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了吧?……他和瑪莎都聽到了這方面的謠傳。于是,昨天晚上,瑪莎·泰特邀請卡爾·雷格去水榭,因為她希望當約翰帶回壞消息的時候,他們兩個能讓雷格來面對此事。”
“可他們沒有啊!……他們不可能,因為……”凱瑟琳·博亨激動地說。
“確實沒有,就是那樣。”
他懷疑她是否知道,約翰和卡尼費斯特之間,發生的麻煩事,并決定,最好的做法就是不提及它。
“因為約翰有事滯留在鎮上,而她試圖把卡爾·雷格留住,希望約翰會回來,在這段時間內,她只能獨自面對雷格。
“他媽的,事情吻合得幾乎一絲不差!……即使是露易絲·卡拉維小姐的部分也一樣。露易絲·卡拉維小姐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這場陰謀。湯普森太太一點半看到的,穿越草坪、引起狗吠的神秘女子,正是露易絲。她去水榭跟瑪莎作最后的交涉。如果瑪莎·泰特不打算聽從勸告,她也不會動手殺人,你這位文靜的朋友,只會舉起鞭子往她臉上揮去,把她打得不成人形……”
凱瑟琳·博亨的臉色變白了。詹姆斯·本涅特有一種昏眩欲嘔的感覺,直覺告訴他,那是對的。凱瑟琳咬著嘴唇,猶豫了,動搖了……
“莫里斯伯父,“她突然大喊道,“怎么可能知道那種事情?……沒有人提過那根鞭子!我沒有跟任何人講過。我試圖隱瞞……”
“是啊,我知道。躲在門口偷聽,是莫里斯先生的惡趣味。在屋里說的任何話,他都偷聽過。如果他現在聽到我們在說什么,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詹姆斯·本涅特發現那稍稍斜眼看人,且冰冷蒼白的臉、大大的額頭、黑色針尖般的眼睛,似乎無處不在。這種印象太強烈了,讓他不由得打開門往外張望。確認了走廊是空的,他回過頭來。
“另外,他指出了被我們忽視的一點:沒有女人會用鞭子重的那頭,作為武器去殺人。它有另外一種含義。作為武器時,它就跟刻薄話或馬鞭一樣,用以損人顏面,這跟青天白日一般清楚明白。”
詹姆斯·本涅特代替亨利·梅利維爾說道,兩眼望著凱瑟琳·博亨小姐。
“很好,她一點半去水榭。另一方面,卡爾·雷格以為狗叫,就意味著約翰回家了。他回到自己房間,等待幾分鐘,讓約翰也回自己房間并準備出發。明白嗎?”
“明白了,但是……”凱瑟琳·博亨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
“等一下。大約一點四十分時,雷格下樓——他還穿著晚禮服——從后門離開,為一段夜晚的愛情,興高采烈地奔赴水榭。
“當他到達的時候,雪還下得很大,他聽到了那場爭吵。爭吵相當激烈。露易絲·卡拉維用某種方式鼓起了勇氣,然后,她拿著鞭子去找瑪莎·泰特。有人被打了,產生了少量血跡。不過,無論從身體上還是精神上,泰特都更為強壯,在卡爾·雷格現身,干預事態之前,她就把露易絲趕出去了。
“你看,泰特還不知道,露易絲的父親,拒絕支持他們的演出,她還想盡量減少麻煩。露易絲手里還握著馬鞭,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那里,所有勇氣都已經消失殆盡,瑪莎·泰特只是面露嘲笑,她很享受這種事情。”賀氏藏書·ll841123精校 重復著莫里斯·博亨的語言,詹姆斯·本涅特明白了:為什么這個男人,能寫出一個精彩的劇本來。莫里斯能化身為冰冷而精確的探針,直接插入她的大腦,然后把一個受傷女人的彷徨無助,重新組成有趣的情節,這種能力,詹姆斯·本涅特無法栩栩如生地模仿出來。他仿佛又看到莫里斯·博亨身體前傾,雙手緊握手杖,溫文爾雅地微笑著。
“按照他的說法,露易絲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以猜想出來。”詹姆斯·本涅特說,“她慢慢積累起來的勇氣,已經消失得一點不剩。不晚于一點四十五分時,她回到主屋,陷入歇斯底里狀態中。她沒有脫下外衣或者其他衣物,只脫了濕鞋。她躺在黑暗中胡思亂想,直到精神崩潰,然后她決定,當晚就去找你傾訴。在早晨那個時候叫醒某人,你覺得有比這個更合理的動機嗎?……在去你房間的路上,在黑暗中她迷路了……
“也許僅僅是一個影子,就撕碎了她最后一絲理智——她大聲叫嚷起來,等到她睜開眼睛,發現你和賈維斯·威拉都俯身向著她。她可以把事情告訴你,卻不會告訴威拉。她又變回那個整潔、緊張的露易斯·卡拉維小姐。但她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跡,像她那樣的女孩,自然會聯想到,有個對處女情有獨鐘的‘神秘男人’向她搭訕,于是,立即驚叫起來……”
凱瑟琳·博亨平靜地說:“不……不可能,但那不重要,它跟卡爾·雷格去水榭,沒有絲毫關系。現在我知道了,所謂的‘不可能狀況’是怎么回事了,懷恩醫生仔細對我說明過。如果是雷格殺了她的,他怎么辦得到?”
“如果真是那樣,那真是到目前為止,最簡單的詭計了。懷恩醫生有沒有告訴你,現場那邊的狀況?水榭里的東西看起來是怎么樣的?”
“那些我都知道了。繼續說吧。我想知道下文!……”凱瑟琳·博亨大聲叫了起來。
“好吧。卡爾·雷格在雪依然下得很大時,興沖沖地奔赴約會。她現在欣賞這只狒狒了……好吧,在約翰帶回確定性的消息之前,瑪莎·泰特也不想得罪他;也許她認為,卡爾·雷格還算是個有價值的朋友,也許她有點害怕雷格的聰明和粗暴。當約翰還沒有替下她的角色,展開攻擊的時候,她用自己充滿魅力的一面親切待他。但是……”
“時間不斷流逝,事態越發緊張;兩點、兩點半,約翰還沒有回來……
“大爆發大概是三點發生的,那時候,卡爾·雷格終于開始懷疑了,而瑪莎·泰特也突然意識到,如果是好消息,約翰在那個時間也該回來了。換句話說,計劃流產了,約翰不敢回來告訴她。這都是卡爾·雷格的錯,是這個向她張牙舞爪的矮胖小子的錯……”
“別說了!……”凱瑟琳·博亨全身顫抖著說。
“恐怕,”詹姆斯·本涅特不自在地說,“你只是在證明莫里斯的觀點。之后你可以想象,她跟他說了什么?……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今天早上,在卡爾·雷格說,是約翰殺了她之前,自己就幻想了一場瑪莎和約翰兩人之間的會面,用了‘她第一次告訴他,自己實際上是怎么看待他的’這幾個詞。
“上帝啊,這種話回饋到他自己身上,會是多大的打擊啊,不是嗎?……他所說的關于約翰的一切,也許就是他腦子里面,關于自己的事情。盡管他異常憤怒——莫里斯說——他的腦子里,還是殘存一絲理智,就是他一直不缺的狡詐。他意識到:如果自己砸了瑪莎的頭,攻擊過她的露易絲小姐,最可能直接受到譴責。
“但無論如何,他沒有檢查自己。他用屋里到處都有的銀器或者青銅花瓶殺了她,那些花瓶邊緣鋒利,恰好能形成她頭上那種形狀的傷口。之后他把兇器洗干凈,放回日式櫥柜上面——于是,兇案就會歸罪到露易絲的鞭子上了。
“而那兒,我的女孩,”詹姆斯·本涅特突然道,“那正是莫里斯的說法,聽上去合理的地方。那就是為什么他說,自己知道露易絲在黑暗中,被血手男人抓住的故事是虛構的。為什么這個愚蠢的殺人犯,從水榭回來以后,竟然沒有先把手洗干凈?那邊有水啊。即使他對水榭不熟,也會首先去找水。”
停頓了一會,凱瑟琳·博亨茫然地用手擦著額頭。
“而那一小片血污,”她喃喃道,“來自露易絲的謀殺未遂……但是卡爾·雷格呢?他得從水榭回來啊,不是嗎?……那時候雪已經停了!……先不說他是怎么做到的,光看如果他知道,露易絲會被懷疑,為什么還去指控約翰?”
“因為,你沒有看出來么,他不得不這樣!他要突然改變計劃,跟我們不贊同,每個被指控的人有罪的理由一樣。雪停了,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這一定是個地獄般的打擊,當他做好準備,讓手中握著一個完美狀況時,卻發現:因為一個小時之前,雪已經停止一事,而破壞了整個計劃。如果被發現,只有他的腳印離開水榭,便沒有機會指控任何人了。那就是為什么——一個不如雷格聰明的人,永遠不會有讓自己脫身的勇氣。他做到了,精彩絕倫。你看……”
凱瑟琳·博亨抗議說:“等一會兒!……懷恩醫生跟我說過,他對約翰的指控……但是,如果是想譴責露易絲,那不也可以全盤照搬嗎?有人問過:為什么一個被困在水榭里的人,不先留下腳印再弄模糊,以便使它們沒有人能夠辨認出來。雷格回答說這太花時間,狗會吠起來吵醒全屋人。但那種說法,對卡爾·雷格卻不適用。他知道暴風雨被鎖在狗窩里,他聽著莫里斯伯父下的命令。模糊足跡將會把案件歸罪給露易絲,他也有充分的時間,不是嗎?”
詹姆斯·本涅特摸索出一根香煙并匆匆點上。他說:“好女孩!……那正是馬斯特斯跟你伯父說的。但是,在如惡魔般被布置好的現場,雷格甚至處于一種更壞的情況中。他也不能冒險花時間行事。他知道狗沒什么好怕的,但是……”