑道：“五弟不也悠閑的很，都悠閑到俺家來了。”
李寶漢看出李寶財不高興來了，可不高興又能怎么著，他可是生了個爭氣的兒子。
不像李寶財，大兒子成天拈輕怕重，游手好閑，二兒子就是個傻子，家里就沒個能頂梁的。
“五弟，坐下喝茶。”李寶財皮笑肉不笑地客套著。
“不用。”李寶漢不屑地回了一句。
他也不想多費口舌，二兒子又來信催了，說是過幾天他們有大動作，需要糧食，讓他趕緊給弄點兒。
他接到信就跑李寶財家里來了。
全村誰不知道呀，李寶財家有良田上百畝，長工丫鬟婆子的一大群，不在他身上榨出點兒油水，他李寶漢心里也不舒服呀。
哼，這個李寶財可是平時并不把他李寶漢放在眼里的，這下好了，兒子爭氣，連帶著老子的腰桿也挺直了。
李寶漢的眼睛斜了斜李寶財兩口子，也懶得多廢話，他單刀直入：“二哥，糧食準備的怎么樣了？俺后天一早可就要來收了。”
李寶財為難地把手一攤，聲音里帶著哭腔：“五弟，你這不是要俺的老命么？俺已經吩咐了小齊，讓他出去借也好，買也好，看能不能給你湊上個幾百斤呢。”
“啥？幾百斤？那邊可是幾百號人呢，幾百斤你夠塞誰的牙縫兒的？”李寶漢馬上就不干了，他的眼睛一瞪，惡狠狠地盯著李寶財。
李王氏嚇得心驚膽戰的，她馬上過來打著圓場：“他五叔，你快喝杯茶消消氣，俺這就把小齊給找來，問他給湊了多少了。”
說著，扯著青筋凸露的脖子，對老劉喊了一聲：“老劉，快，去把小齊給找來。”
齊世本這段時間心里也慌慌的，日軍早已到了鄉下了，時不時地來騷擾一通，天上的飛機，說扔炸彈就扔炸彈，已經炸死不少人和牲口了。
他和三兒相依為命，三兒已經在這破屋里待了五個年頭了，都已經長成了一個半大小子。
聽到老劉喊他，他對三兒囑咐了一聲：“如果聽到天上的飛機來了，你什么都別管，自己先跑地窖里藏起來。”
膠東的農村，在蓋房的時候，就會在屋里的炕下留出地窖的位置，留著冬天的時候儲存地瓜。
現在的用處又多了一條，就是用來藏身，躲避飛機擲下的炸彈。
“……”三兒點了點頭。
囑咐好三兒，齊世本忐忑不安地來到東院。
此時的膠東農村，就連條狗都難以看到了，到處一片蕭殺。
腳步帶著回音，震的人心慌慌，齊世本感覺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他裹緊了身上單薄的棉襖。
來到正院的堂屋，他看到了李寶漢那張蠻橫又倨傲的老臉，還有東家兩口子無可奈何又憤怒的表情。
不用東家說，齊世本也知道李寶漢今天來干什么。
進門之后，齊世本叫了聲：“老爺，大奶奶，李大爺。”然后就沉默地站在一旁。
李寶財先是嘆了口氣，然后問：“小齊，你李大爺要的糧食，你準備的怎么樣了？”
齊世本頭都沒抬，馬上回道：“老爺，咱家哪兒還有余糧了？您不是不知道，今天早上給您和大奶奶蒸的餑餑，里面都摻了地瓜葉子了。”
李寶財對齊世本的回話滿意極了，他暗中點了點頭，然后轉頭對李寶漢哭窮：“五弟，你都聽著了，俺家實在是沒糧了，這么多人，正愁怎么熬過這一冬呢。”
李寶漢一聽就火了，他啪地一拍旁邊的桌子：“狗屁！誰不知道大河東邊這一溜，都是你家的地？那可是種麥子的好地呀，你家能沒糧？”
不待李寶財說什么，齊世本連忙解釋：“大爺，這幾年天天打仗，青壯勞力都跑光了，今年根本都雇不著短工，那莊稼地里全是草，哪兒能長起什么麥子呀？”
“你……你純粹就是個狗腿子！”李寶漢想不出辯駁的詞語，只好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還有個少女氣喘吁吁的說話聲：“少爺，少爺，老爺不讓你到處跑。”
話音未落，就聽門咣當一聲就被人從外面猛然推開了，接著一前一后闖進兩個身影。
前面是一個又胖又矬的男子，后面是一個俏生生的丫鬟。
這兩人正是李寶財的小兒子李元寶，和金雪花。
李元寶越大越傻，成天除了吃，就是玩那些三歲孩童才玩的游戲，還喜歡到處亂跑。
金雪花今年已經十五歲了，長成了一個裊裊婷婷的少女，身材適中，面如芙蓉，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她一進來，原本凄冷暗沉的屋里，頓時猶如陽光普照，連桌椅都因映上她的光彩而爍爍生輝。
李寶漢的眼神更是被幾乎亮瞎了，他活這么久，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子。
李寶漢貪婪的眼神，齷齪的姿態，馬上令齊世本厭惡不已，他趕緊過去拉著李元寶的胳膊：“小少爺，老爺這邊有重要的事情要談，你出去玩兒。”
說著，拉著李元寶的胳膊就往外走。同時，他也給金雪花遞了個眼神：“好好看著小少爺，讓他在后院老實待著。”
李元寶一怕他爹李寶財，二怕長工齊世本。被齊世本一拽，他趕緊跟著往外走去，金雪花低著頭，緊隨其后。
李寶菜看到了李寶漢那雙賊不溜丟的雙眼，作為一個男人，他當然明白對方那點小心思，就故意咳嗽了一聲。
“啊……哈哈，咳咳。”李寶漢回過神來，滿臉帶笑：“二哥，這是你家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