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西聯軍的兇猛攻勢持續了整整一夜。在一波波進攻浪潮被打退后,他們最終后繼無力,停止了攻擊,留下了滿地的尸體和傷兵。
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沒有犧牲哪來的勝利。榮耀堡的華夏守軍也遭受了很大的損失,即便坐擁運河及工事,也傷亡了不少人。
僅僅是主攻的西北方向海軍陸戰隊駐守的區域,就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在敵人無差別炮火中,海軍陸戰隊接連丟失了兩道防線,百余名海軍陸戰隊員倒在這種無差別的轟炸中。
占領這兩道防線的敵人很慘,炮擊過后,他們的大隊人馬損失殆盡,援軍又上不來,只剩下了孤零零的百余殘兵在這邊,正被暴怒的海軍陸戰隊員人猛揍。
海軍陸戰隊死傷超過一百五十人,其中九十一人當場犧牲,是開戰以來單日最大傷亡。
除了他們之外,東線的陸軍也傷亡六十多人,就連協防的本地漁夫也傷亡三十二人,總得來說這次的損失之慘重,前所未有。
而在看到攻勢無果之后,法西聯軍失去了信心,果斷撤退。他們的動作很快,仿佛早有預謀似的,不到兩小時就跑得干干凈凈,沒給封鎖通道的海軍艦炮過多機會。
七月二十七日凌晨四點鐘,戰場上突然就恢復了寧靜,整個前線突然變得萬籟無聲,除了風中傳來的那濃烈的硝煙味道,以及若有若無的傷兵呻吟聲,仿佛剛才的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哼!黔驢技窮,最后的反撲。恐怕敵人是要跑了!”
抬頭看著前方黑沉沉的天空,剛從瞭望哨下來鄒東上校半天憋出來這么一句。
經過這段時間的實戰,初次上戰場的參謀軍官們戰場經驗都很豐富了,心里差不多也有類似的猜測,聞聽此言,大伙這會一個個點頭稱是。
不用鄒東吩咐,偵察參謀已經安排了幾位精明強干的斥候,趁夜渡過運河偵察。海軍的軍艦也派出小型艦艇前往敵人的后方,放下小艇,擇機登陸,抵近偵察。
“昨晚這一仗,海軍陸戰隊經受住了考驗,都是好樣的!沒有一個孬種。行了!都別在這愣著了,隨我一塊去看望弟兄們。”
說到這里,鄒東上校神情有些黯然。他鐵青著臉率先走出了前線觀察所。
昨晚的犧牲實在太大了,他心里都在滴血,但這就是戰爭,不管你多么的強大,沒有犧牲那是不可能的。
離榮耀堡三十多公里直布羅陀西北方的原野上,精干的斥候小隊身穿著吉利服埋伏在草叢里。
就在他們不遠的地方,一支軍隊正在趁著黑夜趕路。他們的規模很大,大概有七八萬人的樣子,車輛、騾馬也很多,上面載滿了物資和傷員。
法西聯軍官兵們的士氣低落,大多數人都垂頭喪氣的。一些輕傷的士兵纏著繃帶,嘴里叼著煙,雙目無神,仿佛已經失去了靈魂,只剩下了一具空殼。
草叢中,禁衛第一團的斥候隊長立刻做出了判斷:毋庸置疑,這是一支打了敗仗的軍隊。
看樣子,進攻榮耀堡的敵人已經遭到了重挫,正在全線撤退。斷其歸途,這可是一個好機會,要立刻通知團部。
神情憔悴的讓·馬丹將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身邊圍繞著他從法國帶來的騎兵。這些人的素質很高,作戰經驗豐富,意志頑強。
可惜的是,榮耀堡守軍完全龜縮在堅固工事內,導致他們沒有任何用武之地,沒有機會顯示他們的武勇。
聯軍的其它部隊對這只法國騎兵團非常看不過眼,憑什么別人都在前面打生打死,就你部四千多人毫發無傷,看戲一般地渡過了這段時間。
哼哼!別跟我扯什么騎兵無法攻城,那純粹是扯淡。這只是借口罷了,騎兵下了馬不是一樣可以做戰嗎?
真正的因素,還是因為騎兵團是法國人吧?聯軍司令不就是法國佬嗎?
這類流言蜚語已經在軍中,越傳越離譜。讓·馬丹現在也隱隱感覺到部隊氣氛的不和諧,因此他果斷宣布撤軍了。
為了凝聚軍心,撤退前讓·馬丹發起最后一次攻擊,一來給各方一個交代,一來也是為了避免撤退時被榮耀堡的華夏守軍銜尾追擊。
作戰會議時,有人提出榮耀堡守軍兵力不多,不可能追擊,不愿意打這一仗,但讓·馬丹反駁:你能保證他們這段時間沒增兵嗎?
目前聯軍可沒有制海權,榮耀堡碼頭上的船只天天進進出出的,誰知道他們在運什么,人家不可能告訴你不會增兵吧?
最后一次攻擊,說實話讓·馬丹已經竭盡了全力協調兩軍關系。同樣的壓力下,不管是法國人,還是西班牙人都勉力打起精神,發起了一次還算對得起歐洲最強軍隊這個稱號的攻勢。
無奈榮耀堡的工事堅固,火力兇猛,進攻不出意外地失敗了。事已至此,也沒什么好說的了,撤退走人是唯一可行之策。
總算活下來了,聯軍將士剛剛松了口氣,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戰局本身不利,現在一撤退,壓力陡然消失,原本被勉強壓制著的各種矛盾就爆發了。
先是一支來自加的斯堡的軍隊中途不辭而別,領軍的將領桑托斯伯爵借口是奉了國王命令,華夏海軍有從海上進攻加的斯堡的可能,因此需要回去布防。
緊接著,又一支來自瓦倫西亞的部隊擅自脫離隊伍,連個招呼都沒有打,就飄然而去。他們的指揮官是當地領主,又是個擁有王位繼承權的大貴族。
這位瓦倫西亞公爵本來就不忿被一個小貴族出身的法國人爬到頭上,這次可算逮到了機會,面對追上來的司令部參謀斥問,他表現的非常傲慢。
他借口讓·馬丹將軍擅自撤軍,違背了國王的命令,還公然宣布他所轄的西班牙軍隊不再接受法國佬的指揮,公爵要單獨行動,是否別有用心就沒人知曉了。
正所謂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兩支部隊一走,就去了三萬多人。
加上前面的損失,讓·馬丹指揮的部隊再次縮水,總兵力已經銳減到不足八萬人,而且還有大量的傷病。現在的聯軍無論是西班牙人,還是法蘭西人,全無士氣。
面對如此嚴峻的局面,讓·馬丹真是欲哭無淚。他很灰心,更有些失望。西班牙和法蘭西兩支軍隊有太多的不同。
雖然大家都是歐洲強軍,但西班牙人更隨意,更沒有紀律,更要命的是,西班牙貴族喜歡玩弄下三濫的手段,做些見不得光的事。
說實話,自己作為一個外來戶,指揮起來實在太難了。更何況,他不是什么大貴族,在這些貴族眼里只是個寒門子弟。
這是個硬傷,非常致命,最終導致了很多事情走向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一面。
天空已經泛出了魚肚白,勒住韁繩,讓·馬丹最后回頭望了一眼只剩一個光點的直布羅陀,那座巍峨的城堡依然聳立在那里,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
這是他的傷心地,那條小小的運河是他的傷心河。讓·馬丹在那邊領教了華夏軍隊無與倫比的強大火力,以及頑強的作戰意志。
是的,他失敗了!敗得干脆利落,敗得心服口服。
對于失敗,讓·馬丹已經能做到坦然接受。這次戰斗唯一的收獲,大概就是他可以把這段時間以來的心得體會整理出來,然后提交給上級,給法國軍隊的建設,以及戰略戰術的革新做出貢獻。
毫無疑問,歐陸各國已經落后太多了,華夏軍隊一直走在世界的前列,把歐洲遠遠地拋在后面。
華夏人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意志堅定,特別是戰術思想創新,超越其他國家整整一代。
歐洲人再也不能坐井觀天,沾沾自喜啊!歐洲在進步,但華夏進步的更多。
時代變了,軍隊的戰術也該做出改變了,這是讓·馬丹此戰最大的感想,是他在華夏軍隊劈頭蓋臉的轟炸中苦思冥想出來的。
毋庸置疑,讓·馬丹是歐洲少有的智者。他隱隱覺得,誰能最快意識到需要改變,并最先掌握其中精髓,那么誰就可以獲得巨大的好處。
譬如說法蘭西抓緊進行軍事改革后,在適當的時機,利用一次決戰中打垮烏爾帝國精銳主力,令其在十年二十年內緩不過勁來,解決來自東方的威脅。
如果能夠這樣,法蘭西會成為整個歐洲的盟主,同時奪取富饒的兩河流域,這樣會變得更加的強大,這好處大不大?
這樣一想,讓·馬丹心里倒沒覺得那么難受了,那條難以逾越的傷心河也沒那么讓他厭憎了。
至少,死的大部分是西班牙士兵,而法蘭西王國的軍隊通過這次戰爭,取得到了寶貴的經驗教訓,這已經足夠了。
放下心事,讓·馬丹將軍率領隊伍繼續前進,一直行軍到第二天上午,部隊在一處名為洛斯堡的小鎮停了下來進行休整。
連續的苦戰和行軍,讓所有人都人困馬乏,急需休整,另外,順便等一下斷后的部隊。
斷后的部隊大概有三四千人,昨夜留在原營地附近埋伏著,防備榮耀堡守軍追擊。現在任務已經完成,是時候回歸了。
可讓·馬丹將軍沒想到的是,就是他算計別人的時候,離洛斯堡駐地以北三十多公里的山澗中,一支人數在五千人上下的軍隊也剛剛扎營。
這支部隊就是大名鼎鼎的華夏皇家禁衛第一團,他們攻下巴薩堡后便佯裝北上,然后繞了個彎后迅速南下,直撲直布羅陀。
今晚他們將在此地休息一夜,等待斥候傳回來消息。無巧不成書,禁衛第一團的行軍路線與讓·馬丹所部不謀而合,竟然相向而行,距離越來越近。
當天夜里,斥候及時的趕到匯合地點。仡愛民上校知道敵人的狀況和行軍路線以后,寧愿和作戰參謀商議行動計劃。五千對八萬,鴨梨山大啊!
根據情報,法西聯軍中最有威脅的是那支騎兵部隊,這支部隊有一個營一直在前面承擔先鋒和斥候的任務,選擇合適的戰場就非常的有必要。
敵眾我寡,如何打贏這戰?眾人紛紛出謀劃策。大家一致認為,利用有利地形伏擊敵人是唯一的選擇。仡愛民分析了一路上的地形地貌,選定了一個合適的戰場。
作戰計劃制定后,全軍就連夜向后撤退,在來時路上的一個峽谷里布置戰場,這是一條必經之路。全團將士不顧疲勞,利用地形地貌,構建防御工事。
三天后上午,無名的峽谷。
看著前面的阻擊陣地,齊達內上校原本信心滿滿,因為他們是騎兵,且人數多達四千余人。而攔截的敵軍呢,不過兩千人出頭罷了,且都是步兵,即便占有武器方面的優勢,但并不是毫無勝算。
但事實給了他當頭一棒。首先是泥濘的道路極大限制了騎兵的沖鋒,讓他們無法有效發揮速度和沖擊力,其次是敵人阻擊部隊的連珠炮(實際是水冷式機槍)讓他吃了大虧。
敵人躲在壕溝里,只露出個頭來。面對滿山遍野的騎兵沖鋒,華夏士兵們一點也不慌,他們忙而不亂,沉著冷靜,精確射擊,在威力強大的五挺重機槍掃射下,給予了法蘭西最驕傲的騎兵巨大殺傷,并最終使其崩潰。
野外,無遮無擋是騎兵最好的戰場。沒想到,往日縱橫馳騁,所向披靡的騎兵,今天成了一個個的活靶子。
騎兵在猛烈而精準的機槍和步槍組成的火力網殺傷下,徹底崩潰,貴族出身的指揮官因為服裝鮮艷,甚至在第一輪射擊中就倒斃下馬,直接加速了他們的失敗。
在擊潰這支騎兵后,禁衛第一團又在仡愛民的指揮下連續擊潰了兩支步兵的沖鋒,守軍基本上沒付出多大代價。
沖不過去,那就退吧,沒想到后路也讓人給堵上了。華夏人一個團不到五千人的兵力,竟然把聯軍七萬多人給包圍啦!接到這個消息,讓·馬丹將軍都要抓狂了。
這特么的太扯了!華夏人,你這是要上天的節奏啊!五千對七萬,七萬還被堵在峽谷,這……這我跟誰講理去!如此的窩囊,說出去也沒人敢信呀!
然而這就是事實,聯軍的確是讓人堵在峽谷里了。讓·馬丹已經陸陸續續接到好幾撥斥候報告了。這個時候他有些慌張,敵人的戰斗力出乎他的意料。
聯軍的確困在這個峽谷里,敵人已經包抄到位了。他的部隊已經失去了最好撤退的機會,現在在敵′人前后夾擊下撤退,很容易演變成潰退,那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和被敵人擊潰結果差不多。
讓·馬丹現在沒有選擇,只能正面迎擊了!七萬五千多人,十多倍于華夏陸軍,應該可以打贏吧?只要他們那種快炮(機槍)的炮彈不是那么地多。
讓·馬丹下定了決心,決定把所有的炮兵正面懟上去,直接轟開一條通道出來。正下達命令時,空中突然傳來了尖銳的呼嘯聲。沒等他反應過來,數發迫擊炮彈已經落在中軍的隊列里,并立刻制造了可怕的傷亡。
“炮擊!隱蔽。”
一位法蘭西軍官猛然大喊了出來,但他環顧四周,并沒有發現敵軍的炮兵陣地。
“轟!轟!”
又是兩發炮彈落下,十余名職軍軍人瞬間殞命。這次他們終于發現了炮彈飛來的方向,原來是在附近一個懸崖上面。
“混蛋!該死的,這么狡猾!”
讓·馬丹也終于也發現了華夏炮兵躲藏的地方,居然躲在懸崖上,以曲射的方式打擊敵人,自己連反手的機會都沒有。
炮彈繼續落下,都是高殺傷的特種彈。因為射擊角度的關系,即便底下的人躲在巖石后面,依然免不了被殺傷。
而更讓人絕望的是,因為角度的關系,他們的火槍和大炮都沒法對華夏人的炮兵造成任何傷害,簡直憋屈得要死。
沒辦法之下,讓·馬丹派了一個步兵營沖過去,準備爬上這不算太陡的懸崖,先消滅了這支的小股炮兵再說,不然別說趕路了,部隊不炸營就不錯了。
“轟!轟!”
就在數百名聯軍士兵朝那個可惡的炮兵陣地沖過去的時候,在峽谷的另一側,兩門迫蟲炮也發威了。連續多發炮彈先后落在他們陣中,造成了不小的傷亡,整個攻勢也為之一滯。
讓·馬丹轉眼望去,卻見那邊也升起了一股青煙。他心里頓時大恨,該死的華夏人,這火炮是怎么運上去的?
說實話,這些迫擊炮殺傷力也就那樣,對七萬五千人的大軍團來說,造成的損失只是毛毛雨。但考慮到他們本身士氣低落,又堵在狹窄的山道里行軍,這造成的混亂就比較致命的。
考慮到華夏人肯定有援軍正高速趕來,他們若是不能很快擺脫混亂狀態,做好迎擊敵人的準備,那么很可能會被對方一沖即垮,再也無法挽回。
“奧利賽,現在情況危急。你帶著你的部下爬上兩邊的懸崖,以最快速度消滅敵人的炮位,否則我們的士兵會持續恐懼、混亂。全軍會崩潰的。”
“是,將軍!”
讓·馬丹給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很快下達了命令,現在不是保存實力的時候了,否則,整個聯軍會陷入萬劫不復之中。
讓·馬丹不動聲色地披上一件雨衣,又向后退了退,遠離了華夏人炮擊的中心。
他的軍裝有些扎眼,如果被華夏炮兵發現,一頓炮彈打過來,保不齊就會讓人家立下絕世功勛,他可不想給敵人這個榮譽。
接下來,前線慘烈的殺戮,使得讓·馬丹將軍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如果他像闞石夫婦倆一樣也來自后世,他腦子肯定會想到一個歐洲地名——索姆河。
在一戰爆發的時候,真正認識到機槍重要性的只有德國,而在這個時空,此戰之前,哪怕是華夏軍隊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掌握了一種革命性的大殺器,并沒有制定很完善的機槍戰術。
后世的索姆河戰役是機槍史上最令人驚心動魂的戰例。1916年7月,德國人以平均每百米一挺馬克沁機槍的火力密度,向正面進攻上的十四個英國師瘋狂掃射。
一天之內就使六萬名英軍士兵傷亡。機槍的殺傷力和血腥氣在這一天達到了頂點。
如同后世英國人遭受到的打擊一樣,同樣是在七月,同樣是數萬軍人在英勇的騎兵率領下,奮不顧身地進攻有著鐵絲網和機槍構成的防線。
唯一有區別的是,交戰雙方的武器差距更大,進攻的隊形更加的密集。機槍造成的后果是親歷者無法想象的,這是讓·馬丹將軍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