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國忠這么說，凌聞霄眼睛下意識就瞇了瞇，也確定了這個消息就是他捅給這些家長知曉的。
盡管一時間也不知道他這是個什么神操作，但目的卻是明確的，那就是把他留在八中。
被王國忠如此毫不掩飾地算計，凌聞霄可以理解卻不能接受。
然而就像王國忠所想的那樣，他接不接受，現在已經不太重要了。
嗯，不是說他的意見不重要，事實上不管什么時候，他的主觀意愿都是決定去留的最關鍵要素。
然而，對人心人性算計的厲害就在這里，王國忠沒有說凌聞霄想要調走，而是把原因歸咎于教委那邊。凌聞霄自然也就不能主動跳出來，對此發表自己的想法。
或許，王國忠拋出這個話題的時候，還巴不得凌聞霄會主動說點什么呢。
面對這么多學生家長的面，凌聞霄總不至于說自己是想調到關中去的，盡管有這樣的想法誰都會理解，但沖著他讓學生選理科的家長們會接受嗎？
若是凌聞霄真的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肯定會讓現場原本就躁動的氣氛變得更加不可控。
這會讓他在輿論上處于被動，于個人名聲來說也不太好聽。
而若是凌聞霄否認想要調走……這個結果顯然是如了王國忠等人的意。
是以，無論如何凌聞霄現在對這個問題表達任何個人想法都是不明智的，啞巴虧是吃定了。
多功能會議廳里的這些個家長聽到王國忠如此“挑唆”的話，一時間就炸裂了。
“憑什么關中想調哪個老師就調哪個老師，我們不同意。”
“就是關中也不能這么做啊！”
“教委這么做太過分了！”
“我們不同意！”
“不同意！”
于是，在王國忠巧妙的引導之下，家長們的話題風向立刻就轉向了對教委和關中的不滿。
其實就現實而言，這些家長再反對，對教委的影響也是非常有限，但八中卻寄希望于此和教委打擂臺。
與此同時，還在教委大樓開會的繆志清收到了一條內容奇怪的信息：家長鬧事。
“……就教育資源的優化利用，我們剛才討論了這么長的時間，希望在座的各位不要抱著抵抗的想法，死守著自己那攤子，要從全局進行考量。
“要知道當下競爭非常激烈，今年高考關江市區所有畢業生中，考入清北的學生只有十三人，被985以及211重點大學錄取的學生總數，甚至都沒有超過一千，重本達線學生數量也沒有超過兩千。
“同志們，這樣的成績是我們工作上的失誤，甚至說得難聽一些，是我們工作上的失職。
“不說和省會金陵比，也不說和那幾個教育重鎮比，就是和云州比，我們今年的高考數據也很不好看。
“甚至說得消極一些，我市今年的高考成績在全省都已經位列倒數，同志們吶，這不行……”
臺上，李振懋痛心疾首地總結著剛過去的高考成績。
發怒也好生氣也罷，他的情緒一點沒有作偽。著實是因為他被今年的高考成果，打臉了，而且還打得很響亮。
成功上位成為教委一把手之后，這是檢驗他領導工作的頭一炮，結果卻啞了火，你說這得多么糟心？
或許有人會說，他是地市教委，高考成績對他的影響能有多大？應屆高中畢業生考得怎樣，教委在這其中只是扮演輔助后勤的角色，能有什么責任？
再說了，教委轄下又不只是高中，為高考考生服務也只是教委工作的一小部分而已，在這一項工作上失了分，貌似也沒那么嚴重不是？
然而反過來看，地市教委轄下的工作從幼兒園到高中，能出彩的地方可不多。省會城市的教育領域里，還有大學這一塊可以增添亮色，而地方上的，真正能夠拿出來和同行們比較的，高考肯定是繞不開的。
而關鍵的關鍵，還是李振懋昨天去省里開會，光聽著其他同行們互相吹捧和自我吹噓了，他是一句話都沒好意思說。
為啥？覺得丟臉唄。
暗地里，他甚至聽到有人說他耍手段上位，斗爭的本事高明，但干工作就稀松平常……巴拉巴拉諸如此類的小道消息，真真是讓他正處級的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大概是想到了這不愉快的評價，李振懋的語氣變得越發嚴厲起來：“所以，在接下來的一年里，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都必須保證把畢業班給我帶好，明年高考再出現這種情況……”
如此云云，讓底下大部分高中校長聽得直撇嘴。
前些年關江的教育成果是很不錯的，那時一直以來其他地方的教育資源不足，尤其是北面那幾個地市，有的學校甚至一個班都有六七十個學生，教學質量可想而知。
現在別人教育資源得到緩解，成績自然就慢慢趕上來了，而關江的教育資源卻沒有比以前得到更多進步，怎么和那些大的地市比？
但領導可不和他們講什么客觀情況，而作為全市高考成績擔當的一中和關中，佘余和刀鋒也說不出什么話來。
畢竟全市最優秀的老師都在他們學校，最出色的生源也都被他們先錄走，今年高考，這兩所學校彼此之間的交鋒雖然打了個平局，可和往年相比，卻要遜色一些。
好在，他們兩人在會前就已經向李振懋做過檢討，也提出來各自的解決方案，得到了一把手的認可，是以也沒有在小會上被當眾點名批評。
“……之前我說我們在教育資源優化配置上做得很不好，優秀老師的流動性方面也沒有落到實處。所以我決定，從下學期開始，優先保證關江中學和關江一中的資源……繆志清校長，聽說刀鋒校長之前向你協調調動兩個老師，你那邊拒絕了？”
終于提到這茬，繆志清穩了穩心神沉著應對道：“是的，李局。不是我們不顧大局，但我們八中的教育資源就那樣，好不容易來了一兩個靠譜的老師，刀鋒就想挖走，我們的缺額誰給補上？”
繆志清這么不給面子不合作的態度，讓李振懋面上很不好看，他板起臉來，不客氣地說道：“難道八中都招不到老師了嗎？”
“招得到靠譜的我也不會這么為難啊！”繆志清倒也沒有一味地爭鋒相對，哪怕他政治情商再低，也知道在會議上讓領導下不了臺是多么惡劣的事，“李局，沒有編制名額，以八中的名氣真的很難招得到好的老師，這一點不止是我們八中……我們也想顧大局，可總得給我們這些普通高中一條活路吧？”
訴苦當然是沒用的，刀鋒笑嘻嘻地接過話頭道：“繆校長，不是我們關中吃相難看，而是你們挽留人才的方法太強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