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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三 事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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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這是何意?”

  三尺法桌后,崔榮皺著眉,不解地問道。

  若是從犯人手中搜出的贓物,都不能證明此犯人一定有罪,那這豈不是要使罪犯逍遙法外?

  崔榮對此不甚贊同,雖未開口,臉色卻是露出明顯的不虞。

  他板著臉,冷眼望著長孫玄謀,便見其從布包中取出一塊淡藍色繡著白花的四方布。

  “賴平安,你可認得此物?”

  接著,長孫玄謀拎著那塊藍布,轉頭,朝賴平安問道。

  賴平安跪在地上,倒是不復之前的無賴模樣,一臉坦然,像是個看破俗世的賢者。令長孫玄謀都不由泛起嘀咕,這廝是不是真的精神失常了。

  “…認得!”

  這時,賴平安望了眼那塊藍布,辨認了一下,便想了起來,隨后有些躊躇地支吾道:“這是小的…弟兄們偷來的…”

  “可知從何處?”

  長孫玄謀又問了,那賴平安隨即直起身,望向蘇鉅,抬手便指了指,答道:“是他!”

  如此,長孫玄謀點了點頭,轉過身,望向崔榮。

  “大人,如此看來,既然旁人能夠從蘇鉅那偷偷拿走些什么,那么自然也就能偷偷放上些什么。”

  “這物證到底是蘇鉅偷來的,還是有人放在蘇鉅包袱中的,大人可曾想過?”

  “若是有竊賊偷了貧道的財物,而丟進大人的庭院,那大人就一定是著竊賊了嗎?”

  說著,長孫玄謀語氣一頓,拱手作了一揖,朗聲道:

  “大人,審查一場盜竊案的竊賊是何人,不應以贓物在何處而定奪,而是需查明贓物的來源,謹慎定奪!”

  三尺法桌后,崔榮聞言,不由陷入深思,默然不語。

  “哼,巧舌如簧,胡攪蠻纏!照你所說,那竊賊偷了財物又丟棄,豈非是白忙活一場?”

  這時,暖閣高臺下,蔣儼手搭在腰間鐵尺上,冷哼一聲,便轉過身來,面朝著長孫玄謀,目光森冷陰鷙。

  一絲殺機縈繞,長孫玄謀卻是不懼。

  他側目掃了一眼蔣儼,便緊跟著嗤笑一聲:“那竊賊為何如此做,貧道便不得而知,倒是蔣捕頭或許應該清楚吧?”

  “你!”

  蔣儼面色一寒,猝然朝長孫玄謀胸口一抓,電光火石間,只見長孫玄謀探手一握,抓住蔣儼手腕,停在胸前,不得寸進。

  盡管,看上去比之蔣儼,長孫玄謀較為瘦弱,又身負內傷,但此刻卻是巍然不動。

  倒是蔣儼,咬緊牙關,面色漲紅,額間根根青筋暴起,看上去似是使盡了渾身上下,包括吃奶的力氣。

  “啪!”

  這時,崔榮板著臉,握住驚堂木,猛地重重落在法桌上,隨即便聽他大喝一聲:“蔣儼…不!趙達!”

  “卑職在!”

  三尺法桌前,趙達昂首挺胸,高呼一聲,隨后,三兩步間邁到大堂正中央。

  緊跟著,就聽崔榮吩咐道:“失金案移交你來負責,需盡快查明贓物緣由,蔣儼...從旁輔助!”

  那趙達朗聲應了是,旋即又快步退到一側。

  與此同時,長孫玄謀松了手,立時便見蔣儼退到一旁,低著頭,眼中滿是忌憚。長孫玄謀也不去管他,直接便望向崔榮。

  “大人,那蘇鉅呢?”他問道。

  “蘇鉅?”崔榮聞言,先是一愣,緊接著便一下子醒悟過來,“蘇鉅仍為本案嫌疑人,不過既是秀才之身,便免去牢獄之苦!

  “在案情尚未查明前,他需隨時待命,不得離開余塘縣城半步!”

  “至于賴平安,哼,重打二十大板,以示懲戒!”

  一一判決完,崔榮松開驚堂木,抬起手,揉了揉額頭。

  數日里,他在余塘與臨仙之間來回奔波,今日方入城中。還未休息,便匆匆趕來衙門,視察這幾日擱置的公務。

  此刻,他卻是有些乏了。

  于是,崔榮擺了擺手,朗聲對堂上眾人吩咐道:“暫且倒此為止,都退下吧!”

  得了崔榮的話,各衙役皂隸,均是松了口氣,三三兩兩并了肩,邊談論著些什么,邊退出了公堂。

  人群中,長孫玄謀這時卻并未感到一絲喜意,反而憂心忡忡。

  那瘋子可是和師兄一般境界,僅憑老鬼一人…也不知現在情況如何?這般想著,他摁了胸口,神色焦灼地快步出了大堂。

  沒跑幾步,迎面,長孫玄謀便叫鄧元讓與李元音攔住了去路。

  “師父,您今天好厲害!徒兒佩服!佩服!”

  李元音老氣橫秋地拱手作揖,嚷嚷了兩句后,陡然一下跳起,撞入長孫玄謀懷中。

  這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傷口上,長孫玄謀不禁倒嘶了口涼氣,一陣齜牙咧嘴后,才稍有所好轉。

  約片刻,他揉著胸口,遲疑了下,旋即又堅定起來,便蹲下身,左右瞧了一眼李元音與鄧元讓兩個小童。

  “元讓,保護好元音和蘇氏父女,為師去去就回!”

  說著,長孫玄謀抬手揉了揉二人的小腦袋,起身快步穿過庭院,眨眼便沒了蹤影。

  與此同時,出余塘縣城,往西北六里,亂葬崗上,盡管正是艷陽高照,但眼前卻只見得黑霧滾滾彌漫,沖天而起。

  其間,一陣陣陰風哭嚎,咆哮,使聽者無不毛骨悚然。

  “哼,上一任余塘正印還真是廢物,道會司眼皮底下,竟也會有爾等鬼祟聚集!”

  黑霧之中,刑獄拖著鎖鏈,冷笑一聲,落在一處殘碑頂端,舉目四望,便見在他前后左右四個方位上,各立有一道身影。

  其中,只見東方蒼龍位上,蘇靖漂浮在半空中。

  此時,他早已換了紅紙傘,左手橫一把短劍于身前,右手則握一桿殘缺纛旗,于風中獵獵作響,不斷涌出滾滾黑霧。

  而剩余三面中,西面為孫虎,南面為孟起,北面則是高義。

  自與長孫玄謀分別之后,蘇靖在刑獄的緊追之下,先是從來鳳樓取了山河珠與纛旗,接著便領著孫虎三鬼一同直奔西北。

  連出了七八里,落在這片亂葬崗上。

  亂葬崗南面,有一處小村莊,沿岸而居。

  這小村莊,在來余塘的路上可曾路過,他倒是識得,名為楊莊,不過十來戶。此刻被方才破空的動靜吸引,紛紛向著亂葬崗上張望。

  選擇此地落下,并非是此地如何之好。

  實是再往前一點,便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大河,而攜帶山河珠的他下意識地就落了下來。等他想再提速時,那刑獄便就攔在了身前。

  蘇靖面色凝重地望著刑獄,眼角則瞥了眼亂葬崗下小村莊,不免有些心憂。

  以刑獄的行事,若是打將起來,那這村子多半也就沒了。

  “唰——”

  這時,正當蘇靖分心之時,刑獄一抖手腕,左右兩條鎖鏈猝然飛起,分別從蘇靖兩側橫掃而來。

  “嗖!”“嗖!”“嗖!”“嗖!”

  下一刻,黑影破風,蘇靖飛身而起,與孫虎三鬼同時撲向刑獄。

  身后,只聽“鏗——”一聲,兩條鎖鏈應聲相撞,立時火星四濺。緊跟著,鎖鏈之上,霎時燃起一縷縷火苗。

  “嘩——”

  火鏈翻卷上撩,蘇靖身在空中,當即纛旗一卷,以旗桿一挑火鏈,翻身側滑,瞬息間便猝然避開。

  與此同時,孫虎三鬼自南西北三面,倏忽而至,連使了拳腳,緊攻要害。

  “啪”“啪”“啪”

  只聽得一番重響,那刑獄竟是僅以肘、腕、膝,或格,或攔,便將孫虎等人連番攻勢悉數擋下。

  這廝拳腳倒是深諳軍中搏殺之道!

  蘇靖一眼瞥去,便認出其中門道,眼中不由一下驚疑:此人莫非亦是行伍出生?

  這時,刑獄架住孫虎等三鬼攻勢,正門戶大開,蘇靖見機,當即一卷纛旗,抬起旗桿,徑直扎向刑獄面門。

  電光火石間,刑獄側首一偏,眼角余光中,猝然一道寒光緊至。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陡然一拳轟在孟起胸口,緊跟著抬手一擺,擋在額上,耳畔一陣叮嚀嚀響動,鎖鏈瞬息纏住小臂。

  “鏗——”

  短劍斬在鎖鏈上,火星四濺中,只聽刑獄一聲低喝,雙手猛然一揮。霎時,鎖鏈甩動中,一道火焰自身前向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出。

  不好!蘇靖見狀,當即翻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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